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寬闊的大廳,一塵不染的地面,雕刻着複雜圖案的柱子頂着高高的屋頂,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初秋的陽光悄悄的才敞開的窗戶爬進來,照耀到地上折射出美麗的光彩。
依舊挨着西牆的書桌,一個身着華服身材偉岸的男子神情認真,低頭查閱着案上的卷宗,手裡執紫毫筆,不時的奮筆疾書着。
書桌前,跪着兩個人,一個着黑色夜行衣,一個着紫色暗紋官袍,兩個人似乎十分緊張,微微側着頭在暗地裡互相交換着眼神。
着華服的男子忽然放下手中的紫毫筆,執起手裡的卷宗,眉峰深深的蹙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愈深。
跪着的兩人察覺到周身更加冷冽的空氣,各自端正恭謹的跪着,大氣都不敢出。
“葉落安,你來看看,這都是些什麼事?這些人,以爲我瞎了嗎?”華服男子忽然動怒,站起來將手裡的卷宗摔在穿着紫袍的人面前,神情間激動萬分。
葉落安小心翼翼的將卷宗撿起來,放在眼前攤平,上面白紙黑字一一列數的是少數官員近來的動向,不過這些人,似乎都是歸屬在右相麾下。
“這些人好生張狂。”將卷宗迅速的瀏覽一番,葉落安更加小心的說道。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貪污受賄,也莫怪主人會如此的生氣。
“哼,這些人何曾畏懼過。”華服男子怒道,嘴角掛上冷冽的笑容,“命人把這個案宗分別送入右相與左相府邸,記住,左相府的案宗需親送到東方吟的手上。”
“主人的意思是?”葉落安問的仔細。
“自然是讓紀安仁徹查此事。”華服男子冷哼了一聲,才說道。
“會不會不妥?”這些人本就是右相紀安仁的心腹,若是讓他徹查的話,恐紀大人會徇私吧!
“讓東方吟協同紀安仁一起監察便是。”
“主人英明。”葉落安恭敬的伏拜後起身,偷偷的瞄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留下一個好自爲之的眼神,捧着卷宗離去。
黑衣人更加的惶恐,眼角偷偷看着葉落安離去的背影,流露出羨慕的眼神,他也好想這樣子離開啊!
“紀尚。”
“屬下在。”名紀尚的黑衣人驚恐的回答。
聲音頓了頓,“她,最近怎樣?可還好?”
“小姐在海上遇上了海盜。”紀尚輕聲的回答,又硬着頭皮接着往下說,“受了傷?”
氣息漸沉,華服男子面若寒霜,聲音裡壓抑着沖天的怒火,“周藍陵到底在做什麼?”
“小姐命他上岸買東西,所以……”紀尚抖啊抖,生怕一個不小心這怒火就波及了自己。
“‘罪獄’的命令可有人接下?”
“已被接下。”
“她可有被傷到?”華服男子走回書案旁坐下,端起手旁的清茗慢慢品嚐着。
紀尚搖頭,“根據主人的吩咐,接下命令的人不會武功,小姐沒有被傷到。”
紀尚再次顫抖,“只是他在小姐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動手,小姐被推入了海里。”
“周藍陵他活膩了嗎?”一字一句如寒冰一般從華服男子的嘴裡蹦出。
“藍陵他也跟着跳海,將小姐救下了。”紀尚慌忙的補充,一邊在心裡暗歎着,周藍陵啊周藍陵,如今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該怎麼感激我啊!
“哼,疏忽之責可大可小,待他回來再論,此事你先記着。”華服男子淡然說着,“李墨白可還好?”
“依然在被追殺中。”紀尚在心裡暗歎着,可憐的李墨白啊,你這樣爲小姐好,要是知道自己被利用,你可會後悔呢?
“李墨白他武功高強,暫且無事。”
華服男子不再言語,閉目沉思着
“主人,屬下有一個疑問,不知當不當講?”
“說。”
“您明明知道小姐被利用,爲什麼不讓藍陵阻止小姐。”
“以她的脾氣,她會遵從嗎?”華服男子沉吟,半晌才說道。
“您可以將李墨白救出來。”紀尚謹慎的建議着。
“‘罪獄’裡的事情,我不想涉足。”
您還不是爲了小姐強制下達命令要求他們派遣不會武功的人前去暗殺嗎?紀尚在心裡默唸着,臉上依舊恭敬,“屬下多事了。”
“你不希望她被利用嗎?”
紀尚沉吟,揣摩着主人的意思,“小姐那麼善良,本不該受此待遇。何況若是小姐知道了真相,只怕會……”
意識到自己失言,紀尚噤口不言。
“只怕會什麼?”華服男子追問。
“只怕會心生怨恨!”閉了閉眼睛,紀尚還是如實說了出來。如此的對待小姐,他確實是有些不贊同的。
小姐她要是知道自己千辛萬苦趕到東沂城其實是被利用,該是多麼的傷心欲絕啊!
“你可知東方雲齊如此做的目的?”
“屬下略知一二。”
“我覺得這樣也好。”華服男子嘆息着,揉了揉額角,疲憊的氣息頓時在他臉上蔓延。“可以多長些見識,不至於做個無知的人。”
儘管過程是痛苦的嗎?紀尚再次沉吟着,“可是這樣的話,主人的地位危險。”
“如果是她的話,我不怕。”
“主人,可是這不是您一個人的事情!”紀尚急切的說着,懇切的擡起頭來,“小姐她,哪裡會懂這些。到時候,她真的會叛離……”
“如果這是她期望的話!”華服男子打斷紀尚的話語,“這些,在將來都會成爲保護她的力量,她能好好的活下來,這樣就好。”
“主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必多說。”華服男子揮揮手,示意紀尚退下。
儘管紀尚尚有千言萬語,卻不得不憋回肚裡,鬱悶的走了出去。
一走出廳門,剛纔冒死進言的勇氣霎時消失無蹤,紀尚渾身冒着虛汗,擡頭看了看頭頂刺眼的太陽,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樣看來,還能活着真好!
“紀尚。”剛拐過院角,葉落安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怎麼還在這裡?”主人不是叫你去送卷宗嗎?紀尚用眼神問着。
“這個不急。”葉落安露出嘴角的梨渦,可愛之情盡顯。“不是說周藍陵寄來密函給我,都說了些什麼?”
紀尚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的整齊的白紙,“自己看。”
“你反正都看了,就告訴我唄!”
“你確定?”紀尚看了看周圍來往的人,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
“算了,我自己看。”葉落安將白紙搶了過來,漫不經心的攤開,虛汗頓時從額角冒出,額頭出現三條黑線。
“什麼狗屁東西。”葉落安用力的將紙在手裡揉作一團,鬆開時紙已經化作了粉末,隨風消逝在風中。
紀尚笑得得意,拍了拍葉落安的肩膀,揚長而去。
誰能想到,周藍陵專門寫一封密函過來,竟然是爲了用長篇大論將堂堂御史臺大人臭罵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