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街頭,無數的人羣擁擠,卻皆是分站於道路兩邊,無一人逾越。道路兩旁的酒樓,茶肆與客棧無一空座,無數人頭帶着好奇的目光,從敞開的窗戶探出頭來。
衆人皆是翹首以盼,望着街道的盡頭。
有外來者不明就裡,也跟着擠在路旁看熱鬧,卻對這個男多女少的情況不太明白,遂開口詢問身邊的人,“今天可是有什麼大人物要來?”
有好事者‘嘖嘖’嘆了兩聲,搖搖頭,“公子是新來這東沂城吧,居然連這也不知道。”
話語裡的賣弄之意與得意之情甚是明顯,外來者被好奇心所折磨,不得不放低了身段,對那個好事者說了幾句好話,其實心裡已經將他罵了幾百遍。
好事者見周圍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胃口已經釣足,幽幽開口,“大家這架勢啊,都是在等着那鷹幫幫主娶第九門媳婦呢?”
“第九門?”有人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嗎?這鷹幫幫主已有八門媳婦,加上這次娶的這個,就是第九個咯!”好事者撇撇嘴,言語間一片嚮往之情,那臉上,也盈滿了豔羨之情。
“既然是第九個,還有什麼好稀奇!”驀然地,斜地裡插入一句冷冰冰的話語,在衆人高漲的興頭上潑了瓢冷水。
好事者頓覺不滿,憤怒的向着那聲音的來源地看去,只見一個着青色長衫、氣度不凡的公子哥正在冷眼看着自己。看着那雙猶如寒雪般的眼眸,好事者的心頭不覺涌上一股寒意,卻無法憋下怨氣,仍舊不服氣的開口,“公子有所不知,聽說幫助這次娶的這位夫人,那身段與姿色,是前八位夫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可是,這前八位夫人往我有見過,一個個都姿色不俗。”另外有人也加入了這場對話裡。
“所以,這第九位夫人的容貌,只要見上一眼,便是死了也甘願。要是她長相平凡,你看這街道,會擠滿這麼多人?”好事者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那位眼神愈發冷冽、表情更加難看的公子,以爲自己說錯了話,聲音越發的沒底氣起來。
就在此時,空氣裡傳來了笙簫鼓樂的聲音,帶着喜慶與歡樂,直衝雲霄。
衆人的精神頭不覺的一振,無人再說話,皆是擡頭看去。
只見迎頭數個壯丁,擡着一個一個漆木的箱子,箱子似乎極爲沉重,他們一步步走得極爲艱難。
這嫁妝的隊伍,綿延數裡,有好事者數了數,那漆木的箱子竟然高達上百個。
竟然是如此,豐厚的嫁妝。
其後一批棗紅色大馬,那鷹幫幫主一身大紅色的喜服,滿臉喜氣的笑容,面色和善的看向路旁的百姓。
有丫鬟婆子緊跟着,手裡拿着花籃糖果籃,走一路隨手撒一路。這走過之處,繁花似錦,道賀聲成片,皆是搶食着那丟撒而來的糖果。
不少家丁手舉着刻有禧字的招牌,大搖大擺、老氣橫秋的走着,那臉上喜悅的申請,放佛娶媳婦的是自己一般。
然而,最爲吸引衆人視線的,莫過於長長的隊伍中間,那個用金銀絲線繡着富貴花開圖案的大紅花轎。
這花轎是寶形塔頂,四角懸掛着桃色彩球,由四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擡着,穩穩當當的前進着。
衆人的視線想要透過那繡着精緻圖案的轎幃,看清裡面那個讓人無比的美人,可惜轎幃一晃一晃,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連胖瘦都看不清楚,衆人不免失望起來。
之前,有人見過那花轎裡的九夫人,據說生得是美若天仙都要自愧不如,尤其是那妖嬈的身段,無端便可勾人心魄。
衆人的胃口都被吊起,紛紛前來觀賞,奈何美人已是他人囊中之物,哪裡有機會一睹芳容呢?
況且,這鷹幫幫主可不是好惹的主,沒有人敢去拔虎毛,惹禍上身。於是只能紛紛嘆息着,看着大紅花轎從眼前飄過,就此錯過一賞美人的機會。
所以,變故陡生時,所有人都興奮起來,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個突然傾塌下來的花轎。
不知何故,那擡着花轎的其中一個大漢忽然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上。手裡的轎沿跌落於地,花轎瞬間失去了平衡,倒向了一邊。
花轎旁邊的丫環婆子紛紛尖叫出聲,伸出手去想抓住花轎,然而花轎之重,豈是人力能夠撼動?所以,花轎還是倒向了一邊。
丫鬟婆子大驚失色,尖叫着趕緊躲到了一邊。
道路兩旁的衆人雖然看傻了眼,可是腦袋還是沒有傻,眼見着那花轎向着自己倒來,慌亂的退到了一旁。
“救下美人。”那鷹幫幫主見變故突生,想要解救已來不及,只能高聲嘶吼着。
那些貪生怕死之輩,哪裡會有捨生救人的想法,紛紛退到一旁,眼睜睜地看着那花轎倒向地面。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青色的人影從人羣裡拔地而起,身形快如閃電鑽入那花轎裡,片刻便揪着一個紅色的身影出來。
花轎重重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美人,沒事吧?”鷹幫幫主鍾捷幾個箭步跨上前來,滿臉緊張的神色,圍着那個紅色嫁衣女子關切的詢問着。
卻忽然瞥到那個救人的青色身影依然抱着自己的新娘不放,鍾捷十分不客氣的沉下臉,將青色的身影拍到一邊,“滾一邊去,少在這裡礙事。”
青衣男子沉下臉,似乎想要發怒,卻忍了下來,擡眼看向那個紅色嫁衣的女子,目光柔和,“小回,是你嗎?”
