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誠客棧,是從各地前來參加會試的舉人們最喜歡入住的客棧。
原因麼,很簡單,因爲這個客棧裡一共出過十五位會元,貢士、進士那更是數不勝數,其中最有名的一位,便是當朝左相大人,東方雲奇。
“是這裡了吧?”從馬車上走下,看着眼前這個看上去已然有些老舊的客棧,我無力的嘆息。
“肯定是這裡沒錯。”跟在我身後的素右重重地點頭。“我聞到了膽小的氣味,死書呆子肯定住在這裡。”
“那我們先進去找他。”因爲答應了東方雲奇要將那散佈明春會試題材的幕後主使揪出來,於是此刻我無奈的出現在了這裡。
“小姐先去大堂歇着,我們去找掌櫃的詢問便可。”九月卻是搖頭,提議道。
“也好。”想着自己現在是在扮作大家閨秀韓笑晴,提了提自己潔白的裙裾,走進大堂巡視一番,找到空位坐了下來。
在大堂衆多的視線集聚在我身上,就快有人忍不住要來向我搭訕時,素右與九月走了過來。
“怎麼樣?”因爲帶着面紗吐息不方便,又得裝作柔弱小姐的樣子,所以說話的聲音不得不放低。
“不在。”素右嘆息着搖頭,大咧咧的坐在我的身邊。
“他沒說自己去了哪兒嗎?”我蹙眉,這死書呆子,偏偏在我來找他的時候出去做什麼?
換成九月搖頭。
“不過掌櫃的告訴我們,死書呆子住在二樓最右邊的房間。”喝了口茶,素右補充道。
“小姐是要找苗祁苗公子?”我還未回話。已有一個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人走過來搭話,手中的一把紙扇看上去風雅。但是在這氣息冰冷的冬天,他難道不嫌慎得慌?
九月往我的身邊縮了縮,明顯不喜歡陌生人的靠近。
素右站起身來,有模有樣的向那位風騷不已的公子哥行禮,“這位公子知道苗公子的下落嗎?如果是的話還請告訴我們。”
“在下路千里,敢問姑娘與苗公子是什麼關係?”那位叫路千里的風騷公子哥雖然是在與素右說話,讓人覺得不爽的視線卻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素右不動聲色的攔在我的身前,微微側身維持着行禮的姿勢,“我家小姐與苗公子是故交。聽聞苗公子前來京城參加會試,所以前來相見。”
“原來如此。”路千里點點頭。收起手中的摺扇,“跟我來,帶你們去找他。”
素右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點頭,眼前的這個路千里不會武功,身邊也只有一個弱弱的小書童,沒有什麼好害怕。
安慰的拍了拍一直緊緊地揪着我的衣袖的九月,拉着她跟上路千里的腳步。
“喂喂。你們聽說了嗎?又有人再賣明年會試的題目呢?要不要去買來參考呀?”正要往外走。突然聽到大堂的角落裡面有人高聲的喧譁,於是頓住腳步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誰知道可不可信呀?”那一桌另外一個看上去消瘦不已的年輕男子不滿的開口,“這賣考題的事。都不是第一次了,誰知道他們賣得題目是否一樣?萬一他們是故意坑我們的呢?”
“嘖嘖,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中一個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紀的書生砸吧砸吧嘴皮子,故意吊足了周圍人的胃口,壓低了聲音,“聽說,這考題是右相大人刻意放出來的。”
因爲習武之人武力較好,我聽得一清二楚。卻着實的震驚了一下,右相紀安仁?
驀然記起昨日東方雲奇似乎將一本彈劾紀安仁的摺子給我看,後來又突然將話題轉移到會試,原來可能是紀安仁在搞鬼?
“姑娘,可是有事?”見我怔住不語,被素右阻攔了數次的路千里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我回過神,微微的搖頭,故意把話說得無限惆悵,“只是有些擔心書呆子他會落榜,我不缺錢,要是能買到會試的題目,那書呆子肯定可以高中的。”
“姑娘儘管放心,苗公子的膽量雖然小了些,卻還是有些真才實學,肯定可以高中。”路千里的眼神閃了閃,隨即恢復如常。
“要是真這樣就好。”我低着頭,表現的猶豫不決的模樣,“只怕萬一……”
擡起頭,眼含期待,“要是能知道會試的題材,希望就更大了。”
路千里的眼神繼續閃爍着,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了下去,“苗公子不是開化之人,只怕不會接受這些旁門左道。”
“那是他傻。”感覺這叫路千里的公子有鬼,卻也知道不能急着逼問,抿脣輕輕地笑了一聲,“公子不是說要帶我去找好書呆子嗎?我們走吧!”
