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染離火堆遠遠的躺着。
雖然快入秋了,山中夜裡風有點冷,挨着火肯定比較暖和,可是火堆旁的冰山卻是比山風更冷。
“你躺那麼遠做什麼?”冰山終於說話了。
“我……我熱。”墨小染心裡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明明冷的發抖好嗎。
“過來。”不可抗拒的命令語氣。
墨小染低着頭,做鵪鶉狀挪了過去。
“離火堆太遠有許多蛇蟲,你不怕?”東方白見她這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是因爲上次情急之下喝了她的血麼,讓她怕成這樣?上次若不是他大意,也不會被三星門的人下蠱逼他幫他們完成召喚血玲瓏的儀式。沒想到消失了三百年的血玲瓏真的被召喚出來,而且在這個小姑娘身上。
或許這真的是天意,血玲瓏讓她的血成了解蠱毒的藥,救了他一命。
見她挪動了一小步,還是遠遠的又躺下,東方白眯起了雙眼,在袖子裡摸了一把後捻了捻手指。
不遠處的灌木叢裡一陣悉悉索索,剛剛睡着的小青蛇半睜着眼睛遊動着,它受到一股強大力量的召喚,朝着目標游過去。
冰涼的感覺從指尖慢慢纏繞上來。
“有蛇啊,有蛇啊,救命啊……”墨小染大叫。
她從未如此清醒的近距離的接觸過蛇,嚇得屁滾尿流。
滾啊滾啊,滾入一個相對安全的懷抱。
小青蛇完成任務,回窩睡覺去了。
“我……那個……果然有蛇。”墨小染尷尬的想要離開這個懷抱。
“已經跑了,睡吧。”東方白扯了毯子分給她一半,然後跟她稍稍拉開距離,翻身給了她一個冷漠的背。
墨小染一愣,不客氣的搶過大半毯子安心的睡下。
離着他只有一指的距離,墨小染不敢睡,眼睛睜的大大的,生怕身後那隻大灰狼撲將過來。不過顯然她想太多,身後的人似乎很快入眠一動不動如磐石般,她熬到後半夜終於是嗷不住了,也沉沉睡去。
墨小染這一睡睡的香甜,東方白其實卻是一夜無眠,不是因爲某人半夜裡像八爪魚一樣纏了上來,抱着他沒撒手,而是,他以爲早已經熄滅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來。
這個希望就躺在他身後,像一隻委屈又倔強的小貓,他想向她伸出手卻怕驚擾了她,更怕她根本不是自己要找要等的人。
由於墨小染慢吞吞,折騰了好幾天,終於快到洛安境內,很快要到無涯城了。
一隻灰色的鴿子落在東方白的肩膀,他解下了鴿子腳上的布帛。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東方白皺了皺眉頭,將布帛納入懷中。
墨小染扭頭剛好瞄到一眼。
不知道哪位英勇的姑娘,居然如此熱切的追求着一座冰山。
“這裡去無涯城的路我都認識,您要是有事忙就先去忙吧。”墨小染客氣的說。
“好。”東方白勒住馬,止步。
“額……那再見。”還真不客氣啊,墨小染心中暗暗叫苦,只好硬着頭皮往前。
行了小半里路,見前面不遠處有人騎着駱駝,不禁感到稀奇。
是黑色的駱駝。
她催着馬,小跑着上前,發現那黑色的駱駝其實是頭大騾子。
大騾子身上坐着一個土肥圓少年,約摸十七、八歲,把騾子生生壓成了駱駝。
這土肥圓少年邊擦着額上的汗邊禮貌的衝她點頭,咧嘴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本來就小的眯縫眼登時不見了蹤影。
“姐姐可也是前往無涯城拜師的?”少年問。
墨小染點點頭。
“太好了,我叫大川,雲州來的,大家都叫我胖川。”胖川友好的說。
胖川騎的這條大騾子已經渾身是汗,一直“呼哧呼哧”的喘着氣,沒走幾步終於不堪負重的倒下了。
墨小染簡直哭笑不得。
胖川哭喪着臉,“都騎壞三頭騾子了,可怎麼辦,走過去要三五天,就要錯過了。”
“讓騾子先歇一歇緩一緩。”墨小染下了馬,摸了摸那頭不堪負重的騾子,拿了自己水囊給它餵了點水。
