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鳳點點頭,沒有再多問,還很貼心地幫我找來文件袋,把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一起。
那倆口子依舊在跟律師理論着,似乎已經完全忽視我的存在,於是我頭也不回,快步離開了這裡,然後躲進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給律師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現在的方位。
差不多十幾分鍾之後,律師終於趕了過來,他的樣子略顯狼狽,領帶已經歪到一邊,似乎跟人抓扯過。
他告訴我,幸虧我把重要的文件都帶走,項父和他那個年輕老婆差點兒把他摁倒在地,包裡的那些複印件也被他們洗劫一空。
在把所有重要文件交還給他的同時,我也從他嘴裡得到更多驚人的消息。
原來這幾年來項父並非對項天琦不管不顧,而是時刻觀察着他的動向,特別是當他得知項天琦炒股賺了幾百萬之後,幾乎就每天都給項天琦打電話,無外乎就是讓項天琦幫他炒股什麼的。
項天琦不甚其煩,搬了好幾次家,就現在住的這間老小戶,他搬過來其實也才半年不到。
他的抑鬱症,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逐漸加重。
當警方通知他們項天琦的死訊時,項父第一時間並不是趕到殯儀館,而是立馬託關係找人幫忙查詢這批股票的情況。
其實他們早就知道股票被凍結,這就意味着遺產的繼承不會按照正常流程走,所以他們才慌了,想在律師出現之前把項天琦的股票搞到手……
到底是養了十八年的親生兒子啊,怎麼就如此狠心呢?
律師跟我交待了剩下的事項,他說項父已經查到項天琦的開戶銀行,估計明天還得去銀行蹲點,不過他已經跟那家銀行分行長打過招呼,會爲我們提供特殊通道,讓我不要擔心。
約好明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便跟律師道了別。
回家的路上,整個人還是很懵,我打開所有跟項天琦聯絡過的軟件工具,qq、微信、郵箱……沒有一絲一毫他留下來的訊息。
臭小子,給我留了那麼大筆遺產,卻連一句遺言都不肯給我留……
心,空蕩蕩的,項天琦一笑一顰反覆在我腦海裡浮現。
“易姐,我知道你行!”
“易姐,你真棒!”
“易姐,我就說嘛,你天生是幹這行的……”
終於,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趕緊抹去,緊咬住嘴脣,讓自己的情緒慢慢平復。
生活從來都不會同情弱者,唯有讓自己變得比強者更強,才能隨心所欲地掌握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的手續也辦得十分順利,運氣還算好,沒有跟項父直接打照面,除開亂七八糟的費用,總共還剩下四百五十多萬,全都存在新辦的一張金卡上。
做完了這些,律師總算鬆了口氣,在臨別前,他突然很小心地從西服內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遞到我手上。
“這是項先生在辦理公證時給你留的一封信!”
我瞪大眼睛,一臉錯愕地看着律師,他明明說過項天琦什麼都沒留下,怎麼這會兒又突然有了封信?
“這是項先生特意吩咐的!”律師看出我的詫異,特意補充一句,“他說一定要在所有手續辦完之後才把東西交給你……我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我不語,趕緊拆開信封,裡面有張揉得很爛的紙條,不過上面寫的字卻很新。
“在醫生確診我得了抑鬱症,我就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所以別爲我難過,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得高高興興的,錢我留給你了,想怎麼用隨心隨性!對了,說重點:千萬別給我買墓!別買!別買!把我火化了,隨便埋哪兒都行!千萬別給我豎牌子,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這麼年輕就翹辮子!”
