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賬的時候,居然還是那名接待生,她很好心地告訴我說,昨夜跟我一起的那位先生身上似乎有傷,在徵得經理同意之後,還是給他開了間房,問我要不要去叫醒他。
我趕緊搖頭拒絕,飛也似地逃離了這裡。
主幹道的電線杆上,廣告牌全都換成了大大的粉心,陸啓琛和許倩怡的婚紗照被做成旗幟,迎風招展着。
估計這幾天整個陽城的各種廣告都被上遠集團全方位承包,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老總今天大婚似的。
旗幟上的相片有些許的變形,可並不妨礙陸啓琛俊臉的展現。
不少女孩都仰起頭,癡癡地望着他的頭像,而後又看看他身邊的新娘,說不清是羨慕還是遺憾。
忘了是誰說過,陸啓琛一直很低調,低調到讓連公司裡的人都認不出他就是上遠金融的執行總裁,可一夜之間,整個陽城都知道了他,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要和身邊的女人結婚。
所以,該讓我說什麼好呢?所謂“低調”,只不過爲了隱藏自己的狼性,現在他已經毫無顧忌,自然可以放肆地張狂。
只是,讓我,活成了笑話而已。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又把我和陸啓琛的新聞翻了出來,在網絡上刷了新的話題,留言很不堪入耳,說什麼女表子就是女表子,總裁娶妻當然得娶個身家清白什麼的。
當然,還有說從頭到尾都是我單人的炒作,目的就是想當個網紅,結果沒成功,現在陸啓琛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簡直就是打臉之類的。
反正,網上的輿論,看看就好,也不必當真。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陽城人民忘性大,似乎早就記不起我這張過氣的“網紅”臉,所以走在大街上也不用遮遮掩掩。
急匆匆地趕到公司,剛一推開大門,就聽見小蘭和袁傑正在爭吵着。
“那你說怎麼辦?錢拿不回來,還要求繼續供貨!”
“想辦法唄!一切按合同上寫的流程走啊……”
“說得那麼輕巧,那你去要錢啊……”
“怎麼回事?”我皺起眉,立馬打斷了他們的話。
見我來了,小蘭氣呼呼地衝到大門邊,“啪”一聲關上門。
“咱們的第一單客戶不給結款,你說怎麼辦吧!”小蘭雙後交疊放在胸前,氣得臉通紅。
袁傑有些尷尬,他抖了抖手上的合同,語氣很堅定地說道:“既然他們耍無賴,那我們可以去告他們啊!”
“你說告就告啊?你知不知道打官司得花多長時間多少錢?總共才九萬多的貨款,再去找個律師,那我們還賺個屁!”
“那有什麼辦法?當初籤合同的時候一個個高興得跟瘋子似的,誰會想到這麼大一家連鎖公司會耍潑皮?”袁傑很不滿地小聲反駁。
“那……”
“都別吵了!”見小蘭還想爭辯,我立馬打斷她的話,“先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喏,就那火鍋店!不是一個月賬期到了嗎?昨天下午我去結款,他們財務居然讓我再等一個月,說什麼他們那兒的供貨商都是兩個月結一次!我說這不合同上白紙黑字寫了嘛,月結的形式,你猜他們說什麼?哼,合同上寫的不算,得按他們公司的規矩來,真是笑死人了!”
“那你們有問過其他供貨商嗎?是不是這麼個情況?”我趕緊問道。
袁傑搖了搖頭:“我問過幾家,都是按合同上籤的拿款!基本都是月結!”
“哼,肯定是看我們是家新公司,纔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咱們!”小蘭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地說道。
真是……諸事不利啊!我輕嘆口氣。
“袁傑,你有沒有去他們分店調查過,我們的蝦醬食用情況?”
“當然有!”袁傑點點頭,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據我觀察,我們的蝦醬很受食客歡迎!現在來店上吃火鍋的,基本點的都是鴛鴦鍋,再用蝦醬作佐料蘸菜!我仔細算了下,他們那個裝蝦醬的鐵桶,盛滿應該有四瓶量左右,從晚上七點到九點,服務員有加過四次,也就是說,兩小時的用餐高峰期,他們一家門店會消耗十六瓶醬,全天的話就以二十瓶來算吧,我又統計了他們門店的數量,差不多,和他們每個月走的量相符!”
“那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存貨囉?”我眉一挑,淡定地問道。
“嗯!”
“那好,停止給他們供貨,什麼時候把欠款補上,什麼時候再給他們發貨!就這樣!”
