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馨與白池離開之後,東方童未曾像想象中那般氣急敗壞,相反,她表現的相當之平靜,就像是不認識白池這個人一般,不相詢問一枝紅梨壓海棠。
只是,這東方童明顯有變態傾向,在左相府益發的囂張跋扈,辱罵、鞭打下人,那根本就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多的時候,可以看見整個府上,有超過一百人的臉上,有巴掌印。
雖然所有人都避她不及,卻依然無法倖免。我也因此深刻的體會到,東方童,根本就沒有拿府上的下人當人看。
既然東方童沒有再糾纏於白池,我也不想再生事端,雖然有些看不過眼,小打小鬧,也只能隨她去。
許是她摸到了幾分我的脾氣,還算識相,沒有惹到我的人頭上來。
有時候,聽說東方童下手重了,就讓素右給那些被打的人送點傷藥,並用六小姐的身份吩咐他們好生歇着。本只是想給他們一些補償,府裡的人卻因此對我感恩戴德,時常會有人將一些吃的東西偷偷送到紅梨園。
然而僅僅是這樣,東方童卻跟我槓上,變本加厲,凡是讓她有一點看不過眼的人,輕則打罵,重責趕出府去。
就算還在新年期間,府裡依然佈置的喜慶,所有人卻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不小心惹上那個女魔頭。
接到萬靈兒送來的拜貼,我帶着素右預備去驛站接萬靈兒去天牢,卻不想在經過醉花陰時,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而醉花陰的周圍站着一大堆下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着。
素右一向就喜歡湊熱鬧,在我之前就湊了過去。片刻後搖着頭‘嘖嘖’的回來,看着我喟嘆,“真是看不出來,這東方童居然這麼狠,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怎麼回事?”聽那哭聲,明顯是成年女子所有,怎麼會是小孩子?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就是看見有個小孩子在水裡撲騰,快去救人吧。”素右偏嘴。輕輕地嘆息。
聞言,我忙快步走上前。穿過衆多人的縫隙走到湖邊上,果然看見有人在湖中撲騰着。此人的水性較好,雖然動作不雅,身體卻沒有沉下去。
水花飛濺,波紋盪漾,看不清楚是不是小孩子,卻能看見身形很瘦。
“六小姐,請您救救我的孩子。”方纔看清楚湖中的情景。一旁的水榭裡突然傳來哀嚎聲。擡頭就見一個滿臉淚痕的婦人穿過玉白的迴廊向我奔過來。
“救人。”見這婦人哭得傷心,我不疑有假。一個孩子能有多少力氣,在水裡凍了這麼久。怕是早就筋疲力竭。知道再耽擱不得,我疾聲向那些圍觀的人吩咐。
一羣人面有猶豫,皆是看向水榭裡面。
我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去,清澈的水幕下,東方童端坐在水榭裡,嘴角帶着殘忍的笑容,不屑的看着我。
“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下去救人。”冷下臉來,怒視那些圍觀的下人。又擡手指着離我最近的兩個丫環,“你去燒些熱水,你快去叫郎中。”
丫環領命而去,同時也有家丁跳下湖中,像那個仍舊在撲騰,卻顯得有些無力的孩子游過去。
“謝謝小姐。”那個一直在掉着眼淚的婦人終於奔到我的身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我的腳邊,不斷地衝我磕頭。“小姐您就是活菩薩,奴婢給你磕頭了……”
“起來回話。”見她情緒激動,好言相勸怕她聽不進去,於是我故作冷冰冰的喝到。
婦人怔了怔,唯唯諾諾的站起來,眼淚都不敢再掉,低着頭站到一邊。
“這是怎麼回事?”放軟了語氣,我問道。
居然對小孩都如此忍心,這東方童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點?
湖裡邊已經有人救到小孩,向岸邊游過來。
婦人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走到我前面三步遠的地方欲跪,我忙說了句站着回話,婦人這才站着,卻恭謹的低着頭,“是奴婢不好,不該私自把孩子帶到府裡來。他比較頑皮,不小心衝撞了五小姐,這才被扔進了湖中……我兒,你還好嗎?”
正值小孩被救了上來,婦人猛地撲過去,將全身都成了青紫色的孩子抱在懷中,邊掉眼淚邊憐惜的詢問着。
那小孩才56書庫歲,被冷水泡了這許久,連話都說不出來,撲倒在自己母親的懷裡放聲哭了起來。
“不要再這裡耽擱時間,快把孩子安置好讓郎中看看有沒有凍出啥毛病一枝紅梨壓海棠。”從婦人身邊走過時吩咐了一聲,我看着不遠處的東方童,邁步走上玉白的迴廊。
“成爲英雄的滋味,如何?”剛踏入水榭,東方童就挑釁道。
“你鬧夠了嗎?”雖然很想訓斥她一番,卻定是白費功夫,我不耐的看着她,“如果想玩水,你大可自己跳下去。”
“這就是你對待自己姐姐的態度?”東方童捏起桌上的玉白瓷杯,置到水榭的水幕下,待到清水注滿瓷杯,才擡手遞給我。“聽說你喜歡飲清水,這可是純正的清水,試試?”
