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都行事匆匆的一行人,被突然衝過來的小孩子也是一怔,都停下腳步,目光吸附過去。
處於興奮當中的小傢伙並沒有發現周遭的異常,反而因爲周遭人的呆若木雞,很輕鬆的竄到了賀沉風面前。
兩條短短的小胳膊一下就抱住他的雙腿,“爸爸,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噢!”
賀沉風英俊的眉宇微蹙,臉上卻無過多神情,垂眼看着昨晚才偎在自己懷裡看動畫片的兒子,插放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指卻已握成拳。
“君君!”瀾溪急急的跟在後面,彎身喊着兒子。
“媽媽,是爸爸噢!”小傢伙扭頭,笑眯眯的對着她。
面對天真無邪的兒子,瀾溪的嗓子裡像是被哽了什麼,無措下,她惶惶的擡頭看向賀沉風,映滿瞳孔的,都是他冷峻的眉眼。
小孩子稚嫩的話像是白天裡的一記炸雷,周遭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就在那雙緊抿的薄脣有微動的跡象時,掌心下握着的小肩膀的力量驀地消失,瀾溪一怔,程少臣不知何時也跟着走了過來,彎身將君君抱在了懷裡。
“君君,你認錯人了,爸爸不是在這裡嗎,一轉眼,你就跑不見了!”程少臣笑容如棉絮,柔聲說着。
小傢伙見狀,一臉的霧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眉眼含笑的程叔叔,又看了看淡漠冷峻的爸爸,小嘴巴一閉,沒有再吭聲。
“真抱歉!”瀾溪抿脣,對着賀沉風微微點頭一句,便伸手拉着程少臣離開。
賀沉風也同樣頷首,目光並沒有多做停留,繼續轉而和方纔的老總談論着有關項目的商業性問題,似是對剛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並未縈於心。
周遭的人也是纔回神過來,無奈的感嘆,爲剛纔那一出鬧劇,跟在賀沉風身後的言謙,微微鬆了口氣。
穿過中間大廳,即將拐彎時,男人的腳步微頓,扭頭緩緩朝剛剛那“一家三口”離開的方向看去,墨眸裡漸漸涌起些波瀾。
“賀總?”見他半響不動,言謙適時的提醒。
賀沉風皺了下眉,轉過臉時眼底無波,邁着步伐繼續。
從商廈裡出來,一路無言,程少臣開車帶母子倆來到一傢俬房火鍋店,進去找了安靜的位置坐下。
店內生意不錯,但服務員的質量也很高,點完餐沒多久,就將餐具以及鍋底都逐一端了上來,是單獨的酒精小鍋仔,火苗撲哧撲哧的舔着鍋底,很快裡面的湯水就沸騰。
小傢伙一直也安安靜靜的,沒有平時活躍,也沒什麼胃口,瀾溪給他夾了很多東西,他吃的很慢也很少。
瀾溪見狀,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君君,怎麼吃的這麼少,乖,多吃一些,之前不是吵着很餓嗎?”
“嗯!”小傢伙點了點頭,悶頭將涼好的羊肉往嘴巴里塞。
過了一會兒,他扭頭看向媽媽,眼睛裡一片澄澈,“媽媽,今天爸爸怎麼沒有理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他不高興了?”
“沒有,君君一直很乖很聽話。”瀾溪也沒了胃口,忍住胃部和心裡的不適,溫聲對着兒子解釋着。
小傢伙點頭,又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明瞭的看着她,清脆的問,“媽媽,我知道了,是不是跟我在電視上看的那些小朋友一樣,以後在其他不認識人的面前,我不能叫他爸爸?”tdod。
“……”瀾溪緊緊的咬着牙關,一直停留在心裡那鈍鈍的疼慢慢變得尖利。
在兒子一眨不眨的目光逼視下,她最終點了點頭。
“嗯,那我知道了。”小傢伙臉上有些落寞,卻又很快一掃而空,揚着小下巴保證着,“以後我一定乖乖的!”
在他小小的腦袋瓜和暫時的童年裡,對於這個終於出現的爸爸很是珍惜,沒有一點的埋怨,反而更加乖巧的想要討好,努力珍惜。
瀾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兒子乖巧的模樣,只讓她覺得想哭。
對面的程少臣皺眉,臉色漸漸陰霾了起來。
吃過飯,爲了讓小傢伙開心,瀾溪特意帶他去了室內的遊樂場玩,還去了地下商場,挑了件他喜歡的玩具買給他。
等在外面用過晚飯回家時,夜色已經籠罩了下來,坐在副駕駛席位上的瀾溪,一路上都低頭看着懷裡已經熟睡的兒子,輕撫着他的小手。
信號燈時,車子停下,程少臣終是忍不住開口問,“小溪,這是怎麼回事!”
