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美女,能否請你們賞光,喝個下午茶?”葉橙踩着高跟鞋含笑走到清潔公司的舊同事面前,俏皮地說道。
“還是不要了,喝什麼下午茶啊,我們哪有那情調啊,你還不如請我們吃一頓比較實在呢!”
“吃飯我也請的,去哪兒吃你們說了算!”葉橙挑眉看着她們幾位,笑道:“下午茶嘛,我們就去那裡!”
幾個阿姨同時擡起頭來順着葉橙的手看向對面那間咖啡廳。葉橙之前跟她們一起工作時,她們老是愛詆譭那間咖啡廳,說那間咖啡廳故作高雅,裡面的咖啡一定比中藥還給喝,話語中總透吃不到葡萄的酸味。
可是女人們天生愛浪漫,那樣的咖啡廳那樣的氣氛她們年輕時沒感受過,要說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那一定是假話。
葉橙的邀請是一個難以抗拒的誘惑。
幾個女人嘟嚷了幾句,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最後都換下工作服,甚至補好妝,隆重其事地跟着葉橙一起來到了咖啡廳。
咖啡比想象要香濃,葉橙跟她們一起坐在靠窗的沙發邊,看着午後桔紅色的暖陽撒在窗邊,看着她們一張張質樸生動的笑容,葉橙告訴自己,這就是生活,現在的生活,不管她過去丟失了什麼,她就是活在當下的。
“小橙,爲什麼你找回了名字,知道了過去的事情以後,你看起來反而沒有以前那樣有精神了呢?”
她們本來是爲葉橙高興的,畢竟終於弄清楚了自己的身分,可是,現在的葉橙反而一臉失落,不像當初那樣充滿信心了。
“可是我過去似乎一直在做錯事,所以,我對自己有點失望!”
賈姐輕啜了一口咖啡,小心地放下杯子,說道:“小橙,我覺得你不應該對自己失望,我們也不知道你過去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可是,現在的你這麼善良,勇敢,又堅強,想必你過去也錯不到哪裡去!有時候,別人對你的瞭解也許只在表面,你也不要太在乎了,只有你自己內心的感受纔是最重要的!”
“就像我們這羣清潔工,在別人眼裡那就是苦哈哈地在爲生活奔波啊,哪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我們覺得自己過得挺不錯的,爲自己的家人打拼,有一份責任,能把一件事情做好,有一份滿足,這些就讓我們挺快樂的,那是別人所無法理解的幸福。”
是啊,自己的記憶並未恢復,所有關於自己的事情都只是聽說而已,並不是內心的感受,她好或不好,家人親或都不親,那男人愛或不愛,一切都只跟自己有關啊,別人能知道什麼呢?
葉橙的心一下子豁然開朗,爲什麼要失去信心呢?等待的那個人會出現的,自己的記憶當然也會恢復的,不用害怕,這仍然只是身在迷霧中的過程而已。
跟阿姨們從咖啡廳出來,葉橙的腳步輕快了許多,她手捧着一杯外帶的咖啡,來到卓宇航的辦公室,微笑着將咖啡遞到他手上。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卓宇航將咖啡捧在手心,感受着葉橙留下的餘溫。
“其實,也不算有什麼事,只是有一些事,突然想通了!”
“是嗎?這就好,你乾脆不要再想過去的事了,重新開始吧!”
一瞬間,葉橙以爲自己看錯了,卓宇航眼眸中竟帶着一絲熱切地期盼。
葉橙垂下眼睛,說道:“其實,我的過去不管是好還是不好,都是屬於我的,我不去想它,它終究還是存在的,我只是不再逼自己了,讓一切順其自然!”
“其實我也希望一切能順其自然!”卓宇航站起身來,他伸出手越過辦公桌,輕輕地握住了葉橙的手。
葉橙有些吃驚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緊緊地抓住。
“葉橙,我一直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情,直到遇見你,葉橙,打開心扉吧,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坦然地接受我的愛,好不好?”
葉橙擡頭看着卓宇航,不可否認,他真是一個出色的男人,也許他有些挑剔,有些冷清,有些孤傲,可是,葉橙卻能如此明確地感受到他的愛意。
葉橙深深地凝視着他,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也許,我只是路過……”
吳浩依舊踩着那樣破舊的三輪車,將全身上下綁着紗布,腳上還打着石膏,臉上神情近乎癡呆的蒙拓從醫院接出來放在車上,然後慢慢悠悠的往家裡蹬去。
吳浩的家在郊區,現在郊區也興建了不少商品房,可是他依然守着老房子,房子的四周都是雜草,雜草旁邊是他的田產,幾塊不大不小的菜地。
到家後,吳浩將蒙拓從車從搬下來,扔在客廳的破沙發上,然後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喝完後,他又倒了一杯,遞到蒙拓面前,問道:“你喝嗎?”
蒙拓像個木乃尹似的,眼神發直,一動也不動。
“臭小子,你還想死啊?你欠我欠得越來越多,現在就更不能死了!”
吳浩說着猛地給蒙拓灌了一大口水,把蒙拓嗆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吳浩一把扶住他,“你給我坐好,快點給我好起來,然後給我幹活還債!臭小子!”
