“這些個事兒啊。”馬修德笑道，“是挺煩人的。班長帶着同學實名舉報，現在的孩子真心不敢招惹，我們年輕時候可是不敢。”
“費用的問題您看。”吳冕並不想聊學校發生的那些事情，這種事兒根本說不清。
誰對誰錯？大家都有理，最後怎麼解決也都是內部矛盾，無所謂的。
“行，您的意思是可以減免一些？”
“要是學校給拿錢的話……呵呵，總之您看着辦。”吳冕笑道，“沒事，我沒別的說法。”
“boss，這臺手術不收十萬刀神會降下神罰的！那是一臺完美的手術，由世界頂級醫療組完成！”貝拉克教授揮舞着手臂說道。
十萬刀……馬修德看了一眼貝拉克教授，心想還是外國教授的心大。再怎麼，也不可能收十萬刀，別說美刀，就算是人民幣收十萬，估計周校長都會找自己來拼命。
“別聽他的。”吳冕笑了笑，“手術的確有點麻煩，可……總之費用方面您看着辦就行。”
“患者沒事吧。”馬修德看了一眼身後，湊到吳冕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您聞一下。”吳冕道，“聞到什麼味道了麼？”
馬修德使勁動了動鼻子，空氣中隱約能聞到一股子凜冽的臭味。剛剛進來剛顧着和吳老師說話，竟然沒注意到。
這股子味道的確可以用凜冽來形容，凜冽之中還帶着一些奇怪的……剛仔細聞這股子味道，馬修德眼前有點花。
奇怪，自己爲什麼會哭？馬修德怔了一下。
人越年輕越是熱淚盈眶，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再說今兒也沒別的事兒。
“馬院，找東西擦擦眼淚。”吳冕笑道，“不行，手術室的排風開到最大，要不下一臺手術都沒法上。”
“……”馬修德疑惑，“吳老師，手術不是都做完了麼？”
“是啊，腹腔裡掏出來的東西太多，味道太大，要不您先出去歇歇，別薰壞了。”
“沒那麼嬌氣。”馬修德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正好我拿出去給周院長看一眼，這老小子一直說咱們收費貴，我給他看看乾的都是什麼活。”
吳冕笑笑，轉身出去。
“boss！你等我一下。”貝拉克教授喊道。
馬修德笑了笑，貝拉克教授什麼樣，他一早就知道。
貝拉克教授眼睛裡根本就沒有自己，只有吳老師一個人。
不去管他們，馬修德準備進去看看到底掏出來了什麼，好和患者、患者家屬有交代。學校也算是患者家屬，這毫無疑問。
換完衣服，進手術室，馬修德看見陳露戴着N95忙碌着。
“陳露，忙什麼呢？”
“馬院啊，您怎麼來了。我打掃一下術間，然後開始消毒。”陳露麻利的說道，“真是怪了事兒了，排風開多大都不行，這股子味兒就散不去了。”
馬修德越往手術室裡走，就越是覺得辣眼睛。淚水濛濛，彷彿回到學生年代，被什麼事兒激動的熱淚盈眶似的。
“陳露，吳老師說掏出來什麼東西，是大便吧。”馬修德問道，“拿來我去給患者家屬看一眼。”
“……”陳露猶豫了一下，問道，“馬院，您確定？”
“確定啊，患者那麼重，不給家屬看一眼，萬一有什麼事兒呢。”馬修德道，“吳老師去忙了，把這事兒交代給我做。”
“那……我給您找N95戴上。”
“不用，戴那玩意幹啥。”
陳露表情凝重，說道，“馬院，術前吳冕囑咐我們戴的N95，還要再罩上兩層普通的外科口罩。就這，我上了手術檯就後悔了。”
“後悔什麼？”
“我應該噴點香水再上臺。算了，就當是減肥。一週，至少一週吃不進去東西。”
馬修德不敢大意，接過陳露遞來的N95。
“馬院，患者還年輕，您最好只給直系親屬看。”陳露小心的叮囑道。
“知道，人多嘴雜，說什麼的都有。”馬修德畢竟是老醫務處長，見多識廣，他笑呵呵的說道，“放心。”
說着，他眼前再次模糊，只好側頭，儘量用隔離服擦拭眼淚。
“今兒不知道怎麼搞的，這眼淚流的。”馬修德訕笑解釋道。
“馬院，是患者腹腔裡的東西散發出來的化學氣體刺激導致的。”陳露說道，“我哭了一臺手術的時間，現在眼睛是花的。”
“……”
馬修德知道胃腸外科掏糞的手術很辛苦，但沒想到會這麼辛苦。他皺眉，讓陳露帶着他去一個排風間看一眼。
隔着門，馬修德就覺得眼前發花。耳朵裡能聽到排風扇開足馬力工作的聲音，嗡嗡嗡的順着門傳出來。
術間裝修的材料馬修德是知道的，那可是真材實料，可就這都不行。
猶豫了一下，馬修德道，“陳露啊，算了。”
“啊？”
“我帶周院長進來看。”馬修德說道，“幫我準備N95.”
“好咧。”
馬修德轉身出去，見周校長一行人在外面正商量着什麼。
“周校長。”
“馬院，您這是……”
“您自己一個人進來，我帶您看看。”馬修德笑呵呵的說道。
周校長有些疑惑，但還是隨着馬修德進去。
“馬院要周校長看什麼？”
“誰知道，神神秘秘的。”
“是不是和周校長商量費用的事兒去了？”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十幾分鍾後，周校長擦着眼淚從更衣室裡出來，他哭的很傷心，眼淚不管怎麼擦都擦不乾淨，噼裡啪啦的往出流。
“我去……周校長還能哭？他爸去世的那天好像都沒這麼傷心。”
“是啊，馬院長帶他去看什麼了？爲啥哭的跟淚人一樣？”
“該不會是馬院長那個糟老頭子動手動腳了吧。”
“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遠遠的，衆人看見周校長伸出雙手和馬修德握手，嘴裡還不斷的說着什麼。
但只是握了幾秒鐘，就連忙把手抽出來擦眼淚。
“馬院，那我們先回去了，謝謝，謝謝。”
只聽到周校長的表達感謝的話語聲傳過來，甚至周院長還微微躬身，表達自己內心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