見女子不答,青衣男子有些焦急的開口,“小回,我是安楚,你沒事吧?”
“美人,你沒事吧?”見鍾捷伸出手想要去抱紅色嫁衣女子,安楚神色一冷,擡起手便是一掌拍向鍾捷。
鍾捷不愧在江湖裡打拼了這麼多年,立時反應過來,躲了開去。
如此一來,嫁衣女子就落在了安楚的懷裡。
“小回。”安楚一邊無奈的喚着她的名字,一邊怒上心頭,掀了她頭上一直緊緊蓋着的蓋頭。
這蓋頭一掀起來,所有人都愣住了,屏住呼吸,生怕眼前的畫面是假的。
美人的皮膚白皙細膩如羊脂玉,粉面桃腮,略施脂粉加色三分;瞳若秋光,泛着讓人甘願沉醉其中的瀲灩波光;鼻尖如清晨葉尖上小巧的露珠,菱脣紅若嬌嫩的玫瑰花瓣,讓人吞嚥着口水,禁不住想要去一親芳澤。
明明是精緻到極致的五官,婀娜而多姿的身段,卻偏生讓人覺察出一股嫵媚的氣息來,那眼神裡的波光,也格外的勾魂攝魄。
無數人瞪大了眼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個在紅色嫁衣的襯托下益發顯得豔絕天下的美人,漸漸的都癡了。
唯有安楚此人,在見到女子的容顏之後,臉上似笑非笑,想笑卻又不敢笑的摸樣,俊臉有些微的走形。
女子一記白眼丟過來,俏臉微沉,隱含着警告的意味。
安楚不知道他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當即收起自己的表情,一臉的假正經,看着眼前比女子的容顏還要出衆百倍的媚人兒。
女子卻不看他,只是轉眸看向自己的新郎官,如同春天裡新發的嫩芽兒一般的聲音嬌嫩無比,“你還愣着幹什麼,花轎壞了,另外去弄一個來啊?難不成要我走着去嫁給你?”
鍾捷愣愣地看着地上已經沾滿了灰塵的破敗花轎,有些爲難,這個花轎可是他花大價格請木匠專門訂做的,花了數十天,現在讓他去重新弄一個花轎,哪裡有啊?“這個美人,這個花轎花了十幾天才做出來,重新去弄一個……”
“行了。”美人兒不耐煩的揮手,瞪着美目看他,“那你還不去修修?”
美人生起氣來,也是別有一番姿色的,鍾捷不由色心大發,想要去牽美人的手一親芳澤。
美人卻不耐起來,眉毛一挑,臉色不善,“你去是不去,不去的話,我可不嫁了?”
鍾捷一愣,沉迷在美色裡的意識還沒有回來,有些傻傻愣愣。
“馨兒。”美人帶着不滿的神色,看向一直在花轎旁邊偷笑的自己的侍女,“咱不嫁人了,咱們走。”
“是。”那個叫做馨兒的丫鬟眼裡含着笑,走到美人身邊,趁着衆人不注意,悄悄地向着安楚眨眨眼,“安公子,好久不見。”
“陸馨,怎麼回事?”安楚同樣悄悄地,將話語拋了回去。
“我們家小姐要嫁人了,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陸馨無辜的再次眨了眨眼睛,然而眼底那沒有忍住的促狹笑容,還是出賣了她真正地想法。
這廂,鍾捷聽說美人要走,慌了神,伸手攔在美人面前,“美人,你看看這禮儀隊與嫁妝我都順了你的意,這意外也不是我能預見的不是?回頭我一定狠狠地責罰那製作花轎的木匠,可好?美人就屈就一下,拜堂成親之後,咱們再談?”
美人眼珠子一轉,風情萬種的瞥了鍾捷一眼,不滿地哼了一聲,輕移蓮步走到鍾捷原先騎着的那匹馬邊,身姿優雅地翻身上馬,爾後將繮繩遞給跟在後面的鐘捷手上,“你牽着我走罷。”
“這蓋頭……”,鍾捷順從的接過繮繩,然後看着手上的紅蓋頭,有些猶豫。
美人立時不滿起來,“我韓笑晴要嫁也要風風光光的嫁,花轎都沒了,還蓋什麼蓋頭!”
鍾捷愣了一下,看着美人不滿的神色,將手裡的蓋頭狠狠丟在地上,“是,美人說不要就不要。”
美人這才滿意,眼波橫轉,視線落到安楚的身上,媚笑出聲,“公子,可否賞臉來喝一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