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怡然背過身子輕顫不已,也虧得小傢伙說得出“賄賂”二字。真不知道她是運氣好,還是智商高……這個都能誤打誤撞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們方纔的氣氛不尋常,顧懷瑾這般反應更是驗證了她心中所想,果然只有小傢伙在的時候她才需要憋笑,她可不想欣賞自家摯友的冷眼。
“路瀾清。”徑自無視了葉怡然的變相調侃,顧懷瑾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點點身旁的空位,“過來。”
“哦。”路瀾清乖巧聽話地上前,正襟危坐,面上不敢帶一絲輕浮,宛如一個正要聽妻訓的好愛人般。
顧懷瑾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彎腰從櫃中取出一個醫藥箱,開啓后里面陳列着大大小小的藥品,跌打撞傷類藥居多。這是她在開學後特地準備的一盒,以防發生像今天的意外。路瀾清訓練量加多了,難免會發生一些磕磕碰碰,所以……
路瀾清主動地將左手伸至她面前,抿脣笑得如沐春風,眼眸裡熒光琉璃。
“妄想。”顧懷瑾沒好氣地望天,將面前的小爪子扒開,消毒藥水和棉籤放在她手上,“自己動手。”
“豐衣足‘食’。”路瀾清順溜地接着下一句,目光有意無意落在顧懷瑾已經消腫的脣瓣上,砸吧砸吧嘴。
一抹羞怒上頭,顧懷瑾恨死了路瀾清如今的腹黑,真不知道她寒假出去到底都學了些什麼!到底是誰把她家曾經乖巧單純的小傢伙教成如今這副德行……
還在一旁偷笑的葉怡然鼻翼翕動,掩嘴輕聲打了個噴嚏,揉揉手臂將長袖外套|套緊了些許,繼續在一旁裝作透明人明目張膽地看戲。
路瀾清心中並不覺得委屈,樂哉樂哉地蘸了消毒水胡亂地塗抹,最後將棉籤丟到垃圾桶裡後,乖乖坐回位置上。
顧懷瑾面容緊繃,寒眸似是要穿透面前這個不長眼的小傢伙。拽了路瀾清的左手腕,顧懷瑾重新取了一根乾淨的棉籤將她幾乎滿手的消毒水擦乾淨。
她懲罰似的重重擦拭,路瀾清卻依舊保持着淺笑,因爲她劃過紅痕的時候減輕了不少力道,輕柔地生怕弄疼了自己一般。路瀾清從來都知道她對自己有多疼惜,只不過往往都是嘴硬心軟,將那份心潛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罷了。
細細地清理了她的傷口之後,顧懷瑾思索再三沒有爲她貼上創可貼,傷口不透氣會好得慢,但是還是不忘囑咐她幾句,以路瀾清馬虎的個性指不定會忘了自己受傷的事,“別沾水,別去抓,老實安分點。”
“好。”一口應下,路瀾清單手支着腦袋笑得一臉溫和。
“你很閒?”
“目前很閒。”
“給我出去。”顧懷瑾收拾完醫療品,纖細白皙的手臂指向門口。
路瀾清一改方纔支頭望着她淺笑的姿勢,懶散地枕着手臂趴在桌上,慵懶盡顯,“不要。”
葉怡然掩脣笑得滿臉開懷,聽着她們倆一來二往的對話覺得甚是精彩,沒有多少人能讓顧懷瑾這樣吃癟……
“路瀾清!”口氣加重了不少,顧懷瑾下壓的眉頭無不彰顯着她的不悅。
“噓——”嘟嘟嘴,路瀾清闔上眼眸,低喃道,“我很困,昨晚沒睡多久。”
末了,她低不可聞地嘀咕着:“果然還是剛剛在我懷裡的樣子可愛。”
霎那間顧懷瑾的俏臉漲得通紅,她擔憂地看了眼不遠處的葉怡然,見她正認真地蓋章才鬆了口氣,不滿地瞪了眼面前這個變得口無遮攔的小傢伙,終究還是軟了心腸讓她休息。
待到路瀾清清醒時,團委辦公室裡已經空無一人,自肩頭滑落的外套被她下意識地抓住,臉上漾起一抹粲然的笑容。她伸了伸懶腰,摺好外套放在顧懷瑾的位置上後,退出了團委。
之後一段時間顧懷瑾倍感頭疼,且不談早餐的事情,光是她一外出就會時不時“偶遇”路瀾清的情景就足夠讓她心顫。
明明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去遺忘的……
“喲,好巧。”溫潤的嗓音自她耳邊響起,顧懷瑾下意識地退開卻發現路瀾清正雙手插口袋微彎着腰眯眼望向前方,“不可以走那條街。”
皺了皺眉,顧懷瑾發覺路瀾清最近發育得很快,尤其是身高,斂了神情道:“我走哪是我的自由,麻煩別再跟着我了,你這樣讓我很困擾。”
“我跟着你?”詫異地側頭,路瀾清從口袋中摸出一張電影票攤在她面前,“西西請我看電影,只是碰巧遇上而已。”
得知她不是有意而爲之,顧懷瑾心底涌出一抹失落,可又很快地揮散,沉聲道:“隨意。”
一把握住顧懷瑾的手,路瀾清臉上帶着難見的認真,“別走那條街。”
“你管得太多了。”甩開她的掌控,顧懷瑾陰沉着臉向前邁步,她已經到了跟別人出來約會的地步,憑什麼管自己走哪裡。
路瀾清不以爲意地跟在她身後不遠處,全然當作她是在跟自己鬧小脾氣,耐着性子容忍着她的冷暴力。
顧懷瑾透過身側的商鋪上的平面鏡時不時察看路瀾清的動向,抿着脣眼眸被她眯成一條線。心裡雖對她的制止不解,可顧懷瑾不得不去那條街,她要買的物品就在街後,那是必經之路。
