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可無禮。”紀尚輕聲地在我耳畔提醒。
察覺到我眼中的恨意,蕭俊暗自攢緊手心,面上更加陰沉,懾人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周圍的宮人與侍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倔強的緊抿嘴角,額頭的血絲滑過睫毛,遮掩了視線。不願示弱,所以不曾擡手擦拭,只是神色堅毅的看着他。
明明就不止是我一個人的錯,我都已經磕頭道歉,還想讓我怎樣?
蕭俊的心驟然緊縮,逼迫得他的呼吸瞬間的凝滯,血氣衝上腦海,視線都變得朦朧。然而他掩飾的太好,沒有人察覺他的異常。
嘴角勾出一個涼薄的弧度,蕭俊緩慢卻堅定地開口,“沒想到,還能經此發現你的弱點。”
在自己全身佈滿刺,不會在乎這刺是扎向自己,還是刺向敵人,所以才無懈可擊,找不到攻破點。卻惟獨不願意,刺傷身邊的人……這究竟是善良?還是傻?
被冰雪覆蓋的心更是一寒,我拼命地壓抑,身體卻依然微微的顫抖。
是啊,還能再發現我的弱點。我身邊的人,最終都可以變成他威脅我妥協的籌碼!氣憤到全身的汗毛倒豎,我竭力地隱忍着,纔不致於當場與他翻臉。
“端妃?”蕭俊的聲音恢復往日裡平靜,臉色也不再暗沉,一股讓人心悸的威嚴,卻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突然被點到名,寧玉燕‘啊哦’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戰戰兢兢的走到我的面前來,蔥白的玉手在我眼前抖啊抖。最終虛扶了我一下,顫着嗓音開口,“快起來。”
寧玉燕聲音裡的驚懼,顯然代表她已被蕭俊嚇壞。
紀尚扶着我站起來,蕭俊卻是眸光復雜,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冷着臉轉身拂袖而去。
幾日後,蕭俊刻意尋了端妃寧玉燕的差池之處,親廢其妃位,將其打入冷宮。囚禁終生。
那日在場的所有妃嬪們,無論職位高低,統統被蕭俊尋了由頭,廢黜了現有的封號,全部驅逐出宮,不留後患。
她們背後的家族,也因此受到牽連,一夕之間一落千丈。再無往日裡的風光,從此沒落下去。
蕭俊後宮中的女人本來就不多,接連廢黜了七八個,後宮更是冷清起來。所剩不多的主子們,無論分位高低,都變得尊貴起來。
不過。雖然表面上是因爲那些宮妃們犯了差錯才被廢黜,但是宮中的人都很清楚,卻是因爲她們招惹了我。
因此,此事之後。後宮之中,再無人敢招惹於我。
那些宮人更是將我視爲後宮中絕對不能得罪的人。敬若神明,謙卑之餘更多的卻是惶恐。
當然。這些已是題外話。
此刻,站在原地看着蕭俊走遠,而寧玉燕也帶着一羣女人夾着尾巴逃走,我才擡手去擦拭眼角的血絲。
視線恢復如常後,我微微轉身看向紀尚,眸中帶着乞求,“紀尚,告訴我,李墨白現在身處何方?”
不能讓他來京城,就算他的兒子李靖禾在這裡,我也絕對不能讓他來到京城。
紀尚沉默了片刻,“在趕來京城的路上。”
紀尚也是明白爲了阻止李墨白來京城,我下了多少的決心、又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所以,他纔會沉默。
“孤身一人?”咬了咬牙,我恨恨地開口。
“隨行的人還有風千情及楊城主。”紀尚頓了頓,纔回答。
楊少臨也來了京城?“幫我傳信給楊少臨,讓他無論用什麼辦法,務必將李墨白攔在京城之外。”
紀尚怔怔地看着我,面露爲難之色。
“不行?”我以爲紀尚是不願意。
紀尚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事實上,他們三人從出東沂城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失去了蹤跡。雖然能猜到他們的目的地是京城,但是埋伏在東沂城來京城必經之途的暗衛,依然未能摸索到他們的行蹤。”
我更是咬牙,氣得想要跺腳。但是也知道紀尚沒有騙我,憑那三個人的武功,若有心隱瞞行蹤,誰能查到?
該死的楊少臨,明明知道我不想李墨白來京城,居然還跟他一起隨行。隨行也就罷了,好歹留個讓我追蹤的線索啊!
難道是算準了我會出手阻攔?
蹙眉,既然不知道李墨白的行蹤,就無法阻止他。京城如此之大,派人守在城門阻截,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何況,他們三人聯手,又有誰能攔下?
即使我親自去,又如何知道他們會走哪個城門?
