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窮途末路,繾綣情深,懸崖絕境(上部完)
215:窮途末路,繾綣情深,懸崖絕境(上部完)
人,之所以會痛苦,是要的太多,得到的太少。
如果可以重來,我希望我們只是擦肩而過,各自綻放。
——
此時的空氣竟然是如此的稀薄,稀薄到許夏木覺得她要窒息。程傾城此時站在她的身後,他看着眼前似乎搖搖欲墜即將倒下的女人,疼已入骨。
就在不久前,他端着早餐走進了她的房間,他看見她坐在了窗臺前,跟十年前一樣,就那麼坐着,赤着雙腳,穿着他幫她準備的一身素白,他看見後,那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十年前。似乎,她從未離開過這個閣下府。
只是,頃刻間,原本安靜的她竟然那麼的激動起來,也沒顧上穿鞋,直接就衝出了房間。
他放下手裡的早餐,連忙緊跟在她身後。他見她神色那麼匆忙而激動,但是閣下府卻大的足以將人繞暈,他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只能快速走到她面前,問她,“你需要休息,你這是要去哪裡,鞋也不穿。”
是她滿是激動而精緻的面容映照入他的眼,她帶着一點歡喜雀躍,“他來了,我看見他來了,剛纔坐在窗臺前我看見他從車裡下來,他肯定是來接我回去的。”
在她說話的時候,他才發現她手裡一直緊緊拿着一個玩偶,一個戴着草帽的小女孩。
這一刻,他卻是開始心狠起來,他說,“你想見他,是不是?好!我帶你去見他,讓你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來接你回去的?”
似乎一切在這一刻都靜止了,一切的一切。
她看上去好像是要即將倒下,可是那背脊卻是挺直,程傾城看不見她的面容,他知道這很殘忍,但,這就是她所要面對的事實……
——親生父親的刻意安排,丈夫的冷漠無情。
卻是在一秒,她轉過了身來,手裡還是那個玩偶,她看向他,然後悄然無息的越過了他,離開了那方天地裡。
擦身而過時,他似乎看見她流下了一滴淚來。
隨即,他連忙轉過身,跟上了她的步伐。只是,他沒想到她並未走遠,她僅是出了門,卻仍是留在了門的旁邊,靜靜的站在那,似乎就是在等他一樣。
她說,“帶我去那個房間。”
聲音很低,好似帶着一點沙啞。
“哪個房間?”程傾城此時有點疑問。
她回,“關楚曼寧的房間,帶我去隔壁的那個房間。”
此時,程傾城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亦是想到她要做些什麼。今天,溫雋涼突然來到了閣下府,那自然不會就這麼回去,唯一一個原因他就是來帶回楚曼寧。
“去那裡做什麼?不去也罷。”程傾城卻是開口阻止道。
許夏木看了眼拿在手裡的玩偶,那上面似乎還有餘溫,玩偶、煙火、戒指……這些都還有餘溫,“帶我去。”
是她不容拒絕的口吻,迎面砸向了程傾城。
程傾城看着眼前臉色略顯蒼白,沒塗任何化妝品的女人,卻是無法開口再次拒絕,只能說,“好。”
——
程傾城將許夏木帶入了關着楚曼寧的另外一個房間。
她一直就那麼赤着腳,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冷,程傾城卻是看不下去,他將自己的鞋脫下,放到了她的身旁,開口說道:“孔湛,說你身體很虛,你不能這麼折騰自己,快把鞋穿上。”
聞言,原本看着對面房間一切的許夏木,此時轉過了身來,然後就看見那一雙男士的皮鞋就在她的腳邊,她又看了眼此時沒穿鞋,站在她旁邊的男人,“不用了,我不冷,謝謝!”
