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山縣到洛安,可不像今天的雲南到北京,打個飛的半天就到了,路上最少半個月。而且首先要有一匹馬,或者一輛馬車。
而且還得會騎馬會趕車,顯然墨小染只在遊樂場騎過旋轉木馬。
她在大街上兜兜轉轉一下子沒了方向。
“哎,姑娘,借光,讓讓,我們這裝貨呢。”一個手裡拿着算盤的瘦高中年人衝她搖手。
“你說我?”墨小染指指自己鼻子。
“是啊。”瘦高個上下打量着她,見她容貌出衆是個小美人兒,態度於是特別好,“麻煩姑娘移駕,別擋着我工人幹活兒,我這批大米急着運到洛安的。”
墨小染來不及細想自己怎麼突然現身了,耳朵裡只剩下“洛安”兩個字。
“大叔,你們車隊去洛安啊?”墨小染討好的擠出一個笑容。
“是啊,姑娘有什麼事?”瘦高個是個生意人,自然八面玲瓏對誰都客客氣氣。
“能不能帶上我?我正好有事去洛安,捎我一程吧?”墨小染摸摸口袋一個銅板也沒有,有點不好意思“我能幫你們幹活兒的。”挽起袖子就要幫他們扛米。
瘦高個慌忙阻攔她,“別別別,這可不是姑娘乾的活,我們倒是缺個路上煮飯的廚娘。”
墨小染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做飯可難不倒她。
這瘦高個是姓劉,倒是是實誠人,是這家米行的管事,也跟着車隊一起進京,墨小染就跟他坐在了一輛平板車上,車上裝了半車的米。
“女將軍?飛龍將軍?”劉管事捻着鄂下的幾縷稀疏的鬍鬚,“我在洛安糶米十多年了,從來沒聽過朝中有個飛龍女將軍,這天底下哪有女人打仗還做將軍的事。只有玉門關戍邊的趙將軍,因其武藝高強人稱飛將軍。”
“什麼?”墨小染心中有點慌。
世間並無飛龍將軍,那麼去哪裡找墨飛龍老祖宗?
離洛安城越近,墨小染就覺得越緊張,可是已經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天地這麼大卻是沒有她的容身處的。
年輕的車把式看墨小染長吁短嘆,不禁插嘴道:“說到女將軍,洛安城裡也有位女將軍,叫花十娘,人稱千面女將軍。”說着低頭“咯咯”笑了一陣,“不過那恐怕不是姑娘要找的。”
劉管事瞪了他一眼,“別胡說八道,油嘴滑舌沒輕沒重的!”
“那她是住在哪裡?”墨小染緊緊追問。
那車把式捱了劉管事一頓訓斥,面上訕訕的,被問急了才道:“姑娘別打聽了,不見也罷,絕對不是你要找的人。”
劉管事也點頭贊同。
墨小染不解,卻將這“千面女將軍”花十娘暗暗記在心裡,想着到了洛安定要去見一見,既然有千面的美譽,就是飛龍祖師也不一定。
十多天長途跋涉進了洛安城,墨小染就同劉管事告別了,繁華洛安,新鮮的古代都城,她根本無心觀賞,有什麼能比她的命更重要,比回家更重要呢?
時間不等人,必須要趕快找到老祖宗。
她打聽了一路南飛龍,果然洛安城裡根本沒人知道這個名字。
“這位大姐。”墨小染攔住一位四十上下的婦人,“請問千面女將軍的府邸在哪裡?”
那婦人白了她一眼,牙縫裡擠出一句,“下/賤!”
這罵挨的莫名其妙,墨小染也沒辦法只能乾瞪眼。
“姑娘要找千面女將軍?”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攔住了她。
墨小染打量着他一身華麗錦衣,大約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雖然娘炮了一點倒不像是壞人。
“姑娘找她做什麼呢?”娘炮公子翹着蘭花指問。
“親戚,遠房親戚。”墨小染撇過頭躲開他滿身的脂粉香氣,“好像……算是……親戚。”
娘炮公子“嗤嗤”一笑,“親戚啊,那就是自己人,跟我來吧,我跟花十娘那是很熟的。”
墨小染謹慎的跟在他身後,像只機警的小狐狸,一旦察覺到任何不對就要準備逃跑。單親家庭長大的她,這點獨立和警醒還是有的。
娘炮公子看出她的疑慮,倒是坦坦蕩蕩,領着她走的都是鬧市大路。
穿過鬧市,在一棟三層木樓面前,娘炮公子停住了腳步,“就是這兒了。”
墨小染擡頭看那樓上的匾“望月軒”,名字倒是雅緻,樓前各式盆景裝點也不俗,頗像現代的高級仿古茶館。
不疑有他,墨小染推門而入,裡面的裝修更是不俗,沒有想象中的金雕玉砌富麗堂皇,處處顯出一種禪的簡約雅緻,一個粗陶盆一枝青竹,處處透着風骨,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可見主人是個極有品味的人。
大夏天裡竟然有點點梅花香飄過來,耳邊是清越的古琴聲,就算是不通音律,也感到了一種寧靜。
娘炮公子把她請到一間小茶室,殷勤的泡了一壺茉莉香片,“稍等,我這就去叫花姐姐過來。”
墨小染點點頭,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自己也不由得心平氣和起來。
茉莉香片的味道真是十分不錯,即使不懂茶,也能品出其中的不俗。
“花姐姐,你看這可是你親戚?” 娘炮公子嗲聲嗲氣的問。
“我全家都死光了,就算有遠房也不見得願意認我這望月軒頭牌爲親戚……不認識。”
“那就好了,這丫頭自己送上門來的,真心不錯呢,好好調/教一番將來能再出個千面女將軍。”
墨小染耳朵裡將他們的對話聽的真真切切,身體卻不聽使喚,一點力氣都提不上,眼睛根本睜不開。
她倒在地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還是這間茶室,耳邊還是悠揚的古琴聲,只是桌上的那壺茉莉香片已經冷了。
門外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忽遠忽近,時有時無,她安安靜靜坐着,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
她終於明白花十娘“千面女將軍”這諢號的由來,原來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御男無數的意思,難怪旁人提及都是一副鄙夷的神色。
這世間彷彿根本沒有“飛龍將軍”,根本沒有墨飛龍這個女人。
墨小染苦笑,現在就算不被心上的血玲瓏耗盡青春而死,在這陌生的時空她也會餓死,若是能青/樓賣藝好歹能混個肚子飽。
反正沒幾天好活,要做個飽死鬼。
門被輕輕推開了,走進來的美貌女子,那種妖嬈的美簡直就不像人類,墨小染疑心她是不是狐狸成精的。
美貌女子看着墨小染醒着,愣了一下,“你倒是不哭不鬧。”
“看起來挺好吃的,就是有點少。”墨小染盯着她手上半新舊的紅漆木食盤,一個煎雞蛋,一碟醬肘花,一碟青菜,一小碗米飯。
好豐盛,跟着劉管事的車隊都是粗茶淡飯,沒什麼油水。
美貌女子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訝,放下食盤盯着墨小染看。
墨小染在她的注視下風捲殘雲似的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從碗裡擡起頭可憐巴巴的看着她,“還有嗎?”
“我花十娘是開青/樓的又不是開善堂的。”美貌女子憤憤不平。
墨小染失望的舔舔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