阻攔他,看來是行不通的。
懊惱的差點咬碎一口玉牙,只得破釜沉舟,“那就高調的把李靖禾送出京城去。”
“高調?”紀尚驚愕,“李靖禾已經處在多方人馬的監視之下,要送出京城已經不易,還要高調送出去?”
“唯有將他送出京城,才能阻止李墨白來京城。若不能高調,就偷偷的帶他出京城,出了京城後再四處散播消息便是。”雖然不知道是否有多方人馬的監視,至少,蕭南昭一定會時刻關注着李靖禾。
“已經來不及。”紀尚低下頭,放輕了聲音,“暗衛早傳來消息,清陽郡主會在今天抵達京城。”
我一下沒忍住,挫敗的擡腳,狠狠地往地上跺了跺。“時間掐算的如此之好,怎麼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個圈套。”
“恐怕正是如此。”沒想到,紀尚卻贊同了我隨口的抱怨,“從威王殿下將李靖禾帶到您的面前開始,圈套就已經設下。我們之前雖然有所察覺,卻並未警覺,所以一步步的踏入了這個圈套之中。”
“他的目的呢?”我捂着又開始發暈的腦袋,問道。
“找今日的情況來看,怕是想離間小姐與皇上的關係。”紀尚斷言。
離間?
“呵!”我不由冷笑,目露輕蔑之色,“我與皇上的關係,會變成今日這樣,都是皇上自己的選擇。是他,不曾相信我!”
“小姐。”紀尚還想說什麼,神色中有些焦急。
“好了。”我微帶不耐的打斷他的話,“今日的事情,你也有看到,他對我可曾有一絲一毫的信任?你不要再幫他說話,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會怪他,不會恨他,也不會對他有任何不利的想法!”
但是,也不會再信他。從今以後,就是普通的君臣關係。
不會,再去因爲所謂的親情,而輕易的交付自己的信任。
“你額頭都腫了起來,要跟我回梨園去上些藥嗎?”放軟了語調,我盯着紀尚的額頭,擔憂的開口。
“我沒事。”紀尚的眉目些許黯然,卻強打起精神搖頭,“倒是小姐,還是要請御醫看看傷口,萬一留疤可是不好。”
“嗯,知道。”梨園的那些藥,都是上好的藥膏,帶有去疤效果的可不少,我並不擔心。何況,留疤了也不怕,有韓林。雖然不知如今他在何方,卻一定還活着。本想告辭,又想起一件事情來,“今日殿試的結果,誰中了狀元?”
“殿試的試卷,皇上還沒有來得及批閱。要等皇上與諸位大人看過之後,纔會公佈最終的結果。”
“哦。”點點頭,不知道死書呆子能不能考上狀元呢?“如此,我先回梨園。公主,咱們回去。”
“本公主爲什麼要跟你一起走?”站在一旁安靜許久,蕭冬茜跋扈的性子又顯露了出來。不過,話雖如此說,她卻依然跟了上來。
“你跟父皇,是什麼關係?”我剛想開口,卻被蕭冬茜搶了話頭。“父皇看上你,想納你爲妃?”
我本來就頭暈,聽了這話,差點直接昏過去。
好半天才回過神,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不是。”
蕭冬茜卻是冷哼,“父皇看你的眼神絕對不簡單,我從來都沒有見他爲誰如此生氣過。”
“皇上肯定是爲了端妃娘娘。”我的身份,知道了弊要大於利,所以我轉移蕭冬茜的注意。
“端妃?”蕭冬茜卻不好糊弄,十分不屑的冷哼,“你看着吧,她自己找死要惹上你,要倒大黴。”
我無語的撇嘴,雖然之後果然被她說中,此時我卻是相當不屑的。
“本公主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蕭冬茜一本正經的模樣,卻在觸及我額頭的傷口時,又換了種少年老成的語氣,“父皇的年紀,已經可以做你爹,不要糟蹋自己。”
原來是覺得蕭俊配不上我?我不由‘呵呵’的笑了起來,心中的鬱結,因爲她這一句話散了不少。
“有什麼好笑?”蕭冬茜惱怒。
“放心,我有喜歡的人。”想起李墨白,又彎着眼睛笑了起來,“矢志不渝。”
蕭冬茜盯着我的表情看了半晌,似是相信了我,鬆了口氣的模樣。
瞅着蕭冬茜是真心擔憂我的模樣,我不由微笑起來,“你託我找的人,我已經找到了。”
蕭冬茜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的不敢相信,隨即露出狂喜的表情,眼眸晶亮如星辰,“真的嗎?真的找到了嗎?沒有騙我嗎?”
我正打算回答,蕭冬茜又跳上來,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起來,口中卻是驚喜的歡呼着,“天啊,真不敢相信,你是怎麼找到他的?他長得漂亮嗎?是什麼人?現在在哪兒?過的還好嗎?”
關於楊少臨的第一個問題,果然是問及長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