聽到這話,小蘭和袁傑都愣住了。
“郝易,這只是咱們的第一個大客戶!要就這麼斷了貨,他們一生氣,不用咱們的醬,那該怎麼辦?”
“對呀,貨款的事情可以想想其他辦法,要是把客戶得罪了,可就很難回心轉意了!”
難得這個時候兩人如此統一……
我笑了笑,不緊不慢道:“他們既然有心不給錢,當然會想出各種各樣的藉口推辭,就算熬到下個月,他們一樣不會給錢!拿不到錢,貸款就只是一串數字,對我們沒有任何意義!且,這種不差錢卻不給錢的也不算咱們的優質客戶,何必花心思在他們身上?有討錢的這功夫,還不如多開發幾家新客戶呢!退一步說吧,現在蝦醬已經成爲他們店裡的特色,如果突然撤了,食客會不習慣,你們想想看,能幫他們賺錢的東西,他們會輕易停掉嗎?”
“你的意思是,想用這招逼他們給錢?”袁傑恍然大悟道。
“終於明白啦?”我輕瞪他一眼,暗笑不已。
“郝易說得也對,要是他們始終不給錢,咱們完全就是瞎忙活……行,賭一把吧!”小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用力點點頭。
“對!而且咱們也不能老是盯着這一家客戶!我分散點兒貨出去,總要回收點兒貨款……”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低頭一看,是陌生號碼,於是清了清喉嚨,接了起來。
“喂,你好!”
“是郝小姐嗎?我們是昨夜您入住的那家賓館!隨你同行的那位先生在發高燒,您能馬上過來一趟嗎?”
心猛地下沉,我一咬牙,只能回答:“好,等我!”
肖一凡家裡只有一個半身不遂的爺爺,而他又因爲我受了傷,這個時候拋下他不管,不怎麼道義。
“先把我們剛纔的決議打個書面的公函,傳真給客戶!其餘的嘛,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我先出去一下!”說完,我便隨手拿起身邊的包。
“等等,郝易!”小蘭一把抓住我,略帶緊張地上下打量我,“你,你纔來,又要去哪兒?”
我突然反應過來,今天是陸啓琛大婚,估計小蘭以爲我情緒失常,怕我做出什麼傻事來……
於是我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放心!我沒事的!我出去真的有點兒事!”
“那好吧!”小蘭將信將疑地鬆開手,“等事情辦完了,早點兒回來!我還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你呢!”
“好!”我一口應允。
和小蘭口頭上約好,我趕緊出門打了輛出租車,直奔那家賓館。
剛一走進賓館大門,那名接待員便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一把拖住我的胳膊就往裡拽。
“郝小姐,快去看看吧!你再來晚點兒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有這麼誇張?”我愣了愣,不過還是順着她的步伐狂奔起來。
肖一凡的房間就在一樓,還沒走進,便聽到房間裡傳來猛烈的咳嗽聲。
肖一凡就躺在牀上,死死地捂着身上的被子,滿臉通紅,嘴脣發白,眼皮跳得很快,上眼瞼還在顫抖,看上去有些可怕。
“我,我哪兒都不去……除,除非把郝易找來……”肖一凡語無倫次地說着,似乎已經開始神志不清。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幾乎可以說是滾燙,再掀開被角查看他的傷口,不出所料,已經有血絲慢慢滲出。
“爲什麼不叫救護車?”我皺起眉頭。
“哎,叫過呀!可他死都不肯上擔架!我們也沒辦法啊!”接待員說話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哭腔。
我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再次撥打急救電話,接線員聽到我報出的地址,似乎有些遲疑,隔了半晌才小心地問道:“剛纔這名患者已經派過車,可是他不願意配合……”
“我知道!我會讓他聽話的!”
終於讓他們同意再派遣車輛,我拿起肖一凡的外褲,想給他穿上,可這傢伙卻怎麼也不配合,死命地蹬腳。
“別碰我!我要等郝易過來!”
別看他病怏怏的,可力氣卻賊大,我一個不小心,居然被他蹬翻在地。
我迅速爬起來,一掌拍在他額頭上,咬牙切齒地說道:“肖一凡!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
肖一凡似乎聽出了我的聲音,他怔了怔,然後慢慢睜開眼。
然後,脣角上揚,笑得極爲燦爛。
“郝易……老婆……你來啦……”
我有些哭笑不得,再一看站我身邊的接待員,明明哭喪着一張臉,嘴角卻也隱隱藏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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