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一章 ‘異’味

馬蹄聲在有些空寂的樹林裡迴盪。

俱是勁裝打扮的伊澤和安巧兒兩人,終於在申末,趕到可能出事的地點,看到了地面上那團暗黑色的血跡。

是丁岐山?

還是……

兩人互視一眼的時候,心情並不輕鬆,這周圍有四雙不同的腳印,唯有一雙比較小的腳印,卻在最後消失了。

那……

兩人很有些懷疑,木府是魔門爭對盧悅的死地,若不然,無法解釋,明明只是丁岐山一個人下來,卻會有兩雙差不多的腳印。

“那兩個報信人……能是什麼傢伙?”

伊澤神情嚴肅,“所有一切都太過巧合,魔門全天下的找盧師妹,都不曾找到過她。所以,他們想把在我們邊境一網打盡的時候,丁岐山也出現在那裡。”

現在姓丁的又出現在木府,萬一……萬一他們早在木府做好一切準備,把引君入甕的遊戲一玩一再玩……

伊澤不敢想下去。

“我翻看他們記憶的時候,腦子並沒有旁人動過的跡象。”安巧兒環視四周,多出來的那一個人,太有問題,她現在擔心朋友的時候,也在擔心他們自己了,“他們其中一個的長輩,早年受過安家商行的大恩。”

這樣說,報信人是沒問題了。

伊澤看了她一眼,“那我們四處找找,看看這周圍有沒有其他人的腳印,若是……有,你馬上回去報信。”

她回去報信?

安巧兒挑挑眉,卻也沒反對。

畫扇前輩很早很早以前,就語重心長地跟她說過,有時候,女人要乾女人的事,不能搶男人的活。還說,這世上的男人,都是賤皮子,越是容易得到的,他們越不在意……

可恨,她當初身在局中,從來沒聽過。

現在這個男人,既然擔起了他男人的責任,那就讓他好好表現吧!

他們分散兩邊,一路順着隱約的斷枝查過去,終於在天黑之前,找到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腳印,只是它的旁邊,卻有個沒有鞋的小巧赤腳腳印。

這……

“聽說木府是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安巧兒呼出一口氣,“對修仙者,既有各種禁忌,又有某些能違反天地法則的規則。”

什麼?

伊澤眉心一跳,“你的意思是……,這另一個腳印是……原本沒有實體的人?”

安巧兒沉默着把才撿到的衣袍下襬遞給他,“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個靈體,若是掉落這裡,現出身形,那……沒有衣服沒有鞋,應該很正常。”

伊澤想到血跡處的好些個箭孔,面上非常難看。

魔靈害了天地門多少人?

哪怕現在,爹孃想到千多年前的那場大戰,都心生無限悲痛。

如果是她……

伊澤的俊臉有一瞬間的猙獰,哪怕魔門沒朝盧悅下套,可丁岐山和魔靈,定然朝她下套了。

“你說,他們大概會朝什麼地方走?”

轉了這半天,除了最開始的腳印,還有腳碼一樣大的腳印,盧悅和飛淵的腳印,他們根本沒找到,顯然他們是躲了。

可是他們避了丁岐山,也等於避了他和安巧兒。

“進了這裡,想要出去,沒其他的路。”

安巧兒嘆口氣,知道天地門和魔靈的過節,早是不死不休,若是條件許可,她也願意幫着他把那個宿世仇人,一舉滅之。

“盧悅和飛淵一擊不中,還吃了虧,按理來說,丁岐山和魔靈都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我們先跟着他們的腳步走,無事則罷,有事……我們可以隨時相助。”

伊澤看她一眼。

辦法是個好辦法。

可他們現在的問題,不僅是受傷的傻師妹,還有她和飛淵身上的物資,能堅持多少天。

“七天之後,我們……就可以把動靜弄大了。”

沒聽到他的反駁聲,安巧兒壓下心中的莫名滋味,把該說的全說出來。

“盧悅和飛淵,都不是能認虧的人。被丁岐山和魔靈算計,哪怕他們暫時蟄伏,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場子找回去。”

這個?倒也是。

伊澤緩緩點頭。

“有物資,他們會找場子。”說到這裡時,安巧兒頓了一頓,“沒物資……更會找場子。”

……

暮霧再次升起,而且今天的霧感覺比昨天的又濃了好些。。

可是今天,飛淵和盧悅都少了心中的那份才入此地的隱憂。

“呀!飛淵,你說,這是什麼?”