吳浩跟蒙拓是三年前認識的,那時的蒙拓還像個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找發財的門路,那一年,他聽說有人靠盜墓發了財,居然財迷心竅地也跟了去。
吳浩小鼻子小眼睛,長得就一副做賊的模樣,可是蒙拓,長得英俊帥氣,而且一身打扮還很潮,一看就是個富家公子。
“你是來體驗生活的吧?”
“不是,是來發財的!”蒙拓雙拳緊握,目光赤紅,信誓旦旦道:“我的目標是,三年內賺到三千萬!”
“哇,你想靠盜墓賺三千萬的話……”吳浩搜腸刮肚地想了一會兒,說道:“那你得去挖秦始皇的墓才行啊!”
“秦始皇的墓?!在哪裡,你帶路,我們現在就去挖!”
旁邊的同夥馬上鬨笑了起來,“你要去挖秦始皇的墓就等於給自己挖墓了!”
雖然大夥都嘲笑蒙拓,但吳浩卻似乎從蒙拓身上看到了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所以,在他們那夥人盜了一個空墓,還被警察追得四散落跑以後,吳浩決定,以後就跟着蒙拓混。
他們兩個在車站倒都黃牛票,在古董市場裡賣過假古董,在傳銷公司差點做上高層,一路走來,最後卻什麼錢都沒撈着,反而像驚弓之鳥一樣,到處奔波潛逃。
蒙拓當時很落破,父親死後什麼都沒留下,他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了,所以吳浩就帶着他來自己家,這所郊區的老房子,是他們經常落腳的地方。
吳浩有一個僅比他小一歲的妹妹叫吳茵,可吳茵卻因爲有是一位智障人士,吳浩的父親是因爲車禍雙雙去世的,兩老在過世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弱智的女兒,吳浩當時當着父母的面指天發誓會照顧好妹妹,兩老這才安詳地離開。
當時城區建設已經擴展到了郊區,周邊的地區也已經開始修建商品房了,蒙拓看到了這一商機,可是他既無錢又無門路,想賺錢根本就不可能,這讓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天在吳浩家的小屋裡急得團團轉。
可是他畢竟蒙拓,正路不通時他馬上就想到了歪路,他跟吳浩兩人用一個假的公司商標,開始了非法集資。
這是真正的一夜暴富,蒙拓跟吳浩兩個人沒想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募集到的錢就已經有好幾百萬,周邊的一些鄰居們也都因爲相信吳浩將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錢都交到了他們手中,這讓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起來,越來越沒辦法收手了。
時間長了以後,自然也就有人開始懷疑他們兩人,不斷有人想拿回自己的錢,那時的蒙拓跟吳浩被金錢矇蔽住了良心,他們一方面繼續用謊言欺騙這些單純的村民們,一方面計劃如何捲款潛逃。
“你們會有報應的!”一個衣衫破爛的老乞丐用悲憫的目光看着他們說道。
蒙拓那時爲了賺錢已經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他自然不在乎別人這幾句話。他盛氣凌人地盯着老乞丐說道:“我這人命硬,從來都不怕報應!”
老乞丐詭異地笑着:“你知道報應是什麼嗎?老天爺當然會讓你命硬,因爲報應就是要讓你活生生地看着你愛的人一個一個離開你,這就是報應,看看我,我就總是死不了……”
聽了這話,蒙拓跟吳浩寒意頓生。
老乞丐的話就像一個邪惡的咒語,第二天的黃昏就應驗了,吳浩那個向來乖巧聽話的妹妹吳茵,淹死在了屋後的水塘裡。
吳浩抱着自己的妹妹大聲痛苦,向父母的保證他沒能做到,他要如何向他們交待?!
蒙拓這一刻相信,這的確是報應!
吳茵雖然有些智障,但還算是個聽話的孩子,她甚至會幫蒙拓和吳浩做飯,那個水塘平時她也會去,她甚至掉下去過兩三次,每次總有好心的鄰居把她救起來,可是,這一次,卻沒有鄰居來救她。
連吳浩在那一刻都醒悟了,他大哭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騙大傢伙的錢,你也不會出事啊,小茵,是我不好啊,是我貪錢哪,是我害死了你啊……”
三年後,吳浩悽慘的哭聲換成了蒙拓的,當他被吳浩救醒時,他大哭道:“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葉橙,浩子,你看了吧,我也遭報應了啊,我也失去了最愛的人啊,浩子,我把最愛的葉橙給弄丟了啊……”
吳浩最初送蒙拓去醫院時,他不願意接受治療,“不,不,就讓我這樣吧,讓我多受些罪,讓我承受所有的罪過,只要讓葉橙平安無事就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讓我自生自滅吧……”
“我可不能讓你這麼輕易死了!”
吳浩將蒙拓按在病牀上,盯着他說道:“我每天都在承受害死茵茵的自責,你憑什麼用死來逃避啊!再說,你的葉橙還沒死,你難道真的不想再見她了嗎?”
真的不想了嗎?不,當然不是!蒙拓放棄了掙扎,任由一旁的醫生護士擺弄,是的,他得活着啊,至少,至少還得見葉橙一面啊,做了這麼多,不都是爲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