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學,葉思遠已經大三下,他的課滿了許多,變得異常忙碌。
有時吃過晚飯,他還要去上選修課,週末的時候,他都是一頭紮在書房或是服裝工作間裡,忙着他專業上的東西。
我的課倒不是很滿,週六會繼續去應鶴鳴那兒做模特,週日則在家裡陪着葉思遠。
我發現最近他的情緒不是很好,但是問問他他就說沒什麼。有一回,我甚至看見他躲在陽臺上,臉頰夾着手機,和他媽媽打了足足一個半小時電話。走回屋裡後,他一張臉臭臭的,我把他按在沙發上,幫他按摩肩膀、脖子。
“打那麼久電話,也不怕脖子斷掉,幹嗎不用耳機呀。”
“……”他沒說話,只是配合着我的按摩轉着脖子,眼神有些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個週六的晚上,他在畫圖,我則側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白天打了一天工,我已經很累了,看看時間已過10點半,葉思遠還沒有出來,我不想去打擾他,看着電視,上下眼皮就打起了架,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我是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的,睜開眼睛,發現葉思遠正站在我面前。他的右肩上披着一塊大毯子,毯子很寬,也很重,本來該是披在他左肩上的一部分已經滑了下來,拖到了地上。他正仰着臉,用牙咬着毯子的邊角,擡着右腳夾起毯子往我身上蓋。
我伸手拉住了毯子,把拖在地上的部分也扯了上來,揉着眼睛問他:“好了?”
“恩。”葉思遠見我醒了並拽住了毯子,終於鬆了嘴,腳也放了下來,他挨着我的身體坐到沙發邊,說,“叫了你兩聲,你都沒醒,怕你這樣睡着會着涼。”
我笑了,說:“叫不醒我你就踹我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覺死沉死沉的。”
“看你睡得挺熟,其實也不想叫醒你的。”他垂下眼睛說,“要是可以把你抱去房裡就好了。”
“說什麼傻話呢。”我擰他的腰,“你好了沒?差不多睡覺了吧。”
他挪着身子躲了下,朝我輕輕一笑,下巴朝臥室門點了點,說:“你先回房睡。”
“你呢?”
“我再畫一會兒。”
“我等你吧,那麼大張牀,我一個人睡會害怕的。”
他扭頭看着我,突然嘆了口氣,說:“對不起,最近都沒有好好陪你。”
“沒關係。”我坐起來,摟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說,“我就是想知道,你都在忙些什麼呀?”
這個問題我曾經問過他幾回,他都沒有說多細,只是告訴我在忙期末設計的事。
我覺得奇怪,學期纔剛開始呢,怎麼就要忙期末設計了?
再問他,他就不願多說了。
可是這一次,葉思遠終於對我開了口:“這個學期期末的設計作品挺重要的,因爲我們這個專業到了大四課就很少了,11月左右就能出去實習,到時得靠這套作品探探路。你該知道,設計這個事,和你們廣告一樣,在學校裡其實是學不了什麼的,天賦、勤奮和實踐才重要。”
我消化着他的話,反應了半天才問:“啥意思?實習?你是說,下個學期你就要回家了?”
“不是。”他扭過頭來看我,笑着說,“你還在這兒呢,我哪捨得回去,我是打算在這兒找個公司開始實習。”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葉思遠看着我瞪圓了眼珠子,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當然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可是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還是硬生生地把話嚥了下去。葉思遠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我可不能平白無故地打擊他的積極性。
只是……現在這個社會,就業壓力有多大呀!高校擴招以後,大學生多如牛毛,我們這個學校雖然是全國重點,但僅僅有一個本科文憑出去還是很難有競爭力的。
更何況,葉思遠還是這樣的身體條件。
我替他擔心,瞭解他的人當然知道他專業課很優秀,有天賦,有創意,爲人認真又勤奮,時尚靈敏度很高,可是不瞭解他的人呢?他們只會看到他身體兩邊空空的衣袖。
現實生活中,有哪個老闆願意僱傭他?我想到了應鶴鳴對葉思遠的看法,其實挺有道理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爲葉思遠畢業了就會回家裡的公司工作,即便是想自己創業,也要先在家族企業裡磨礪一段時間,我從未想過,他竟然會打算去外面找工作。
我想到了葉思遠被一次次拒絕後的心情,他怎麼能受得了呢?我覺得自己得想辦法,趁早打消他這個念頭,不是說我看低他,實在是現實太殘酷,我怕他會受傷。
葉思遠一直凝視着我,估計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問:“小桔,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找不到實習的機會?”
“我……”我想了想,還是決定開誠佈公地和他談,“思遠,我覺得你真沒必要在這兒找實習單位,你家裡的公司和你專業完全對口,你就應該直接回家開始工作。你要是去了其他公司,人家一開始又不會重用你,說不定就叫你幹些打雜的活,那就是浪費時間了!”