盧悅把某人的頭髮打理好,看到其脣上還有下顎冒出來的硬東西,也不知是笑好還是笑好。這個最愛耍酷耍帥的師弟,現在有了這個,再也拽不起來了吧!

飛淵摸摸沒了靈力後,凡人該有的東西,根本不以爲意,“鬍子唄!阿悅,你說我這樣,看上去是不是更顯得成熟,更有男人味道了?”

盧悅:“……”

她震驚的幾乎失語,果然愛臭屁的人,什麼時候都得臭屁下去嗎?

“今天在溪水裡看到新形象,覺得這樣更顯男子漢氣概,阿悅,你說是吧?”

師弟得意摸鬍子,求認同的笑臉,讓盧悅都爲他不好意思的慌。

“你這樣……自戀真的好嗎?”

“哈哈!哈哈哈……”

飛淵大笑,“怎麼是自戀呢?我本來就長得好,因爲這個,大師兄和二師兄當初還聯合起來揍過我。”

盧悅撫額!

幸好殘劍峰沒有同峰的師姐師妹,要不然,她是不是也要在嫉妒了親姐谷令則的臉蛋後,再去嫉妒師姐師妹?

“阿悅,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嗎?”

“顯老……”

“哈哈!”飛淵原本有些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地,“那你以後,也喊我師兄吧!”

“你做夢!”

盧悅怒目,“我比你大。”

“怎麼是你比我大?”飛淵強烈反對,“我們鯤鵬可跟你們人不一樣。要不是一線天的封印太厲害,我最開始沒接受到傳承記憶,以爲自己是隻雜鷹……”

他在盧悅似笑非笑的視線下,臉都有些漲紅了。

“阿悅,你不能過河拆橋啊!神獸志你又不是沒看過,我出世的時間,至少比你多一百年,甚至因爲一線天的壓制,可能三百年都有。”

飛淵一直覺得他虧了,明明他比她老很多,結果……

“打住,我們打住行不行?”

盧悅忙不跟他爭這個,她也知道,當初埋了養母之後,他馬上就出世,是因爲主僕聯繫中,他想幫她重找感情歸一。

“不行!”飛淵斬釘截鐵,“你必須把我還沒接受傳承記憶蠢事,全都忘了?”

“……哈哈!”

那個只會嘰嘰叫的小傢伙嗎?

盧悅忍不住樂,不過,她在他黑臉之前,又忙道:“行!我忘了,全忘了。最近受傷,我的腦子特別不好使。”

這還差不多。

“看看我的鬍子,有點眼睛的,都會認爲我比你大。”飛淵跟她商量,“阿悅,你以後,也跟我叫你一樣,你叫我阿淵吧!”

啥?

盧悅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飛淵是給旁人叫的,就好像人人都能叫你盧悅一般,以後,阿淵這個名字,只能是你叫我。就好像阿悅這個名字,只能我叫你一樣。”

這是個傻子,盧悅雖然早就鑑定過了,可是不防礙她再鑑定一遍。

“……好!”

獨一無二這種事,在很多時候,面對親近之人,她也有。盧悅只微一沉吟,便答應下來了。

“那叫聲來聽聽。”飛淵抑制住心裡的激動,無比期待。

“阿淵!”

“再叫!”

“阿淵!”

有了鬍子的師弟,好像突然之間,就剝去了曾經深藏在她心中的那份青澀,“阿淵,阿淵,阿淵……!”

“嘿嘿,粥好了,阿悅,我給你剩粥。”

飛淵怕自己控制不住某些野望,嚇着她,忙轉身去搗鼓肉粥。

他沒看到的是,盧悅在背後,悄悄按了按心臟處。

那裡剛剛狂跳了好幾下,是……哪有事了嗎?

三米之外,連師弟的身影都有些模糊,是他們剛剛說話的聲音,驚動——也摸到這裡的人了嗎?

盧悅迅速拄起拐,在外圍十米處轉一圈。

地面特意佈下示警的枯枝,沒有一點被人動過的跡象,還……還真是奇了怪了。

“阿悅,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

飛淵也迅速查看四周,“這裡的三十米內,我都佈置了東西,雖然不能傷敵,可是示警,絕對沒問題。”

沒問題嗎?

