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祖母?我不由瞪大了眼睛,這祖母,莫非是在說我名義上的奶奶,東方雲奇的娘?
那不是這左相府最應該受人尊敬的人嗎?爲什麼會一個人住在那麼個破敗的地方?
而且,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見我驚疑,東方吟再次點了點頭,悄聲開口,“這事下次再說,現在先跟娘與姨娘她們道個歉!”
道歉?我擡起頭,視線從主座上的那幾個半老的女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最中間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個即使半老的現在也有幾分姿色的女人,眼神完全內斂,看不明白她現在的想法及心情。不過,從我進來開始,視線就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不曾離開,讓我非常的不舒服。
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女人表裡不一,讓人討厭的很。不由自主,我就皺起了眉頭。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分爲我討厭與不討厭這兩種人的話,那麼眼前這個女人,絕對屬於我討厭的那一類。
女人的第六感在告訴我,這個女人的心機,太深!
不過,眼下我是道歉,還是不道歉呢?畢竟我不過晚來了一點點,又沒有做錯事,爲什麼要道歉呀?
哪有在面對敵人前就先矮她一頭的道理?
不過,我現在也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吧?
“小梨。”東方吟再次催促起來,我瞄了眼遠遠站在一邊,同樣有些露出擔憂之情的九月、素右。上前幾步矮身施禮,“初回這裡。對這裡的路並不相熟,來晚了,還請……娘、姨娘們莫要責怪。”
娘?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這個女人,是我娘嗎?怎麼可能!
我一邊艱難的維持着行禮的姿勢,一邊腹誹。這個女人,真是討人厭,至於當衆給我下馬威嗎?
就算你不這麼做,我不是也已經屈服了嗎?再說,這東方童也不是你的女兒?你何苦爲她抱不平來欺壓我?
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已經將這個東方雲奇的正妻西鈴罵上了一百遍。
就算她是長輩,就算她是東方雲奇明媒正娶的妻子。這個曾經與楊昕雲,也就是我娘搶男人的女人,我可是沒覺得有尊敬她的必要。
尤其,她還是我所不喜的這個東方家的人!
眼角的餘光瞥到坐在一邊的那個東方童臉上的得意,我這心中只有更加的惱怒。
今日之事,我可是記下了。
“娘,小梨她初來這裡,不識路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見西鈴久久不曾開口。而我努力維持着行禮的姿勢就快要熬不住。天殺的東方吟終於開口爲我說話了!
哪知西鈴那個女人根本就不買東方吟的賬,在東方吟開口爲我說話後,她雖然終於有了反應。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眼神帶刀看着我,“既然不識路,就不要逞強,由着那些下人伺候便是。既然不需要人服侍,就該自己做好一切。我左相府既然身居高處,自然不能少了規矩,免得那些不知情的外人,亂嚼舌根說我教女無方。”
這長篇大論的,說得我好像做了多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我差點忍不住翻白眼,不過收到東方吟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的眼神後,我只得裝作認罪的樣子,把頭埋得更低。
“娘,像她這麼粗鄙的丫頭,就該好好的教教規矩。”東方童趁機添油加醋,那語氣中是得意到了極點,聲音卻是甜膩的讓我心生反感。
這東方童,也是屬於表裡不一的那一類。
“娘,小梨初回來,難免有許多不適應的地方,不知道府裡的規矩也很正常。若您因爲這個就要責怪於她,若是外人知道,還以爲您是偏心自己的女兒,不待見其他人呢!”
說得好!眼角的餘光瞥見那西鈴瞬間僵硬起來的神色,我不由在心裡叫好。順帶說一句,西鈴的女兒,便是嫁與當今的六皇子爲妃的東方鳳。
“你這孩子說得是什麼混話。”見西鈴不開口,坐在西鈴右側的一個婦人眼神銳利的掃了東方吟一眼,“你們雖然不是我們親生,卻都是老爺的孩子,這爲人父母,自然會一視同仁。”
哦?爲人父母?也就是說她也有孩子?東方童的母親在我十五歲生日那天有見過,此刻她正坐在東方童的邊上,那剩下的……她是東方鄔的孃親陳梅咯!
剩下的兩人,雖然都沒有孩子,卻依然對陳梅的這話表示附和之意。唯獨東方童的孃親範蓉嘴角掛着譏諷之意,居高臨下的神色仿若在看戲一般,奈何神情也是高傲的很。
禁不住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東方雲齊的這五個老婆全部都是一丘之貉,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也不知道當初我娘是哪根筋搭錯,居然嫁進這樣的人家,還是做侍妾,以至於最終誤了性命!