他看着我,很久以後突然笑了起來,說:“小桔,其實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是覺得我沒有手,這樣出去找工作會挺難的。”他頓了一頓,又說,“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的,我很有可能會找不着工作,但是……我還是想試試看,我覺得,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麼片面的。”
“思遠……”我咬了咬嘴脣,說,“你不會是因爲我才留在這兒的吧?”
他搖頭,又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到下個學期,你才大三呢,我不捨得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
“葉思遠你在說什麼哪?你這是在拿自己前途開玩笑!”我居然有點生氣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隨即低下頭去,兩隻腳的腳趾互相搓着,一會兒後他站起來說:“很晚了,先別說這個了,咱們睡覺吧。”
我抱着毛毯擡頭看他,他已經往臥室走去了,我垮下肩膀重重地嘆了口氣,心想這個榆木腦袋最近在心裡做了多少計劃沒讓我知道呀!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可不能讓他胡來,找不着工作事小,耽誤他前程事大。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和他分開一年兩年有什麼問題,D市離H市如此近,我們照樣可以經常見面嘛。
不明白他到底在糾結什麼。
這天晚上,葉思遠翻來覆去了許久都沒有睡着。我也睡不着,但是我一直側躺着背對他沒有動。有一陣子,他往我這邊捱了過來,用胸膛、肩膀、手臂殘肢觸碰着我的背,又伸腿摩挲着我的小腿,他小腿上的汗毛碰得我好癢,但是我忍住了沒有理他。
一會兒後,他見我沒反應,就又翻過了身去,開始了新一輪的輾轉反側。
我在漆黑一片的屋子裡睜着眼睛,心想我得從長計議,必要的時候得找葉媽媽來幫忙。
週日一早,我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走出房間,我就見到葉思遠在露臺上跑步。
他沒有穿上衣,下面穿着一條寬鬆的足球褲,正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
他跑步的時候,兩個肩頭前後擺動着,肩下的殘臂卻幾乎紋絲不動,只是依靠腰腹的扭動和兩條腿的邁動來完成鍛鍊。
我發現葉思遠把速度定得很快,他大聲地呼吸着,步伐又大又急,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走去他身邊,我皺眉問他:“跑那麼快乾嘛呀?”
他看到我,喘着氣說:“快了!還有5分鐘,速度就會慢下來了。”
“你看看你一身的汗!臉紅成什麼樣子!葉思遠,你練過頭啦!”我手指按上操作屏,強行替他把速度降了下來。
他沒辦法阻止我,快走了5分鐘後,終於下了跑步機。
我拿着毛巾幫他擦早已汗溼的頭髮,說:“你這些天真是不對勁,是不是還在想着那個事呀?昨晚上都沒見你怎麼睡。”
“小桔。”他腦袋躲開我的毛巾,看着我說,“我們先別談這個了,好嗎?反正還有一學期呢,到時候再說吧。”
“那你得保證你心裡不想呀!”我手指戳着他的胸瞪他,“信不信我找你媽媽來治你,直接讓曹叔叔把你捉回家裡去!”
他突然笑了起來:“小桔,你知道嗎?我媽很喜歡你,而且……看來你也很喜歡她。”
“啊?”
“真的,她電話裡就和我說,讓我要好好對你,說你是個不錯的女孩子。我媽看人又準又犀利,能得到她的讚美,可不容易哦。”
我頓時臭美起來,洋洋得意地說:“那是當然,我本來就是好孩子嘛!”
“行了我先去洗澡了,下午你要沒事,咱們出去轉轉吧,很久沒陪你出去了。”
“去哪兒?”
“現在櫻花開得很好,就去看櫻花吧,怎麼樣?”
“行呀!”我呵呵傻笑,他轉身就往臥室走去了,我突然意識到,這位同學轉換話題的本事挺強,直接拿他媽媽吸引開我的注意力了。
我撅起嘴,想着找個時間還是得好好和他聊聊這個事。
仔細算算,我和葉思遠都有三個週末沒出門了,我們去公園裡看櫻花,人挺多,但是花的確是漂亮。相較於粉櫻,我更喜歡白櫻,看着特別純潔,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風一吹,花瓣就隨風飄落,站在櫻花樹下,擡頭就能看見片片白色花雨落下,落在肩頭、發上,就像拍古裝片一樣有意境。
我幫葉思遠撣落飄在他頭髮上的花瓣,一時興起就拽着他的衣領讓他彎下腰來,和我臉貼着臉,拿手機給我倆拍了個大頭貼合影。
照片裡的葉思遠笑得很溫和,我們身後是白色的櫻海,我高興極了,立刻就把照片設做了手機桌面,我拿給葉思遠看,他仔細地看了一會兒,說:“你發給我,我也拿這個做屏保。”
這一趟出行我玩得很開心,晚上還和葉思遠去凡人軒吃了晚餐,他一直都是樂呵呵的,不提期末設計的事也不提大四實習的事,只和我東拉西扯插科打諢。
我知道他還是把心事藏在了心裡,但是他不說,我也不去逼他,心想葉思遠說的也沒錯,還有一個學期呢,現在想這些事兒的確是太早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課,第一、二節時還沒事,一直和王佳芬聊着天,到了第三節課,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頭昏昏沉沉的,身體乏力,還有些噁心,我摸摸自己的額頭,對王佳芬說:“你看看我是不是發燒了?”
