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蕭俊的果斷拒絕,讓我心頭冒火,所以,我也果斷的回答。
現在,在我心裡,無論是李墨白也好,還是楊少臨也好,都比蕭俊你,要靠得住。因爲,他們不會懷疑我。
這話,我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萬一將他惹惱,我不會死,他們卻死定了。
雖然心中已經有準備,知道蕭俊不會放我離開,聽到答案,還是難免失望了起來。離開京城,終歸只是我所奢望的事情。
別說蕭俊,就連東方雲奇,都不會放我離開的吧?
公然反抗他們,我會死得太慘。
聽我如此說,蕭俊的呼吸停滯,臉色帶着病態的潮紅,輕聲的咳嗽起來。
他畢竟還是我的親生父親,聽他咳嗽的聲音,想起他即將離開人世,我又不忍起來。但是話已經出口,也不好再說什麼挽救,便跪着不動。
“起來。”好半晌,蕭俊才止住咳嗽聲,語調聽起來蒼白又無力,“安心在京城呆着,我已活不了多久,也不知還能能保全你多久。但是,若離了我身邊,卻無法護你周全。這些,你該明白。”
“是。”我知道,蕭俊是想說,他只是想保護我,沒有要怪我的意思。可是,我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懷疑,所以心中仍舊像橫了根刺。
“沒事的話,就先回去歇着。”停了片刻,蕭俊嘆息着一般說道。“以後不要再參合進這樣的事情裡面來。”
是讓我以後,不要再動手除掉蕭俊身邊的人嗎?
心裡冷哼了一聲,我站起身來,行禮告辭。
蕭俊醒來的當日,便下了聖旨。廢除趙春茵皇后之名,三日之後,問斬於午門。
這是幽明國建國以來,首次斬首當朝皇后,消息一經傳出,整個京城都沸騰起來。
趙春茵死或者不死,已經與我無關,所以,我也未曾打算去午門。
而藏鋒與蕭俊簽訂了協議,幽明國會聲援藏鋒登上崤楚國的王位。藏鋒則保證,在十年之內,不會主動侵犯於幽明國。
如今看來,這藏鋒來幽明國的目的,原來是這個。
未知緣由,程寧心依然決定,隨着藏鋒離開,回崤楚國。
紀尚。卻沒有挽留。
在藏鋒即將啓程回國之時,卻又發生了微小波瀾。
太子蕭南軒,不願寫休書給程寧心。揚言,可以放程寧心離開,卻要讓程寧心終身,都帶着他的女人的名頭。
如果是這樣。就算程寧心回了崤楚國,今生,她都無法再嫁人。也就代表着,她永遠都得不到幸福。
紀尚自然不忍。苦苦求情,卻依然沒有得到蕭南軒的迴應。
猜想。紀尚會來求我。卻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於是也不待他開口。我自己就跑來了東宮。
進入正殿的第一眼,就看到紀尚低着頭彎腰跪在庭院之中,身形如石頭般巍然不動,見他滿身的灰塵,也不知道他在這裡跪了多久。
而前方,並無蕭南軒的身影。
我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想把紀尚拉起來,他卻依然跪着。
“起來,走啦,跟我一起去求太子殿下,你就算跪死在這裡,殿下他看不到,又有什麼用?”
紀尚聽到我的聲音,竟然才警覺是我。看着他面色蒼白,嘴脣乾裂,眼神有些渙散,我忙跑如正殿裡倒了杯茶返回他的身邊,“折磨你自己,也要讓殿下看到纔是,不然有什麼用?”
“小姐。”紀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寧心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不然……不然外面又該傳些不好聽的話。”
原來他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纔沒有來求我幫忙嗎?
可是,既然他有事,我又何需他來求?
彎嘴笑了笑,我舒展了眉眼,“外面怎麼傳,那都不是你我需介意的事情。”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你我都與墨白相識多年,你覺得,他是會介意謠言的人嗎?只要他不介意,外面怎麼傳,都與我無關。太子殿下在哪兒?”
紀尚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緩和了表情,“殿下此刻應該在後殿休息。”
“去後殿。”見他飲了茶,便拽着紀尚起來,避過那些慌亂的宮人,直接走入後殿之中。
許是宮人提前通知了蕭南軒,蕭南軒斜坐在水榭之中,慵懶的模樣,看見我們走過來,甚至還輕輕的微笑起來。
他這一笑,我心中就沒了底氣。一時拿捏不準,差點停下腳步來。
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了看紀尚,“你在這裡等着。”
獨自走進水榭之中,也不待蕭南軒開口,我屈膝先跪在他的面前。“殿下,小女有一事相求。”
“你這麼聰明,應該能猜到爲什麼我會不同意。爲什麼還要來求我?”