“好了,念你是初犯,這次既往不咎,但是如有下次……”,見那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的唸叨的差不多,西鈴終於開了尊口,揮手示意我入座。
我的忍耐已經快要到達底線,晃悠悠的站起身來,擡頭無畏的直視着西鈴的眼睛,聲音清脆,“還請娘直言,如果還有下次,會怎樣?”
“真是不知好歹!”坐在一旁忍耐許久的範蓉終於開口,滿是尖酸刻薄之情的聲音刺入耳膜,竟覺疼痛。
無視東方吟投來的視線,我勾起脣角微笑,故作委屈的樣子,“方纔你們不是說要教我規矩嗎?我這不過好奇詢問一下家規而已,爲什麼就變成不知好歹了呢?”
“你倒是會狡辯!”陳梅冷哼了一聲,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讚賞還是譏諷。
“去把所有涉及家規的書冊拿來。”西鈴倒是比較冷靜,意味不明的瞥了我一眼之後,冷冷地對着自己身後的丫鬟吩咐。
東方吟則趁機拉着我走到他之前所坐的空位上坐下,素右與九月也走到我身邊站定,我回過頭奇怪的看着她倆,問,“陸馨沒有在這裡嗎?”
素右看了東方吟一眼纔回答,“她已經去往西苑。”
這麼快就去了?之前不是還扭扭捏捏不肯來京城的嗎?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咬牙,“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
素右低頭,將臉埋在我身體的陰影裡,然後超不客氣的回了我一個白眼,“是府上的規矩。入夜後,外人不得繼續逗留。”
哦,我恍然的點頭,原來不是迫不及待去見情郎,而是被人逼迫纔不得不去見情郎呀!好可憐的白池。
不一會兒,方纔的那個丫鬟便捧着一疊書冊跑了回來,在西鈴的指示下,將所有的書冊都堆在我的面前。並且中氣十足的警告,不錯,就是警告,“這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書冊,千萬不要弄壞了。”
看着這小山般的書冊,我咋舌,不由有些後悔方纔不該多問那麼一句話的。因此,也沒有在意她一個丫鬟居然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跟我說話。
這些都是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書冊,扉頁都泛着黃色,皺巴巴的顯然被翻閱過很多次。我擡手拿起起其中一本隨意的翻了翻,只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已經讓我頭大起來。
忙不迭的將書冊關上,一股腦將所有書冊都拿起來,堆到身後素右的手上。
素右苦着臉將這些書冊拿在手上,在其他人見不到的角落,恨恨地剜了我一眼。
我只當沒有看見,轉過身裝作認真地欣賞起眼前的歌舞來。
舞是好舞,妖嬈中又透露着恭謹,這些舞女的容貌也是不俗,那翩翩起舞的姿態就如同仙女般。如果我是男人,定會看得欲仙欲死。但是,我本就對舞蹈不感冒,此刻也着實提不起興趣。
面前的看不出材質的木桌上擺放着許多的美食,色香俱全,甚至還放着一壺酒,一個酒杯。我倒是很想端起酒杯喝上幾盅,但是想起初回來不宜太放肆,只得忍着。
看着這些個我名義上的家人,說我一點都不難過,那肯定是騙人的。
說是歡迎我回來的晚宴,除去東方吟外,卻沒有一個人說過歡迎我回來的話。從這些人是那裡所受到的待遇,除去那高傲的冷眼外,就只有赤果果的鄙視。
而我名義上的父親,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不屑到連個眼神都不曾給我。
東方吟與我相識不久,雖然一直都有默默的關注我,卻對我不夠了解,自是沒有發現我掛在嘴角那淺淺笑容的笑容下所掩蓋掉的淡淡悲傷。
東方雲齊的五位夫人面和心不合的彼此談笑着,表面上看上去和和睦睦,暗地裡綿裡藏針,殺人無形。
動人的絲竹聲裡,隱隱約約的聽見她們的話語,我唯有更加不屑。
幾女共侍一夫,不親身經歷,不會明白其中的苦楚。但是事已至此,爲何非要爭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不讓他人好過也就罷了,爲什麼也不讓自己好過?
晚宴進行到後面,看到我的臉色越來越差,東方吟體貼的以我久坐馬車、要多多休息爲由向西鈴告辭,西鈴還沒有說話,範蓉卻先插了嘴,“長輩全部都還在,晚輩就想先溜之大吉?更何況,這可是爲了歡迎她回來而舉辦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