瞥見東方童有些殘忍的表情,我正容看着她,“玩火56書庫,這四個字,你最好記清楚點。”
轉身要走,東方童卻拉住我的衣角,眸中滿是笑容,“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麼這麼輕易就放過了白池嗎?”
“那是你的事情。”從東方童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角,我聳聳肩表示興趣缺缺。
“因爲我找到了更好玩的人。”東方童眸中的笑容誇張到滲人,以至於讓她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陰險,“那個人,叫李墨白。”
我抖了抖,微微震驚了一下,片刻後穩下思緒,抿脣笑了,“你想怎麼樣?”
“聽說,這李墨白的武功極好,不僅有‘第一獵人’之稱,而且生的極爲俊美,當年曾俘獲了無數的芳心。”東方童擡手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語調輕柔,“你說,我是該將他俘虜來做下人呢?還是乾脆將他折磨至死呢?”
心中泛起怒火,看着東方童故作的殘忍表情,暗暗握緊雙拳,“你自己要找死,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李墨白可不是白池,沒有家人讓你相威脅。到時候落到聽到手上,可別讓我去救你。”
李墨白不是吃素的,身邊又有風千情保護着,東方童怎麼可能找着機會?她這擺明了是想氣我。
深深地呼吸,彎嘴勾出一抹魅惑的笑容,“不相信的話,你就儘管去試試。”
不再搭理於她,拽着素右轉身離開。
“當真不擔心?”素右跟在我身邊,仔細的打量了我的神色,才輕笑着問。
“有必要嗎?李墨白的眼光可沒有那麼差。”我沒好氣的剜她一眼,這丫頭,當真是喜歡置身局外看戲。
“小姐指的是相貌?”素右眨巴眨巴着她的眼睛。
我劈手就一記手刀飛了過去,“小姐我只有相貌比她好嗎?”
坐着馬車來到驛站,遠遠就看到了萬靈兒焦急的等候在外面,見到我們面露欣喜,還沒有等馬車挺穩就跳了上來,“去天牢,我有許久沒有見過爺爺與父親。”
瞥見她眼中的期待,我沒有反駁,任由馬車帶着我們駛向那所謂的天牢。
天牢在皇城的最西邊,緊挨着皇城的城牆,無時無刻都有重兵把守着,被關進去的人,插翅都難飛。
馬車在天牢前面停下來,我剛踏下馬車,已經有人根據我的長髮及紅衣辨認出我的身份,齊聲向我彎腰行禮。
估摸着葉落安應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我便徑直開口,“東慶藥館的人是不是被關在這裡?”
“是。”其中一個地位稍高的侍衛恭敬的彎腰回答我的問題。
“帶我去找他們,我有些事情要問問。”
“小姐請隨我來。”該侍衛不着痕跡的將我們三人打量了一番,才轉身在前面帶路。
外面天氣晴好,天牢裡卻相當的陰暗潮溼,不僅僅是地面發了黴,連兩邊用厚重青石砌成的牆壁都長滿了綠色的黴球。極其難聞的味道,伴隨着陰森的氣息,難受不已。
我從懷裡掏出九月爲我準備好的香巾蒙在鼻子上,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一點。
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免好奇,於是仔細的將周圍打量了一番。天牢裡的光線來源於牆壁上的油燈,油燈的光芒有限,頭頂一片黑漆漆。
仔細看去,才發現無論是地面還是牆壁上,都有些已然乾涸的大灘的暗紅色,想着或許是血跡,我全身的汗毛都倒數起來。
進入天牢裡面後,一間間的牢門,不少人挨着外面的鐵門,無助的向外面伸着手,口中發出如同殭屍般意味不明的嘶吼聲。
帶路的侍衛手持長矛,一個個的打過去,同時怒喝着,“想造反嗎?這位是左相府的六小姐,你們最好安份些,若是得罪了她,將你們就地處死都不會有人追究。”
看着那些人本來枯淡的眼神變成畏懼,同時害怕的收回自己的手,我的心如同泡在海水中鹹澀。
這一幕,仿若當初‘罪獄’中的場景。
收回視線,我微微低頭看着地面,仔細的跟在這侍衛的後面。
“冤枉、冤枉、我們是被冤枉的!”
遠遠地聽到了有人叫屈的聲音,聲音嘶啞,卻帶着一股不服輸的倔強。本來在我身後的萬靈兒一震,突然就推開我們向前狂奔。口中還在不斷地嚷嚷着,“爹,爺爺,二叔、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