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樓,是京城最富盛名的珍玩店,裡面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人眼花繚亂,哪怕是稀世難求的珍寶,只要叫得出名字,就可以在觀景樓看到。
當然,所看到的東西,多是仿品。既然被稱爲稀世珍寶,舉世也就只有一件,觀景樓又怎麼可能收集所有的寶貝呢?只不過,這些仿品極爲真實,幾乎可以亂真。
雖說仿品終究不是真品,但是價格卻比真品便宜許多,而外形卻相差不遠。珍貴程度雖然同樣不及真品,卻同樣難得,在造型與材質上也遠非一般珍玩可比,因此廣受所有人的喜愛,備受推崇。
而此時,一身青衣的安楚便是站在觀景樓的門外,擡頭打量着眼前這棟特立獨行的三層小樓。
燦爛的陽光照耀,金色的琉璃瓦片折射出璀璨晶瑩的光芒,映照在青磚的牆壁上,顯現出一種浮光掠影的畫面,有那麼幾分不真實的美好。
這樣超脫塵世的店鋪,本不該出現在鬧市,更應該處在一個幽靜的地方,靜靜等候有緣人的到來。
這樣寧靜平和的地方,更加不該是手握朝堂、拳握天下的左相,冷血無情沒人性的東方雲奇的地盤。
可是,這偏偏就是東方雲奇邀請安楚見面的地點。
安楚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心裡鄙視一番東方雲奇的假清高,擡腳步入外堂。
“這位公子,是想來找什麼稀奇寶貝?”跑堂的夥計立刻笑臉迎了過來。
“名劍‘紅袖’,這裡可有?”安楚裝作好奇的樣子打量了一番外堂做工精緻的衆多手藝品,才慢吞吞的問道。
夥計當即正了神色,彎腰作揖,“自然有。公子請隨我來。”
安楚跟隨跑堂的夥計入了內堂,在內堂的左右,還分別有一個房間。夥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推開左側的房門。
雖然知道他如此謹慎的緣由,可是如此小心翼翼。也的確讓人無法心神安寧。
裡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錯落有致的擺放着幾個不大的博古架。沿牆更是擺放着不少劍架,看上去雖然顯得擁擠,卻並不雜亂。
跑堂夥計待安楚走入後,探頭打量一番,關上了房門。
幸而房間內燃放着燭臺,視線所及不至於一片黑暗。
不過,房間裡沒有人。
左相大人既然相邀。卻又不相見是爲何?
安楚正想問跑堂的夥計,他卻跑到一個石制的燭臺旁,輕輕地扭轉,輕微的‘咯吱咯吱’聲,立時在房內響起。隨着這聲音,左側的牆壁慢慢移動,漸漸露出一個黝黑的方門來。
居然還有密室?安楚詫然。
“安公子請。”跑堂的夥計準確的叫出安楚的名號,彎腰行禮。
冷笑一聲,安楚並未多想,擡腳邁入方門中。
一股陰冷的溼氣鋪面而來。這個方門後面並不是密室,而是一個向下蜿蜒的通道。通道不窄,無論是左右還是上下,都修得極爲平整。只是顯然不常用,雖然有風流動,黴味依然很重。
沒有想到,這世人皆讚歎不已的觀景樓中,居然還有這般乾坤。
安楚沉吟,略微閉氣,暗自蓄起力道,感受着風來的方向,邁步前行。
四周寂靜無聲,觸目所及也是無盡的黑暗,安楚也不知道自己往下走了多久,通道陡然一轉,開始平伸向上。
風來的力道,也更加的強烈。
應該快要到達出口,安楚暗自琢磨。
果然,不一會兒眼前已經有些許的光亮傳來。
未免前方有未知的埋伏,安楚放輕腳步,慢慢地走進光亮的來源。走了一段,又停了下來,待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繼續走向出口。
走出通道的剎那,漫天的陽光在頃刻間傾瀉而下,儘管已經有了準備,安楚仍舊不自覺的眯了眯眼睛。
片刻時間,風裡陡然傳來殺氣,安楚立在原地,光憑着風聲便知道有四個人手握利器,從不同的方向攻擊過來。
果然有埋伏,雖然將氣息隱藏的很好,但是當他們露出殺意時,安楚便已經察覺。
眼睛依然閉上,安楚利落地扭轉身體,憑着風聲抓住其中一個人的手,稍微用力一扭,便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安楚冷笑,絲毫沒有留情,左手接住他手中的武器,右手使力,將他往前方一推,撞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左手同時幻化出幾個虛影,擋住另外兩個人的攻擊,而後雙手握住刀柄,灌注力道用力地一揮,幾道凌厲地刀氣呼嘯着向那兩個人而去。
“好,好,好。”三聲有節奏的鼓掌聲,雖然是讚揚的話語,卻無法讓人感覺到屬於人類的溫度。
安楚睜開眼睛,轉頭看去,只見約莫十米開外的方亭裡面,一個着靛青色長衫的男子端坐其中,容貌普通,看上不雖然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髮絲卻已經半白。而最讓人無法忽視的,便是他那一雙炯炯有神,正閃爍着算計光芒的眼睛。
方亭外面,唯有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低頭站立,畢恭畢敬的模樣。
轉頭打量一眼方纔攻擊自己的四人,安楚心下明白過來,亭中頭髮半白的男子,必定就是傳說中可呼風喚雨的左相---東方雲奇。
安楚當即扔下手中的武器,一路走了過去,也趁機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
這裡似乎是一個佔地面積頗廣的私人宅院,周圍是一個不小的花園,雖然春天已過,依然盛開着不少的花朵。
按自己方纔所行的方向及距離來看,這裡應該已是內城。而在京城的內城中心,便是皇宮的所在。皇宮的周圍,幾乎都是達官貴人的宅邸,難得會有私宅。
安楚暗自忖度,這個看上去便知不是普通宅邸的地方,莫不會是左相府罷?