瀾溪微咬着脣,裝作沒有聽懂他問的是什麼。
“賀沉風是什麼意思,你跟他在一塊,他什麼表示都沒有嗎?君君是他的兒子,他是不是不打算公開,而且還怕別人知道?你們有沒有談論過這個問題?”程少臣一向對她都是溫言恬和,此時卻也忍不住聲音拔高。
最開始在她家裡看到賀沉風的那次開始,知道他們倆人一塊的事,程少臣當時對她是不贊同的,雖和賀沉風不熟,但也多少知道他身邊女人多的事情,所以小溪跟着他很明瞭的是做情人。間沒到沒。
可後來,知道君君是賀沉風的兒子後,尤其是醫院的捐肝手術,他以爲,小溪有他的孩子,倆人之間的關係會不同,也許開始是他想錯了,但今天的情形,他才得知,賀沉風根本就不會公開這個孩子。
瀾溪緩緩擡頭,看着一旁緊皺眉心的程少臣,又低垂下頭,聲音低低,“我早就知道的。”
是,她早就知道的!
從偶然在答錄機裡聽到那通電話留言時,她就已經明白,他不能有私生子公開,不能影響到他自己。
在最開始維持那段關係時,她打心裡是希望他這樣,而且還生怕他會跟她搶兒子,還總想減少他們父子倆之間的接觸,可現在,這種心境不知何時竟悄然變化了……
“那你跟他豈不是沒有未來!”聞言,程少臣差點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瀾溪蹙眉,擡頭看着入眼的迷離夜色。
未來……
她到目前爲止,好像還沒有倒出空來想這個問題,她和賀沉風……
車子開到樓下,瀾溪一邊動手解着安全帶,一邊留意着懷裡熟睡的兒子,怕動作會擾醒他。
“我送你們上去吧。”程少臣見狀,也要動手解着安全帶。
“不用不用,陪我們一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就直接上樓了。”瀾溪搖頭,制止了他的動作。
“小溪。”在她即將開門下車時,程少臣又喚住她。
“嗯?”她頓住,扭過頭來看他。
“要不要我去幫你找賀沉風?”程少臣眉眼凝重。
瀾溪搖了搖頭。
“真的不用?”
“別,真的別!”見他不是玩笑,她忙繼續說着,“我的事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程少臣最終點了點頭,用溫和的笑目送她離開,當那身影進入樓門洞時,他才重新發動車子離開。
抱着熟睡的兒子,瀾溪上臺階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而且很慢,沿途而過,每層的感應燈逐一亮起。
小傢伙剛動完手術那陣很虛弱,瘦了不少,最近這段時間恢復回來,體重都也增加了不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抱着,沉甸甸的,稍不注意都會抱不住。
她的大寶貝,剛出生的時候那麼小,皺巴巴的像是小老虎一樣,一晃,竟然長這麼大了,懂事乖巧,尤其是之前在火鍋店裡說的那番話,令她心中酸澀。
上到自家樓層,感應燈亮起的同時,她也看到了靠門邊牆壁站着的男人,穿着和白天看到時一樣,微垂着俊容,沉默的抽着煙,應該是等很久了,在他腳下有很多的菸頭。
瀾溪目光停留在他指間燃着的煙上,有衝動上前一把搶過來,這段時間裡,他偶爾會拿煙來抽,每次她看到都是制止他的,都快成了一種習慣,可這會兒就算是不抱着兒子,她也沒什麼力氣去做。
“回來了?”將手裡的煙掐滅,賀沉風擡頭看向她。
她沒吭聲,只是垂下了目光,徑自走到門口站下。
“你拿我當空氣嗎,跟你說話爲什麼不回答!”對於她的漠視,他有些火大。
瀾溪皺眉,閉了閉眼,擡起頭來看他,“你能小聲一些嗎,君君睡的很熟,別吵醒他。”
聞言,賀沉風瞬間沒了方纔的氣焰,緊抿着薄脣不再發一言,卻用墨眸緊迫的盯着她,灼灼亮亮。
她也不去在意,想要摸出鑰匙開門,但懷裡抱着兒子會有些吃力,陰影罩上來,懷中的小傢伙被他沉默的抱過去。
進了門之後,她跟在他身後走進臥室,將被子鋪好,繞過他面前,動手將兒子的衣服脫掉,拿過一旁的小睡衣換上後,仔細的將被子掖好。
一轉過頭,男人還站在那裡,只打開牀頭燈的臥室裡,光亮微暗,他的那雙眼睛注視着她,像是黑夜裡的貓。
她握了握手指,從牀邊站起來,看了他一眼,倆人便一前一後的往臥室外走。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我有點兒累了,想要睡覺了。”瀾溪並沒有完全走出臥室,對着他緩緩說着。
賀沉風卻沒動,斂着劍眉看她,目光依舊迫人。
就這樣沉默的對峙了良久,他還是開了口,“你怎麼老是跟程少臣糾纏不清?”