還在發愣之際,顧懷瑾手臂猛地被拽住,被帶入熟悉的懷中,隨後身後傳來類似物品撞落的聲音及尖銳的尖叫聲。
路瀾清捂着她的後腦,讓她的臉深埋在自己懷中,柔着嗓音輕哄道:“沒事,乖,別去看,別去看……”
此刻顧懷瑾的身後倒放着一個巨大的廣告牌匾,因着掉落而震裂的殘骸散落四周,而碩大的牌匾下正壓着已然血肉模糊的肉體,一位婦人驚恐地跪倒在附近,顫抖着身子撕心裂肺地哭喊:“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很明顯……已經沒救了。
路瀾清收回視線,人的生命不過脆弱如廝,可能前一秒還在跟你撒嬌的小娃,下一秒便消失在這個世上,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中。
若不是她想起A市這裡有這麼一遭事,那麼自己懷中的人很有可能……想至及此,路瀾清陰沉着臉。
感覺到懷中的輕顫,她忙收回心神繼續輕聲哄着:“別回頭,我帶你走。”
顧懷瑾即使視覺被擋,但是聽力正常,周遭的嘈雜聲響也讓她隱隱猜到了什麼。如果她沒有跟在自己身後……
還不待她繼續思索,溫熱的五指蓋在她的雙眼上,路瀾清溫柔的嗓音從耳畔響起,“相信我。”
帶着她拐了彎,路瀾清才鬆開手指,牽着她往其他地方走去,哪兒都行,只要繞開這。
顧懷瑾整理好情緒,遠處斷斷續續傳來的警鳴使得她顰眉不已,憶起方纔路瀾清一系列的舉動,疑惑道:“你早就知道?”
“嗯?知道什麼?”路瀾清裝着傻,有意地避開這個話題。
“爲什麼不救他們?難道他們就不無辜嗎?”
看了看被顧懷瑾甩開的手臂,路瀾清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見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才說:“你沒事就好。”
言下之意,那些人怎樣都與路瀾清無關。
顧懷瑾不可置信地瞅着面前淡然的女子,眼眸微顫,“路瀾清,你讓我覺得好陌生。”
爲何會變得如今這般冷血,她認識的路瀾清絕對不會這般見死不救……
“你覺得我該去救?”路瀾清插在口袋中的右手握緊,平靜地說,“我該奮不顧身地攬下一切危險?”
“你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
“我不知道。”
“你……”顧懷瑾一時間鬱結,她分明清楚,不然也不會一再提醒自己別去那邊,“路瀾清!”
“我說了,我不知道。”路瀾清依舊不改口,瞠目不悅道,“如果我知道是這個時間點發生,剛纔見到你的那一刻就應該二話不說直接扛走。”
是的,路瀾清只是依稀記得近幾天那個牌匾會掉,但是是什麼日子,具體是什麼時間她因爲時間的久遠已經記不起來了,不然她最近也無需刻意去了解顧懷瑾的動向,處處陪在她附近。
“說到底你還是知道它會發生。”顧懷瑾垂下眼眸,幾條生命的流失明明可以制止,然而如今卻變得無能爲力,“可是你選擇了袖手旁觀,不是嗎?”
路瀾清覺察到她的低落,嘆息一聲,反問道:“那麼短的時間,我就算出聲提醒了,也來不及。”
反而很有可能引來注意,若被一問及,路瀾清必然要用謊話去圓,然而謊言有了第一個,就需要第二個、第三個……去支撐。
“你完全可以提早說,或者想辦法讓人把隱患去除了。”
提早?她拿什麼去說?別人一問起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坦誠道她有未來十年的記憶?就算不被人抓去做研究品,也會被當作神經病來對待吧……更何況……若是有心人把罪責冠在了她的頭上,說她是蓄意謀害,呵……那才叫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送你回去吧。”路瀾清無意再去談這個話題,上前剛觸碰到顧懷瑾的手臂便再度被甩開。
“不需要。”說罷,顧懷瑾隨手攔下一輛的士,揚長而去。
路瀾清眼眸輕顫,獨自一人站在繁華的街道旁,蕭條的背影與她稚嫩的臉蛋格格不入。
不知過了多久,路瀾清動了動站得略微痠麻的雙腿,慢吞吞地往電影院邁去。
“瀾清。”賈亭西早早便在電影院門口觀望半晌,瞧見熟悉的身影趕忙迎了上去,“怎麼突然想起要來看電影了?”
“心血來潮。”路瀾清打着馬虎眼,如果不找個合適的理由,顧懷瑾這個多心的女人怎麼會讓她接近?
“那我們進去吧,快開場了。”
“等下。”左手握住賈亭西的手臂,她略顯得有些無奈,抽出一直放在口袋中的右手,“先去下附近的藥店。”
只見路瀾清右手袖口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手腕處深色的襯衫被浸得顏色更加深,手上還殘留着已經凝固的血液。
那是路瀾清護着顧懷瑾時爲她當時飛來的殘塊所劃傷的。
=對待同一件事情看法有分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