那……

盧悅回頭正要說她身體的疑惑時,見到師弟棱角分明的臉上,好像被修整過的鬍子,頓了一頓,又咽下去。

“咳!我就是過來轉轉。”

她解釋一句後,轉移話題,“今晚無事,發點面,明早做肉包子吧!”

現在有時間弄吃的,可不代表明日也有時間。

飛淵點頭,“那阿悅你覺得,我們做兩日的乾糧如何?”

現在的天,雖然早晚涼了,可正午還是熱得緊。

“行,我發麪,你……再去做半架,能跟扛椅連到一起,可以拆收木牀。”

啊?

飛淵愣了片刻後,嘴角越揚越高,響亮地答應了聲,“好!”

看師弟三兩口解決完一碗粥,就去做半架牀時,盧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三天前,打死她也想不到,要爲凡人的吃喝拉撒睡去操心。

一場秋雨一場寒,既然木府凍死修仙者的事,那麼深入人心,定然出過不少例子,師弟的身體看似好,可經歷妖與人的轉變,現在也不一定好。

夜晚的霧氣太重,再加上睡地面,一日兩日的,也許沒什麼,可是十天半月下來,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吧。

盧悅一邊喝粥,一邊看他選料,把劍當鑿子用……

待到三件披風弄成帳篷的時候,夜早深了。

藉着一點火光,看裡面色蒼白,頂不住身體的疲憊,早就睡過去的女孩,飛淵心下軟成一片,再在周圍巡視一週後,爬進剛能容人躺下的半架木牀。

他們有過無數次的同室修煉,可……

半晌之後,飛淵緩緩籲出一口氣,摸索着在她身上蓋上一件薄衣。

……

呼呼的風聲,在半夜響起,驚起進到木府的六個人。

“你別動,我動作很快的。”飛淵攔住要起來的盧悅,果然動作非常快地把好些枯枝放到簡易牀的下面,“阿悅,裡面進風了嗎?”

“進了一點。”

披風再好,到底不是帳篷,盧悅眉心深深蹙起,現在只是秋季,什麼還好說,到了冬季,萬一再遇下雪天,他們可怎麼辦?

“別怕,天晴我就用木條,把披風固定好。”

飛淵發誓,以後一定把這些東西,全弄成拆卸方便的東西。

他把爐子挪到背風的地方,提前蒸包子,“你把衣服穿厚點,可不能吹風了。”

……

“阿嚏!”

從暖暖的帳篷裡出來的魔靈幻兒,被呼呼吼叫的風吹個正着後,打了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的噴嚏。

“別愣着了,快點撿柴。”

丁岐山手忙腳亂,也在準備乾糧。

靈米餅,他原本準備了三天的量,但現在是兩個人,早已經沒了,這大半夜的起風,實在不是好兆頭,萬一下雨呢,不趁着現在弄好,真下了雨,他的小帳篷可不是生火的地方。

“你還做米餅?不能換個……”

“不會!”丁岐山迅速在米麪裡倒水,“再說,現在什麼情況?米餅是最簡單,也最方便的,做人得惜福!”

幻兒抿抿嘴,東西不歸她所有,說得再多,最後也只會讓她更難堪。

“咦!什麼味?”

“什麼什麼味?”丁岐山暴躁,他一會把水倒多了——添面,一會面多了,水又少了,幾次之後,氣得都想摔鍋,“你好好幹你的活。”

“是屍臭味。”

正要摔東西的丁岐山,突然頓住,這時候,他也聞到了,是臭味,是屍體高度腐爛後的味道。

而且這些味道正隨着風,大範圍地飄來,讓人噁心得想吐。

這……不對啊!

“我們過來的一路,連一隻鳥影都沒看到。”魔靈幻兒又抱了一堆柴禾過來,“看樣子,前方是出事了。”

認爲前方出事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盧悅問飛淵,“今天你說捉魚,那溪流裡有魚嗎?”

有魚嗎?

飛淵輕輕搖頭。

如果有魚,阿悅傷成這樣,哪怕是小雜魚呢,他又怎麼會放過?

“怎麼會……?”

盧悅震驚,沒有鳥,沒有魚,仔細想想,甚至應該在山中樹林裡出現的蟲蛇,他們到現在,也沒碰到半隻,“木府定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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