“我沒有。”她抿脣。
“還沒有,今天你們就又在一起!”賀沉風有些不悅,硬聲着。
“若不是他,君君就暴露了,不是嗎!”胸前內憋悶的難受,她不躲閃的迎上他的目光,聲音也沁入了些冷。
聞言,他英俊的眉宇緊緊皺了起來,薄脣緊抿的看着她,有些啞然,一時間竟反駁不了。
“那你也不準跟他在一起。”最後,他只能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瀾溪目光微轉,也不知落在哪裡,聲音輕又低的,“你又不是我的誰……”
“你是我的女人!”賀沉風氣急敗壞,聲音有些揚高的宣告。
怕他的高分貝吵醒兒子,回手忙將臥室的門帶上,背脊抵在上面,冰冰的涼意傳來,卻刺的她頭腦更加的清醒。
嗯,女人。
她笑了笑,神色很平靜的看着他,同樣很平靜的說,“女人可以有很多。”
“只有你一個!”他皺眉,語氣斬釘截鐵。
只有她一個?
那麼唐一心呢,還有之前出現在醫院裡的女人呢,可他眉眼和語氣都那麼堅定,他並沒有隨口搪塞,應該就真的如他所說,可此時的瀾溪,卻無心細細分辨。
背在身後的手指緊了緊,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嘴角綻出的淺笑,竟還能保持。
賀沉風沉默下來,不聲不響的盯着她瞧,好半響,他才幽幽的問出口,“你是想管我要名分嗎?”
“我沒有。”她搖頭。
這應該是他第二次這樣問她,先前時她沒有,現在她也沒有。
對上他的眼睛,瞬間就覺得被吸附,顫着避開,她幾乎將聲音放到最低,“我今天真的很累了,想要早點休息,可以嗎?”
墨眸微微的眯了起來,他沉沉的鎖着她臉上的神情,在她快受不住時,忽然轉身,大步的朝玄關處走去。
門被關上後,瀾溪僵直的肩膀聳下來,只覺得心底一片涼。
這算是吵架吧?
趁着還有一天休息日,瀾溪帶着兒子來到了家樓下附近的家政,想要找個保姆來陪着兒子在家裡。
小傢伙雖然恢復的很好,但醫生也都勸說,小孩子比較淘氣,在學校裡會看管不住,等術後三個月左右再重新回校園比較好,臨近下車複查時間也沒多久了,暫時也沒辦法將兒子送回謝母那裡,最近李相思那邊狀態不怎麼好,她也沒敢將君君往那邊送,一般都是靠左鄰右舍大媽大嬸的幫忙,但一次兩次還好,時間久了就不行了。
雖然僱傭個保姆會是母子倆生活中的一筆大開銷,但時間很短,所以也沒什麼大礙,將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又繼續開始了工作日。
中午休息的時候,公司叫來的外賣,她看着沒什麼食慾,想到最近一直病懨懨的李相思,掏出來電話撥了過去,墨跡了很久,纔將她從家裡叫出來,倆人一塊約出去吃午飯。
和之前一樣,李相思的氣色不太好,雖然她化了淡妝,但氣色一點都沒有提起來,反而看着更加的虛弱。
瀾溪本來是打算找個東北菜館隨便吃口,和好友聊聊天,打發午休時間,可李相思卻提議要吃川菜,越正宗越辣的纔好。
等倆人從計程車上下來時,瀾溪看着面前的高檔餐廳有些猶豫,“吃個午飯而已,不用跑來這麼貴的地方吧?”