她手掌一探我額頭,小聲地叫了一聲:“小桔!很燙呀,你肯定是發燒了。”
“哎呦……我好難受。”我趴在課桌上,全身哪兒都不舒服,撐到下課,我收拾了東西,頂着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拖着軟麪條一樣的身子,向老師請了假。
我的樣子不像是裝的,老師立刻就同意了,我和王佳芬打了招呼,準備溜回家去睡覺。
王佳芬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就一點兒路。”
“你家裡有退燒藥沒?”
“有。”
“那你吃2顆,到了晚上燒還沒退就去醫院掛點滴。到時你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去。”
“不用!再說了不是還有葉思遠嘛。”
“葉思遠他……他也不好扶你,真去了醫院他辦手續也不方便呀。”
“不會。”我擺着手,心煩意亂,“他能照顧我的,你放心。”
我一個人回了家,吞了兩顆退燒藥後,連澡都沒洗就爬上了牀。我沒給葉思遠打電話,想着先睡一覺,興許醒過來就沒事了。
我睡得並不好,頭暈得難受,腦子裡脹脹的,覺得自己全身都不得勁,在牀上翻了好久才昏睡過去。
我是被電話吵醒的。
是葉思遠的電話:“小桔,你在哪兒?我等了你好久了。”
“嗯?”我腦子裡一團漿糊,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不是說了下午第二節課下課後在後門等嗎?你在哪兒?怎麼聲音聽着怪怪的?”
“葉思遠,我發燒了,在家裡睡覺呢。”
“你怎麼不早和我說!等着,我馬上回來!”丟下一句話,他就把電話掛了。
沒過幾分鐘,他就出現在了我的牀邊,屋子裡被我拉上了窗簾,很暗,我努力睜開眼睛看他,知道他是跑回來的,還在喘着氣。
“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他跪在牀邊的地板上,探着身子看我,還用額頭抵了下我的額頭,“好燙!是不是很久了?”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上午上課的時候,我沒事,就是覺得沒力氣。”
“小桔,你爲什麼不早點和我說?”他又氣又急,“你沒吃午飯吧?餓不餓?我去給你煮點粥吧。”
“不要……我一點胃口都沒有。”我把身子蜷了起來,伸手撓着大腿和後背,說,“我覺得身上好癢,難受死了,葉思遠你幫我看看背後是不是發了什麼東西?”
他一愣,立刻站起來擡腳打開了牀頭櫃上的檯燈,然後我就看到他面色一凜,濃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快速地跑到房間門口,用下巴按了所有燈的開關,把房間裡主燈、射燈、鏡前燈全給開了,我躺在牀上,被明亮的燈光照得眯起了眼睛,擡起手臂擋住雙眼說:“你幹嗎呀……”
話沒說完,我自己也愣住了,移遠手臂看着上面的皮膚髮起了呆。
葉思遠走到我身邊,擡起腳一下子就掀開了我身上的被子,他說:“小桔,你翻個身,衣服撩起來給我看你的背。”
我照做了。
葉思遠的面色越來越沉,他又湊過來看了看我的臉,腳趾夾着我的睡褲褲腿往上拉了拉,看過後,他對我說:“小桔,起來自己穿上衣服,我陪你去醫院,你得皮膚病了。”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我全身上下,包括頭皮上都奇癢無比,所有的皮膚都發出了一顆一顆的紅痘紅包,有些地方還連成了一片,疙疙瘩瘩坑坑窪窪,看着嚇人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含含這幾日會很忙很忙,今天去上海打了個來回,發現高鐵的確是快……可惜事情沒辦完,明天中午還要去,要在上海過一夜,週五才能回來,所以,週五的更新要延到週六,到時會存稿發佈,因爲本週末我們公司搞活動,要出去玩2天一夜,唉……所以,本週日就沒有更新啦!(因爲完全木有囤稿時間了)
所以,預告就變成了這樣:
03.22週四,更《青春》,不變。
休息無更
更《思遠》
休息無更
至於下週一的《青春》能否順利更新,我會在週六的更新裡告訴大家的,萬分抱歉,爭取下週把更新搞得更規律些!(其實我已經連着三天早上5點多起牀,晚上11點多睡了,我會不會早衰啊……噗……)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