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恆溫的心

一片灰雲遮住城市的上空,紫色的閃電在滾滾烏雲間閃過,伴着轟隆的雷聲,雨點傾盆而至。

在一條狹窄的小巷,蒙拓被裘正望的手下像扔垃圾一樣扔出車外,雨水很快將他淋溼,他們並沒有就這樣放過他,有兩個人追下車來,仍揮舞着拳頭,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

裘正望坐在車裡,仍舊滿臉怒火,一言不發地盯着被打得像死狗的蒙拓。

另一輛的車的車門輕輕打開,露出一雙修白皙的雙腿,裘敏踩着一雙細細地高跟鞋走下車來,在她身後馬上有人撐了一把黑色的大傘,雨滴打在地面反彈在她潔白晶瑩的腳趾上,她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站在了蒙拓面前。

蒙拓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英俊帥氣的臉已經腫得像豬頭,臉上是青青紫紫的傷痕,眉骨也破裂了,紅色的鮮血流過黑色的劍眉,一會兒又被雨水給衝得滿臉都是。

他早已經無力還手了,被人架住時四肢無力地垂下來,頭也耷拉了下來,只有腫得不成樣子的眼睛,偶爾還會睜開看看。

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心軟,這是個無情的男人,他該死,可是眼淚還是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就在來這裡之前,她還抱着蒙拓哭着對他說道:“蒙拓,我是真心愛你的啊,你知道嗎?才幾天而已,我有多麼想念你啊,你比毒品還讓我難以戒掉啊,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只要你求饒,說一聲錯了,我跟我爸都會原諒你的,蒙拓,你說啊……”

被打得滿臉是傷的蒙拓連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他仍然含糊的重複着那兩個字:“葉橙,葉橙……”

這深深刺痛了裘敏的心,也許自己從頭到尾扮演的都只是被利用的角色而已,其實裘敏隱隱約約是知道的,可是,蒙拓用這種直接的方式告訴她,她依然難以接受!

蒙拓,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

“小敏,別在爲這種男人哭了,以後老爸給你找一打比他好的男人!”裘正望溫和地安慰完女兒,轉頭眼中已經是一片肅殺,他沉聲吩咐道:“給我滅了這小子!”

“不,不要!”裘敏哭着叫道。

“女兒,你怎麼還這麼看不開啊,這小子看來是鐵了心地要找死啊,我們就成全他吧!”

“不,爸,你要是打死他了,他就會永遠活在我心裡,我就永遠沒辦法忘記他了!”

裘敏哭得蹲下身來,聲音竟充滿了無助,讓裘正望心疼不已,他無奈地擺了擺手,讓那些打手放開了蒙拓,蒙拓像只從水裡撈起來的死狗一樣,趴在了地上。

可是一會兒,蒙拓又動了起來,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彎起膝蓋,撐起手臂,一步一步爬到裘敏面前,帶血的手一把抓住她潔白的腳踝,仰起頭努力地張開已破裂的嘴脣,執着地發出那兩個含糊的音節:“葉橙……”

裘敏這一刻徹底死心了,看着蒙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的葉橙,我們從來都沒見過,也從來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這樣,你滿意了?”

裘敏站直身來,這次她沒有猶豫,甩開了蒙拓的手,大步走到車邊,然後鑽進了車內。她狠狠地抹掉臉上的淚水,吩咐道:“開車!”

兩輛黑色的驕車在雨中急速駛過,濺起了一陣水花,蒙拓無力地躺在溼漉漉地面上,他努力讓自己相信裘敏最後的話,身體雖然很累,心終於能放鬆下來,還好,葉橙沒事,葉橙沒事,他一邊想着,一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大雨來得有些突然,這場雨將街道沖洗得乾淨一新,人們紛紛跑向能避雨的地方,只有一個閒散地踩着三輪車的人在無人的街道上踽踽前行,他踩一圈躬一下身子,以緩慢的節奏往前走着,雨水淋溼了他的全身,他卻一點都不在乎。

當的三輪車踩到小巷時,他停下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像只破布偶似地被人扔在地上的蒙拓,他似乎遲疑了片刻才走下車來,探了探他的鼻息,將蒙拓胡亂地扔進上了三輪車,跟那些爛菜葉裝在了一起,自己又重新坐上三輪車,依然節奏不改慢慢悠悠地向前行去。

葉橙伸出手去接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她已經在這個叫做“玫瑰園”的咖啡廳門口站了差不多一整天了,而雨也就這樣下了一整天。

她詢問過咖啡店裡每一位職員,可是得到的答案是致的,沒有人認識她,也沒有人找過她。

於是她又站在咖啡店的門口,看着每一位來往的顧客,直視他們的眼睛,希望能找到一個認識自己的人,可是多數人都拋以白眼,尤其是女性,她們見到這樣一位氣質絕佳容貌出衆的女孩看着自己,總是期望她是一個神經病。

男性見到美女投過來的目光,總自我感覺良好,以爲自己交上了桃花運,甚至有人直接開口詢問,美女,我們是不是認識啊?

葉橙多麼希望跟其中的一位認識啊,可是,葉橙知道,他們都不是自己等的那個人!

天空依然下着雨,一陣寒雨一層秋,夏天就這樣莫名的結束了,葉橙緊了緊身上的黑色毛衣,茫然地看着路上的行人,突然有一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

葉橙去過警察局,沒有人找過她,而警察也表示暫時沒辦法幫她確認身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認識她一樣。

我是誰?難道我是從火星來的嗎?或者我真是一個人人討厭的騙子嗎?我沒有親人朋友嗎?沒有愛人嗎?他們都討厭我嗎……所有的問題都讓葉橙的沮喪,但是葉橙並沒有絕望,因爲她還有唯一的一絲記憶,她記得她在等人!