程傾城早已料到她會拒絕,那隱匿在面具下的面容卻是笑了笑。他看着她墊着腳,似乎很吃力的看着那對面的一切,隨即便折回了身去,走向了那房間一邊的牆壁那,按下了一個開關。
隨即,是什麼聲音響起,細微的聲音。
許夏木感覺到收下的牆壁似乎在移動,她退開到一旁,隨即那原本純白的牆壁就像是百葉窗簾一樣捲了起來,眼前的視眼瞬間清明而開闊。
那眼前出現的是一塊很大的玻璃,可以將對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程傾城走到了她的身邊,掃過了她滿是疑惑的臉,道:“這邊可以看見那邊的一切,那邊卻看不到這裡。”
聞言,許夏木明白了,就像是那種電影裡出現的審訊室一樣,是一種特殊的玻璃。
楚曼寧仍舊蜷縮在角落的一角,幾天沒有梳洗,那頭髮從凌亂已經開始擰結在一起。她仍是穿着上次那件衣服,抱着雙膝,將臉埋在了她的膝蓋間,此時的情景跟許夏木第一次在這裡見到她的時候,別無二致。
此時,那房間卻是突然被打開。
是一個男人率先走了進來,許夏木只見那個男人恭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隨後,便是他。
那人一身黑色西裝,就如記憶中完全一樣,他最喜歡的黑白搭配。明明是一張清塵面容,似乎是更適合月牙白色系的衣服,但是他的西裝大多數都是黑色。
她看見他走到了她的身邊,脫下了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動作溫柔,揉動。
楚曼寧感覺到身前有人一抹人影,她緩緩得擡起了頭來,那眼睛因爲長時間待在了純白的房間裡,似乎有點開始模糊不清,但是她還是看清了來人是誰……
她輕聲喚了聲,“阿衍,是你嗎?”
“是我。”溫雋涼蹲下了身來,將楚曼寧攙扶起身,“抱歉!讓你承受這一切。”
或許是他的話語太過溫柔,或許是在這裡實在被關得太久。這一刻,楚曼寧再也抑制不住那心裡積壓的情緒,直接撲進了溫雋涼的懷裡,她突然放聲哭喊道:“我以爲你不會來了,我等了又等,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許夏木在另外一個房間,看着這一切,似乎一切已經明瞭,一切都開始清明。
她此時想起了那些過往來,他那張溫潤而清冽的面容,倒映在她的腦海裡。
——他說,你以後再不穿鞋,就下地走試試?
——他說,夏木!我們試試吧!看看能不能在一起一輩子。
——他說,我們是夫妻,所以要同甘共苦,懂嗎?
——他說,那不是你的錯,你只是睡着了而已。
……
似乎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裝出來的,什麼都是假的。
程傾城站在一旁,已經完全看不下去,他上前,將許夏木從那玻璃旁拉開,“夠了!不要再看了。你這個樣子,到底是想做什麼,站在這裡看那邊的一切,有什麼用呢?”
此時的許夏木不知何時,那淚水早已佈滿了她那張精緻的面容上,她揚起了頭來,看向了眼前的男人,“不繼續看下去,我怎麼會心死,心不痛,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它死,難道你想讓我一直痛着。”
卻是這樣的話語,程傾城瞬間定格在那,此時他才明白她非要來這裡的原因,原來她要親眼所見,她要親自讓自己死心,這到底是要對自己有多殘忍。
在兩人說話間,溫雋涼已經抱起了楚曼寧走出了那房間。
許夏木看見了,亦是隨即走了出去。
在長廊裡,她看見他懷裡抱着楚曼寧,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她就跟在他的身後,猶如一抹已經淡去的幽靈一般。
每走一步,那心臟就疼一分。
她看見他走出了府,走到了那輛林肯車旁,他將她抱進了車裡,傅容與傅昀亦是等候在了車旁,這樣一個景象卻是那麼的熟悉,在許夏木的記憶裡,在她懷孕那段時間,他亦是這樣對她,生怕她有一點閃失,不會讓她多走幾步路。
有一段時間,她以爲他的溫柔只對她一人而已,原來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她錯的離譜。
在恍惚間,那車已經啓動,正在慢慢駛離。