紙條只有a4紙的八分之一大小,所有的字都密密麻麻擠在一塊兒,風格十分無厘頭,完全想像不到這是一封遺書。
我又哭又笑地讀完信,心裡稍稍釋然了些。
我想項天琦生前很想自己做個灑脫的人,可到底沒能如願,所有才會立下這樣的囑託,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幫他了了心願吧……
果然如他所料,項父並沒有到殯儀館處理他的屍首,還把所有證明都扔在殯儀館,說隨便找誰來處置。
這正好省了我不少麻煩,忙碌完項天琦的火化,我還是給他選了塊很小的草坪墓地,只不過沒刻碑,就讓他安安靜靜地待在那一處的綠萌之中。
忙完這些事,我這纔有功夫聯繫上方茹,聽聞項天琦的事情之後,她臉上的震驚也同樣無以復加,把得到手的證據交給她,然後告訴她剩下的酬勞不用付,條件就是讓她引薦我和劉慧認識。
方茹很聰明,之前對於我詢問劉慧的事,她以跟劉慧不熟爲由推脫,明顯是不想惹事上身,可我翻過她的朋友圈,其中有不少跟劉慧一起喝下午茶吃飯的照片,還以“閨蜜”自稱,倆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麼遠。
這一回,方茹沒有再推脫,估計是思量到那八萬塊不是小數目,斟酌再三之後,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也沒有問我爲什麼想要結識劉慧。
其實整個過程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她把劉慧約出來喝咖啡,然後裝作偶然相遇,一起坐了會兒。
見劉慧的時候,我沒有化妝,也刻意地打扮得很樸素,她當然沒有認出我就是高爾夫俱樂部開業那天給他們夫婦倆難堪的女人,礙於方茹的面子,對我也還算熱情。
聊得火熱的時候,我趁機跟她交換了微信,這纔算是達到最終目的。
有一段視頻,我沒有交給方茹。
羅憶珠有一次帶了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到酒店,那時候顧宇還沒到,我聽到小男孩一直叫她“姐姐”什麼的,然後不停地問她媽媽什麼時候來。
羅憶珠很不耐煩地告訴他他媽媽談大生意去了,一會兒就回來,然後想着法子把男孩哄睡着,等到顧宇偷偷摸摸進來,倆人又在另一張牀上大搞特搞。
那男孩叫他姐姐,又說他媽媽談生意,我很容易地就想到袁秋凱的姘頭,於是把有關男孩的視頻截圖放大,和袁秋凱的照片放在一起對比,很快得出結論:這孩子是袁秋凱的。
我想劉慧再大度,估計也難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養小家,有小老婆和私生子。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我必須得想辦法知道她的真實想法,然後再想對策。
對付孔春,林少陽那條路算是徹底堵死,所以我必須從瑞發裝飾下手,看是否有可乘之機。
在我忙這些事情的時候,陸啓琛的公司似乎也遇到了麻煩,他每天很晚纔回家,然後喝碗劉大嬸煨好的湯,再一頭扎進書房裡,凌晨一兩點也不出來。
我沒機會開口對他講項天琦的事,也沒想好,到底該不該對他說。
這筆鉅款可以說是比中獎還來得離奇,我不確定他聽到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更害怕他會淡淡地對我說:“郝易,既然你現在有錢了,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兒,或者不留。”
他是陸啓琛,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可後來轉眼一想,這事兒是在上遠交易所發生的,那麼大筆數目股票被套現,而我又是上遠的前員工,再怎麼也會傳到他耳朵裡。
所以,他不問,乾脆我也不提。
不過,上遠集團似乎惹上了大ma煩,因爲在陸啓琛收拾行李準備出差的時候,我接到林少陽的電話,說他會和陸啓琛一起去美國解決,估計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林少陽的這通電話意味不明,可我從陸啓琛緊鎖的眉頭裡能看出,這次出行的任務應該會很艱鉅。
所以,在他推着行李箱準備離開前,我替他打開門,然後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臨別前的擁抱,什麼話也沒說。
陸啓琛微微一僵,可還是回抱了我,同樣沒有說話。
彼此的沉寂似乎形成了一種難言的默契,而後他輕輕推開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間,我突然意識到,整整十五天,我都無法再見到他,心臟像是被灌上鉛,極速下墜,空落落的不知所己。
而他上次出遠門的時候,我還沒心沒肺的,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會怎麼樣。
可現在,陸啓琛的步履甚至還沒有邁出大樓,我就已經開始想他了……
我想我的確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沒有他的存在,家裡似乎缺失了很大部分,就連劉大嬸每天買來裝飾客廳的紅玫瑰,好像也沒那麼鮮豔了。
不過,只消沉了那麼一天,我便重新振作,開始忙碌新的計劃。
有了這筆錢,第一件事當然是得替小蘭贖身。
老金依然沒回來,看來這次躲得還真夠徹底。
會所現在完全由他老婆在打理,在我說明來意之後,她用很狐疑的目光打量我一番,然後很肯定地告訴我說自從老金去了外地,小蘭就跟他們失去了聯繫,他們也不知道人在哪兒。
二更晚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