“啊,好。”或許是被我的笑聲迷了魂,路千里臉色紅了紅,才帶着我們出了客棧。
拐了幾條街,竟然來到了鬧市,人聲鼎沸、異常的喧囂。這些日子已習慣了京城的安靜,倒不知道原來京城也有這麼熱鬧的地方。
路千里熟門熟路的繞過無數橫在路中間的蔬菜、水果等,邊向我們揮手示意我們跟上,我蹙眉看了看那污水遍佈的街道,又低頭看了看爲了隱藏身份而特意穿着的白衣,有些懊惱。
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提着裙裾一步步跟在路千里的後面,九月跟在我身後虛扶着我,素右則大搖大擺的走在一邊。
我禁不住想翻她白眼,這丫頭不把我當主子的態度也太明顯了點,我敢打賭她絕對有悄悄把我的消息透露給風千情,卻沒有追問過關於李墨白的消息。
前面一個水坑,我正欲擡腳跳過,就聽見那路千里扯開嗓子喊了起來,“苗祁,苗祁,有美人找你。”
我一個趔趄,差點栽倒水坑中,幸好九月及時拉我一把,站穩後就看到了人羣后的死書呆子。
死書呆子雙手捧着一本書冊,坐在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下,見到我有些疑惑,卻被我的面紗與淨白的衣裳蠱惑,一時沒有認出來。
直到看到我身邊的九月與素右,突然就兩眼直放光,呼啦一下站起來想往我撲過來,“師……”
然而,下一個字還沒有出口,素右突然就到了他的身邊,用力的往他的肚子上敲了一記,“死書呆子,好久不見。”
嘴裡的話自動消音的同時,死書呆子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滿臉眼淚汪汪的可憐樣,卻痛苦的只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素右姑娘,好久不見。”
暗暗讚賞的看了素右一眼,未免死書呆子繼續開口叫師父暴露我的身份,我連忙拉着九月走到死書呆子的面前,“書呆子,我是韓笑晴,還記得我嗎?”
死書呆子雖然膽小如鼠,卻並不傻,聽到我變了名字當即反應過來,捂着肚子呲牙裂嘴,卻傻傻的對我扯出笑容,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韓…姑娘。”
“就像小時候一樣,叫我笑晴就好。”邊說,我邊不解的看向一旁的路千里,他的雙眼正冒着紅心,用萬分崇拜的眼神看着素右。
素右嫌惡的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善,“你要幹嘛?”
這話裡絕對沒有害怕,只有挑釁。
“姑娘,你好厲害,剛纔那一招教教我可好?”見素右搭理自己,路千里諂媚的湊到素右的面前。
“那你看好了。”素右的笑容詭異,然後再次揮出一拳,擊在路千里的肚子上。
顯然這路千里是典型沒有吃過苦的公子哥,素右這一拳揮過去,他竟然慘叫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急得他的小書童眼淚鼻涕流了一大把,他卻漸漸沒了聲息。
一般來說,這時候素右應該緊張的湊上去看看路千里怎麼樣纔對,偏偏素右沒有那麼有良心,冷冷地哼了一聲後看向我,“不要管他,我們走。”
素右可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所以我放心的很,示意死書呆子帶路。
見我們要走,路千里的小書童不敢惹素右,卻死死地拽住死書呆子的褲腳,不說話,也不讓他離開。
素右怒,走到路千里的面前惡狠狠的威脅,“路千里,你再裝下去可不要怪本姑娘再給你補上一拳。”
所有人都明顯的看到陷入‘昏迷’的路千里抖了一下,素右顯然也已經看到,但是路千里沒有爬起來,素右便繼續威脅着,“不起來是嗎?我數三下,一二三……”
素右刻意加快了語速,然後握拳蹲下身,正準備給路千里再來那麼一下,路千里反應極快就地一個翻滾,就滾到了一邊。
“姑娘好厲害。”路千里忙不迭的爬起來後,見素右的臉色不好,繼續諂媚的笑着,模樣狗腿的很。
素右沒有理他,走到我身邊,權當路千里是空氣。偏那路千里絲毫都不覺得尷尬,素右越不理他,他反而越發的吹捧起素右來。好話說了一大堆,素右卻絲毫都不搭理。
我有話要與死書呆子交代,自是不能讓外人跟着,九月素來膽怯,素右完全不想理會路千里,我只好自己上前。
微微欠身以示禮貌,同時也打斷他的呱噪,“路公子,非常感謝你辛苦帶我們前來,只是我與書呆子多年未見,想單獨敘敘舊,能請你先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