這是腦海裡唯一的記憶,也許這就是最重要的線索,也許等的那個人,正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這個想法讓支撐葉橙,她堅信無論現在的情況有多糟,只要等到那個人,眼前的陰霾就會過去,生活也能迴歸到原來的軌道。

這個想法變成了堅定的信念,讓葉橙一直守在咖啡店的門口,一天,一天,又一天。

已經連續三天了,那個女孩還站在咖啡店的門口,每次卓宇航坐車經過,總會不自覺地看上一眼,她時而會露出迷茫的神情,時而會自己爲自己打氣加油,看着她故作堅強的模樣,卓宇航涌上一股憐惜之情。

不,那只是因爲撞了她所以有點內疚罷了!卓宇般這樣解釋自己的異常心理現象。

卓宇航曾經有一任女朋友評價他說,你的心是恆溫的,知道嗎?你是最可怕的人類,女人們常抱怨男人冷血無情,可那樣的人可能受過傷,也許會帶着一種恨意,這樣的至少還帶着情緒,可是你沒有,你從容地對待感情,無愛也無恨。

不管是愛還是恨,對卓宇航來說都是過激的情緒,他需要冷靜地頭腦來處理事情,不容許出現一點偏差。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愛情,那隻不過是被人們過度詩化過的一種相互需要的關係而已。

今夜又下起了雨,天氣預報說溫度又降了幾度,真的入秋了。

透過寬大的窗戶,卓宇航一邊搖着手中的酒杯,一邊欣賞着這個城市的雨中夜景,雨中的城市像一個出水芙蓉的美人般清麗動人,天這麼涼了,那女孩還等在那裡嗎?她在等着誰?會是愛人嗎?或者,那個人根本就已經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

思緒居然轉得那麼遠,爲什麼想那麼無聊的事情呢?卓宇航自嘲地笑了笑,將目光移到手中的酒杯上,他輕晃酒杯,如血的紅酒妖嬈地旋轉着。

一隻雪白的纖纖玉手探到了卓宇航的胸口,在雪白的襯衣上摩挲着,一個美目盈盈的美人靠在他的望頭,輕聲問道:“宇航,你在笑什麼?”

卓宇航沒有回頭,他當然知道那是誰,這位吐氣如蘭的美女正是他交往了近半年的女朋友蘇雪泠。

卓宇航的品位很高,他喜歡的女人既要漂亮又要知性,既要溫婉又不失獨立的思想,因此,他交往的女人以職業女性居多,而蘇雪泠就曾是他公司的屬下,而在跟她交往以後,爲了避免工作上的交集,他把蘇雪泠調到了分公司。

卓宇航沒有回話,他徑自啜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才轉過身來,一手撫着蘇雪泠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卓宇航有早起的習慣,他的生活極有規律,一點也不像現在的年輕人,七點鐘他就準時起牀,然後在樓下的健身房運動半個小時,然後就吃早餐,準備上班,一切就好像是寫好的程序一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扣好最後一顆白襯衣釦子,卓宇航準備繫上領帶,這時蘇雪泠溫柔地笑着走了過來,握着他的領帶準備幫他繫好。

卓宇航卻向後退了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蘇雪泠尷尬地呆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像是新進的職員做錯事被上司訓了一般,有些委屈地擡眼望着卓宇航。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

卓宇航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轉身提上自己的公事包,向門外走去。

坐上車子,卓宇航就打開了電腦,他一天的工作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他無暇欣賞清晨的景色,只你頭忙着做自己的事。

彷彿他體內有個計時器一樣,車子開到那間咖啡店時,卓宇航的眼睛終於離開了電腦,向窗外望去,那個婷婷玉立的身影今天竟然不在,他又些黯然地收回視線,再去看那些資料時,他怎麼都看不進去了,只好啪地一聲合上了電腦。

“那個女騙子真是陰魂不散,居然還在這裡?她到底想幹什麼啊?!”

司機的話引起了卓宇航的注意,他伸頭向車窗外望去,果然,葉橙竟然站在了那棟銀色的IT大樓前。

最近司機只要一見到葉橙就會說她的壞話,原因無他,因爲葉橙害他失職,讓他的老闆無緣無故賠了好幾萬塊錢。他總擔心這個責任會成爲自己工作上的污點,所以只有不斷地貶低葉橙。

“她該不會是想着放長線釣大魚吧!”司機一邊恭敬地爲卓宇航打開車門,一邊說道:“這個女騙子該不會是想做美夢,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釣老闆您這個金龜胥吧?”

卓宇航走下車,扣好西裝外套,不悅地說道:“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推測好嗎?”

其實卓宇航更氣自己,居然對這些無謂又無聊的推測也心動過!

葉橙就站在大樓的門口,卓宇航從她身邊走過,她似乎像不認識他一樣,只是與她擦身而過。

葉橙攔住的一羣穿着清潔工衣服的阿姨,走在前面的短頭髮捲髮阿姨一見葉橙就說道:“哎呀,小姐,你一天三遍的問,你不煩我們都煩了,是真的,我們沒見過有人找你,要是見過,我們一定會告訴你的!”

“我今天不是來問這個的!”

“那你問什麼啊?”

“我想問問,你們清潔公司請人嗎?”

“啊?!”

不僅是那些清潔工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就連已經走過了卓宇航都不由得停下腳向葉橙望去,眼光中除了吃驚以外更多的是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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