“水都喂騾子了,你喝什麼?”東方白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
鮮衣怒馬,猶如天神,胖川呆呆的看着他都不敢說話。
“我一大活人肯定不至於渴死,這騾子走不動了,怪慘的。”墨小染摸了摸騾子的頭。
這騾子眨巴着大眼睛,竟然掉下淚來。
東方白衝胖川打了個手勢,胖川立刻屁顛顛上前,聽他說了幾句之後,頓時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的牽了東方白的馬。
“路上小心,我真的有事,不能送你,他好歹能幫你跑跑腿,至於保護自己,我看你身手還不錯,應該沒問題。”東方白將墨小染扶上馬,認真的說。
墨小染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有了大川這個同伴,巴不得這塊大冰塊趕緊離開。
胖川得了東方白的好馬一路上笑的嘴就沒合上,對墨小染殷勤備至。
“墨姐姐我跟你說,我一定能被無涯城選上的。”胖川堅定的說,“我娘說了,我出生那天她夢見太陽鑽進了肚子裡,要知道據說無涯城創始人太薇上君祖師出生時,他娘也做了同樣的夢。”
墨小染對無涯城的瞭解僅僅侷限於兇巴巴的掌門何佑道和慕名揚,她只能敷衍着連連點頭。
待兩人遠去,東方白蹲下來查看地上的騾子,他伸出雙手在騾子的身上各處按了幾下,騾子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站了起來。
東方白騎上騾子,前往洛安城。
這頭傻大黑騾子和東方白的高貴冷峻形象南轅北轍,他卻絲毫不在意,大剌剌騎着過鬧市,把這騾子騎出了汗血寶馬的氣質。
望月軒門口站的小廝老遠就瞧見了他,慌忙進去通報。
花十娘忙推掉了所有應酬,讓人打開南閣,擺上瓜果點心,親自點了一爐檀香。
望月軒裡的姑娘丫鬟們見老闆娘如此緊張,都知道是九公子來了。
這天底下能讓千面女將軍花十娘緊張的男人,僅九公子一人,這南閣也只爲他一人而開。
姑娘們在大門口探頭探腦,都想一睹傳說中的九公子的風采。
先入眼的卻是一頭大黑騾子。
“都幹活去,招呼客人去。”花十娘在她們身後叉着腰訓道。
姑娘們鬨笑一聲,立刻做鳥散。
花十娘迎了出去,看見東方白從騾子背上下來頓時也石化了。
就算是騎頭騾子,他都是如此光彩照人。
“九公子。”花十娘低頭道萬福,臉上盡是少女的嬌羞。
東方白淡淡掃了她一眼,輕輕擡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花十娘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漠,她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引路,偷眼看他的側臉,竟不似從前那般冷峻,隱隱的似乎有絲笑容。
花十娘疑心自己看錯了,但是她那顆風塵裡摸爬滾打多年的心,還是“砰砰”的跳起來。
“想不到公子居然親自過來了。”花十娘確實受寵若驚。
“既然朝廷向天下術者廣發英雄帖,我移花谷沒有不參加的道理。”東方白從懷裡掏出信鴿送來的那張布帛。
布帛上的詩句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
花十娘看了一眼這布帛,頓時心如鹿撞,爲了打探消息,她離鄉背井潛伏在望月軒十年。她想跟東方白說的話,都在這掩人耳目的布帛上。
“以後換個方式傳訊給我。”東方白將布帛遞還給了她。
“換……換一個方式?”花十娘不解。
這十年來他們之間相互傳訊都是假裝成一對分割兩地的情侶,表面上看這些書信都是綿綿情話,但是隻要對着布帛長呵一口氣,情話立刻變成了情報,然後消失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