想着,心頭便是一陣難以自制的激動,難以平靜。
這裡,便是小回生長的地方嗎?
仔細聞聞,微風的氣息裡面,似乎帶着淡淡的梨香。
“安楚,拜見左相大人。”走到方亭外,安楚不卑不吭的彎腰行禮。
按照規矩,他是當朝左相,而安楚過去雖然是一方的獄主,如今卻無官職在身,算是一介平民,理當跪拜纔是。安楚卻不想對他低頭,而且,也不會刻意去表現自己低他一等。
小回不喜歡的人,他也沒有喜歡的必要。
安楚維持表面的冷淡,沒有得到回答,就依然半低着頭。
“安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東方雲奇朗聲開口,語氣雖然依然沒有起伏,冷意也消散不少,“快,進來坐。”
“謝左相大人。”安楚擡起頭,步態穩穩,走到東方雲奇的對面坐下。
“也不知道安公子是否喜歡喝茶,老夫只好備了盎安神的玉合蓮子羹,安公子嚐嚐看合不合口味?”東方雲奇軟了表情,含笑指着安楚面前的雕花瓷碗。
雖然不習慣如此與人繞彎子,安楚依然耐着性子端起瓷碗,輕抿了幾口,“味道很好。”
“那就多喝點。”東方雲奇像個長輩一般,殷勤地看着安楚,“這眼看就要到午膳時間,安公子不介意賞臉與老夫用些粗茶淡飯吧?”
“能與大人同桌而食,是安楚的榮幸。”心裡更加不耐,安楚繼續隱忍,輕笑着回答。
雖然東方雲奇說是粗茶淡飯,午膳卻異常豐盛,只是味道雖好,安楚卻沒有品味的閒心。好不容易吃完,東方雲奇卻反而像是熟識已久一般與他談天論地,絲毫沒有提及他此番讓安楚來京城的目的,像是在考驗安楚耐心的極限。
此番來京城,本是秘密而爲,前‘罪獄’的獄主私見當朝左相,更是有結黨營私的嫌疑。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不是理智的行爲。
猜不透東方雲奇的想法,更無法預測他下一步的行爲,即使安楚知道東方雲奇是有意在試探自己,甚至是在估量自己的能力,這時間一長,饒是心靜如他,也不禁煩悶起來。
何況,他此次是抱着加入棋局的心態而來,東方雲奇卻久久不曾開口,安楚的集中力,已然快到極限。
“來盤圍棋如何?”東方雲奇恍若未曾察覺安楚的異樣,詢問着說道。
安楚暗暗握了握拳頭,點頭。
一盤圍棋廝殺下來,安楚城池盡失,輸得徹底。
“大人好計謀。”壓抑着性子,安楚淺笑着開口,“安楚甘拜下風。”
“這棋局,便如戰場。如果不能專心想着如何殺敵,就會像你一樣,失去所有。”話裡有話的,東方雲奇用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冷漠地盯着安楚。
“謝大人教誨。”安楚謙遜地回答。
“你要謝我的,可不止這麼一點。”東方雲奇伸手,一把攪亂了棋盤上的棋子。
“請大人示下。”眼見東方雲奇終於挑明,安楚忙擺出恭敬地神色,一臉洗耳恭聽的模樣。
“當初,‘罪獄’被毀,按照律法,身爲獄主的你,本該處以極刑。誰都知道那‘罪獄’是關押重犯的地方,輕易被毀,始作俑者卻得不到懲罰……自然有人心生不滿,雖然有周藍陵周世子從中幫忙,終究敵不住衆人的悠悠之口,若不是老夫從中周旋,只怕你們幾人都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安楚的心微微一抖,倒不是因爲其他,而是東方雲奇方纔說的是,你們幾個?所謂的你們幾個,是不是包括小回?
東方雲奇,是在拿小回的性命威脅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