許夏木原本站在屋檐下面,在看見車子發動離開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呼喊,卻是赤着雙足直接跑了出去。
那地面是被太陽曬得發燙的地面,每一腳踩上去都好像是足以碾磨了一切。
程傾城想追出去時,南裴庭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側,他看着那跟在汽車後面跑着的人,語氣溫漠道:“這一關只有她自己能過,別人都幫不了她,你更是幫不了。”
陡然間,程傾城似乎意識到,或許一切早已就成了定局,他的手垂放在兩側的手不斷攥緊,“閣下,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她是我女兒,她不會那麼脆弱,只是一個男人而已,她更不會這麼輕易被打垮,我和唐奕的女兒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垮掉。”南裴庭說着胸有成竹的話語,那語氣更是篤定。
說完,他便旋轉了輪椅,離開。
閣下府亦是極大,許夏木不知跟在車後面跑了多久,她只覺得那喉嚨裡似乎涌上了一股腥甜,她想出聲叫他,但是卻再也開不了口,她到底是要叫他什麼……
車內,溫雋涼與楚曼寧並排而坐,傅容與傅昀則是坐在對面。
突然,傅昀卻是驚叫出了聲來,“溫總,那後面有個人,好像……好像是夫人!溫總!是夫人跟在後面,趕快停車……”
傅容聽見了傅昀的話語,亦是向後瞧去,在看見那車後跟着不斷跑的人後,亦滿是震驚,他連忙轉過了頭來,“溫總,好像真的是夫人,而且她似乎沒穿鞋。”
溫雋涼淡淡的掃過了那車後的一抹白,在傅容與傅昀摒棄呼吸時,出口道:“繼續開。”
那車在許夏木眼前越開越遠,直到她再也跑不動,隨即便轟然倒下。
是她的臉狠狠的撞擊了地面,卻是不覺得痛,怎麼會痛呢,心死了,就再也不會痛了。
一切都結束了!
所有的一切!
——
第二天,程傾城去了閣下府的廚房,取了準備好的早餐,然後放在了托盤上,隨即便端進了許夏木的房間。
只是,叩了幾下門,裡面卻是絲毫沒有反應。昨天,她追着溫雋涼的車跑,又是突然暈倒,孔湛看完診後,卻是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她的腳被地面灼傷,本來就身體虛弱,眼下更是雪上加霜。
程傾城慌忙的放下早餐,將整個閣下府都找了一遍,身上早已大汗淋漓,卻是突然間,那腦海中想起了一個地方來。
閣下府的後面有一個懸崖,懸崖下面就是大海。
十年前,許夏木亦是喜歡去那裡,會坐在那邊一塊最大的石頭上,撿身邊的小石子然後再一顆顆丟進海里。
他當時問她爲什麼喜歡將石子丟進海里。
她說,她喜歡聽石子掉進海里“噗通”的聲音。
在程傾城趕到那時,果然看見那懸崖旁站着一個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仍是赤着雙足,就靜靜的站在懸崖的邊上,只要她一踏步就會掉到大海里。
他此時已經慌亂,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走上前去,卻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或許是她聽見了身後有響動,卻是慢慢的轉過了身來,她看向他微微一笑,“傾城哥,你戴面具的樣子真醜。”
這一聲“傾城哥”卻好似穿越了一切,闖入了程傾城的耳裡。
他突然愣在了那裡,滿臉的震驚,“木木,你記得我了?”
“對不起!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沒認出你來。”許夏木說着,那腳卻是向後走了一步,“這裡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和十年前一樣。”
“木木!不要再向後走,小心後面!”程傾城連忙說道。
只是他的聲音還未落下,許夏木卻是突然再次向後倒退了一步……
在她倒下前,她聽到了程傾城淒厲的叫聲,她的腦中卻是閃過了一張早已鐫刻在腦海中的面容。
當她的身體撞擊那冰冷的海面時,她狠心的將他從她的記憶裡抹去。
——那是,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