“因爲小女覺得,殿下的方式有誤。”
“哦,說來聽聽。”蕭南軒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滿臉都是興味。
“殿下不願休了太子妃,無非只有一個理由。殿下想掌控太子妃,從而讓紀尚紀大人徹底的聽命於你。”擡起頭,我直視着蕭南軒的眼睛,“殿下,小女說的可對?”
“嗯,沒有錯。”蕭南軒輕輕地點頭,“不過,我還有一個目的。”
“殿下在防備我。”我輕笑,心裡始終有些心酸。這對父子,明明是幫了他們,卻反而招來父親的猜疑,兒子的防備。“控制了紀尚,便等於控制了整個皇宮裡的兵權。不僅會利於您的王位,還能削弱我身邊的力量。”
“又對了。”蕭南軒笑了起來,“若非你是女兒身,只怕這皇位,非你莫屬。”
這是在點醒我嗎?勾起脣角笑了起來,“殿下。莫不是想讓小女脫下衣服讓您驗身?”
蕭南軒更加笑得開懷,眼中卻無一分笑意。
“對於這一點,殿下大可以放心,別說小女非男兒身。即便小女生做男兒,也絕對不會覬覦皇位。小女並非說皇位不好,只是,小女更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在他人看來,皇位是誘惑、是權利,在小女看來。卻是責任、是累贅。”
“殿下與小女認識已不短,應該知道小女不貪慕錢財、不迷戀權勢。只是小女處在這權利的糾結點,總是要被那麼些人利用。僅僅,只是爲了活下去而已。待一切塵埃落定,小女只想離開京城,與心愛的人攜手,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殿下儘管放心,您是太子。將來的九五之尊,非您莫屬。”爲顯真誠,我又補上了最後一句。
“如此說來,是我多心?”蕭南軒挑眉。
“請殿下安心。”我黔首以示忠誠。
“那你來說說,我要放過太子妃的理由。”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蕭南軒笑言。“爲什麼我的方式有誤?”
“您不愛太子妃。不過是要利用太子妃控制紀尚,實際上,卻是在威脅他。既然是威脅,紀尚又如何會真心對您表示真誠?”我勾脣微笑着。“要控制一個人,辦法不止威脅這一個辦法。而威脅。是最笨的辦法。您試着去想想,雖然紀尚是皇上派來保護小女的人。可是他之所以對小女表示忠心,難道我靠的是要挾嗎?”
“紀尚對父皇忠心,父皇如此吩咐,他便會如此做。”蕭南軒果然看得通透。
“可是,若小女說,不僅僅是如此呢?假設,皇上命紀尚來保護太子殿下,殿下認爲,紀尚會像對我一般,對您表示忠誠嗎?”
“爲何不會?”
“絕對不會。”我自信的微笑起來,“紀尚對小女忠心,不僅僅是因爲皇上的吩咐,而是,小女用自己的真心在對待他。就如同此刻,小女爲了他跪在這裡向您求情。”
“小梨的意思是,靠賣他人情,來收買他?”蕭南軒馬上理解過來。
“不,不是收買。”我搖頭,“方纔小女說過,小女是在用自己的真心對待他。小女跪在這裡,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紀尚回報於我,只是小女自己,願意爲他這麼做。因爲,我當他是朋友,值得信賴、值得依靠的朋友。”
“不怕他背叛?”蕭南軒質疑。
“小女不怕。”我繼續微笑,“但是殿下與小女不同,紀尚是一個忠厚的人,只要不受到沉重的打擊,是不會輕易動搖的。而這一切,取決於殿下。”
“你是要我賣人情給他?”
“請殿下自己決斷。”我低下頭,“不過,綁住一個您不愛的人,與放過她,哪一樣更能收買忍心,殿下想必清楚。”
蕭南軒還在猶豫,顯然是在考量這其中的利弊。
我也耐心的很,雖然腿有些發麻,仍舊跪着。
“拿筆來。”好半晌,蕭南軒才擡高聲音,對水榭外的宮人吩咐。
知道他算是同意,腿腳已經痠麻的我一下子沒有找到重心,跌坐在地上。
“小姐。”紀尚匆匆從外面跑入,彎腰扶住我。
“沒事。”藉着紀尚的力量站起來,卻對上蕭南軒投來的探究的視線,我萬分坦然的看回去。
蕭南軒微笑起來,拿過宮人遞來的毛筆,將宣紙攤開置於桌上,右手刷刷刷幾下,就捲了宣紙遞到紀尚的面前,“太子妃並未犯下大錯,貿然休棄恐怕會說不過去。這份休書你且帶走,對外,則宣佈太子妃突然患病,不治身亡。讓她,從此以另外的身份生活。”
我撇嘴,也不知道,前幾天還上書皇上,要休棄程寧心的人是誰。如今,倒又反口說並未犯下大錯來。
果然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