“我都虧待自己好幾天了,今天我要好好的吃撐一回,別怕,今兒我請客,咱倆往死裡吃!”李相思豪邁的說着。
瀾溪見狀,不免鬆了口氣,從見面開始她就有些反常的不太愛說話,這會兒到終於是有些恢復了。
只是沒想到的是,兩人剛在餐廳位置上坐下後,會碰到賀沉風。
他身上穿着剪裁合體的西裝,應該也是在午休的時候出來用餐,想到先前倆人基本中午都一塊吃飯,她攥緊了些手指,那晚後,兩人一直都沒聯繫,像是處於冷戰中一樣。
賀沉風后面還跟着紀川堯,那雙桃花眼一流轉,在她臉上掃過後,又驀地緊了緊,隨即揚脣,“謝小姐,真巧啊,既然碰到了,就都坐一塊吃吧!沉風,你說呢?”
賀沉風眉角微動,不容置否,墨眸淡淡的凝着她,後者沒出息的別過了眼。
兩個搶眼的男人,全程根本就沒有過問她們的意思,徑自的就跟服務生說坐在她們桌。
見狀,瀾溪也只好拿起一旁的包包,走到對面和李相思並排而坐,她或者可以拒絕的,可不知爲什麼,她竟有些想看到他。
重新坐下後,她朝身旁李相思無奈看去,想要跟她說話,卻驚覺,她放在膝蓋上的手,那樣緊的握在一塊,骨節都有些泛白,一時間沒了聲響。
“謝小姐,想吃什麼?今兒我做東,還沒請你吃過飯!”紀川堯坐下後,穿着的休閒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挑眉對着她問。
“我們已經點過了。”她回以一笑。
“喔,點過了。”紀川堯點了點頭,卻不是看着瀾溪說的,而是看着在他對面低頭坐着的李相思。
一旁的賀沉風沉默不語,手在玻璃桌上輕敲着,偶爾目光瞥向瀾溪,黑沉沉的。
很快,服務生就將菜一盤盤的端了上來,四碗盛的冒尖的米飯,看起來特別的有食慾,可和對面的兩個男人一塊,總覺得氣氛不太對。
吃到一半時,身旁的李相思忽然將筷子放下,扭頭看着她道,“瀾溪,我吃飽了,還有事,我想先回去了。”
瀾溪一怔,眨眼看着她面前碗裡幾乎未動的米飯,再擡眼時,觸及到她難看的臉色,頓時擔心起來。
“真的吃飽了嗎?”
“嗯,我先走了……”李相思點了點頭,朝賀沉風看了一眼示意,便收回目光,起身就要走。
“坐下!”一聲低喝忽然揚起,周遭的顧客也都瞬間靜了下來。
瀾溪也嚇了一大跳,手中的筷子都差點拿不穩,更讓她驚詫的是,剛剛那一嗓子,竟然是出自紀川堯!
李相思邁開的腳步頓在那裡,拳頭緊握。
紀川堯目光就只盯着她,桃花眼裡面的冷光像是匕首一樣,“我說話你沒聽到嗎,給我坐下,把那碗飯給我一粒不剩的都吃光!”
“紀、紀律師……”瀾溪有些石化,顫顫的看向紀川堯,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在她幾次接觸的印象裡,除了在法庭上,其餘時間看到時他都是一副懶懶的貴公子模樣,實在和此時陰冷的撲克臉沒辦法掛鉤。
“你少管我!”丟下一句後,李相思便扭頭往外走去。
坐在那的紀川堯咒罵一聲,隨即便也跟着起身,外套都來不及拿,就跟着大步如風般的追出去。
兩人瞬間離開,好半響,瀾溪纔將嗓子裡的唾沫嚥下去,李相思和紀川堯……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這這……”只剩下對面慢條斯理的男人,她也只能將疑惑轉遞給他。
“這什麼這,快點吃飯,都涼了。”賀沉風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也沒先前的淡漠,伸筷夾着牛肉往她碗裡送。
從餐廳裡出來後,瀾溪本想掉頭離開,可卻被他一把攬住,霸道的直接往車裡面塞去。
白色的路虎行駛在街道上,除了剛坐進車時,他朝她問上的那一句,“回公司?”
她很低的一聲應了後,兩人也都沒有交談,中間偶爾賀沉風朝她看過來時,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也沒發出什麼聲音。
車子開到一半時,他接了個電話,過程中,還朝她看過來一眼。
之後,電話掛斷,他緩緩扯脣,“我得去機場接個人。”
“嗯。”瀾溪點頭,雖然她聽不到電話裡面說的是什麼,但聽他這邊的內容,也略知一二。
擡眼看了下,她伸手指着,“在前面停下就行,有公交站,我坐公車回去。”
賀沉風眯眼看着她,見她還是那副安靜的模樣,皺了皺眉,又想到了什麼,眉角又挑了起來,徑自安排着,“你跟我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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