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誰見了沈青揚都得在心裡打個抖索:這傢伙是剛從地獄裡爬出的小鬼嗎?!滿臉的血污泥垢,已經看不出他的本來面貌,破碎不堪的迷彩上衣露出結實渾厚的肌肉,滿身血跡斑斑,猩紅的眼睛透出一股殺氣,關鍵是他看人的眼神,似乎要腕下一塊肉來!
再看殺神後面,是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女人,目光銳利地盯着自己手裡的槍,眼神中透出逼人的氣息。保鏢不敢怠慢,雖然也見過些世面的,但在沈青揚和瑪麗面前根本提不起來氣來,慌亂地接過魚鱗刀低頭看了一眼:“你等等!”話音未落轉頭向訓導廳內奔去,險些撞到後面的兩個同伴:“你們兩個看住他們,我去稟報老闆!”
兩個保鏢端着槍緊張地看着沈青揚和瑪麗,防守動作已經變形!
“你們老闆的膽子不小!這裡才發生綁架就敢殺回來?”沈青揚面帶冷笑地望着訓導廳西側樹下乘涼的傢伙們,上午他們還在英田介的守衛威逼下求生,現在又回到這裡求死!
貪婪的力量可以讓人暫時忘卻恐懼,慾望的深淵會讓人變得麻木不仁。
“老闆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保鏢的話很硬氣,但聲音很低,顯然沒有足夠的底氣。
正在沈青揚警覺地觀察着周邊的異動之際,訓導廳裡涌出十多個人,走在前面的正是亞伯和奎哥,後面跟着夏夕煙、童百川、玉姐、傲天等人,送信的保鏢飛奔出來,手裡舉着魚鱗刀:“讓他們過來,快點
!”
“看來你很受歡迎啊!”瑪麗緊張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狙擊弩背在肩頭。
沈青揚的嘴角下彎,露出標誌性的笑容,雖然那笑容看起來很難看!
“小哥兒!”亞伯第一個奔到沈青揚的面前,抓住他的手,眼睛瞬間變得猩紅:“終於等到你了!”
亞伯的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是急火攻心所致。沈青揚鎮定了一下情緒,話憋到嘴邊又咽下去。從落地中海便於他有交集,期間甘苦難以明說。他的目的是代兄弟找人,而亞伯則的目的更爲複雜。黑三奎則一把抱住沈青揚的肩膀:“兄弟,傷到沒?上午見面的時候忘記問你了!”
沈青揚的心頭一暖,大手抓住奎哥的胳膊:“不礙事!亞伯,我兄弟現在到中海了嗎?”這是懸在沈青揚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只要巴爾瑪和洪颯一刻不到中海得到及時救治,這塊石頭就不可能落下。
“才收到的消息,老鍾已經把他們安排到最好的醫院了!”黑三奎凝神說道:“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知會你一聲,白鶴梁歸西了……”
“咳咳!”亞伯瞪了一眼心直口快的黑三奎,好在白露和白雪跟着回中海安頓後事去了,否則又無形之中往人家傷口撒鹽了!
“八爺,我說的不是這檔子事,我要告訴兄弟白家大少爺帶着基地的人去圍剿你去了!”黑三奎恨聲說道。
“是嗎?”沈青揚一點也不驚訝,白狗少的爲人他太瞭解了,一條喂不飽的白眼狼!沈青揚憨笑着正要說話,正看見玉姐分開人羣徑直走到面前,不禁百感交集。
“弟弟……”
顫抖的聲音猶如一把溫柔的刀子紮在沈青揚的心上,亞伯和黑三奎明顯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忍和悸動。沈青揚尷尬地憨笑一下:“玉姐,終於找到他了!”
玉姐眼中濛霧,情不自禁地抱住沈青揚的肩膀,淚水“唰”地流下來:“你受苦了!”
“玉姐,這都是你的造化……”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沈青揚是鐵血傭兵,從未被自己女人之外的任何女人感動過,但玉姐的一句話正中他心底的最柔軟處,猩紅的眼睛立刻濛霧
。
人的感情是最複雜的,歷經生死得到朋友的一句肺腑之語最難能可貴,更何況這一切得來是經過怎樣的磨難啊?!從易水齋小飯館到黑石鎮的天下春,從海藍的小漁村到凱賓斯基的咖啡廳,自己和玉姐的關係親如姐弟,而現在她得償所願,自己也即將完成兄弟臨終的重託,這一切豈是一句來之不易可形容的嗎?
“任務還沒有完成,我要跟二爺交代幾句才行!”沈青揚鎮靜一番情緒憨笑道。許久沒有笑過,感覺有些生澀得很!
“這位又是誰家的妹子?”玉姐是八面玲瓏的人物,看着後面的瑪麗突然問道。
“呵呵!”這位可不是我妹子,雖然她叫自己爲“血影大哥”!沈青揚尷尬地笑了笑:“是我的朋友,叫瑪麗!”
“咳咳……”亞伯咳嗽了兩聲:“小哥,進屋見二爺再敘吧!”
“不急!”玉姐慌忙繞過沈青揚走到英澤瑪麗面前:“讓我看看弟弟相中的標誌的人兒……瑪麗小姐受傷了?!”玉姐驚懼地看着瑪麗右小臂上血跡斑斑的紗布,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瑪麗面無表情地着看着沈青揚,他交代過不要多說話的!
“瑪麗,這位是中海天下春的蘇小玉,玉姐!”沈青揚回頭正看見瑪麗憂鬱的眼神,心裡不禁苦澀起來:“這些人都是我的過命的朋友,不要拘謹!”
“我們還是辦正經事纔是,芙蓉和凌菲小姐還沒找到!”瑪麗並不喜歡應酬這種場面,尤其是面對的是八面玲瓏的玉姐。
“芙蓉和菲兒沒有跟你在一起?”玉姐凝重地看着沈青揚:“芙蓉說是去找你的!”
沈青揚點點頭:“不會有事的!”現在有三件事最爲緊要:一是見申君慈,二是找芙蓉凌菲,三是去峽谷暗道,最後一件是殺死拉索爾!
亞伯魚鱗刀遞給沈青揚:“小哥,二爺在等你!”
“這東西該物歸原主纔是!”沈青揚深呼吸道:“現在的形勢很危機,要做最壞的打算才行!”
“二爺已經安排完畢,奇兵即刻出現,你不必擔心
!”黑三奎陰沉着老臉苦笑道:“兄弟啊,老哥現在是廢人,幾乎幫不上什麼忙!”果真安排好了嗎?沈青揚的心裡冷笑,申君慈的奇兵早已經胎死腹中了,但還是儘量剋制着情緒,畢竟這些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尤其是玉姐。“ok!既然如此,給我十分鐘時間跟申君慈說話,亞伯,佈置一下防禦,小心叢林裡有暗箭殺手!”
“已經布控完畢,英田介派人邀請二爺去堰塞湖別墅談判,我們正商量着該如何應對,你來得正好。”亞伯小心地看了一眼瑪麗,這個女人不簡單。不過他還是從沈青揚的話中體味出一種複雜的情緒,他似乎對二爺並不感興趣!
堰塞湖別墅?沈青揚的腦子一閃,那張圖上並沒有畫出這個“點”!
“瑪麗,守在這裡,我去去就來!”沈青揚冷聲命令道,瑪麗點點頭,接過沈青揚的槍退後幾步,看着亞伯和玉姐把沈青揚引進了訓導廳。
訓導廳內一片狼藉,地上血跡斑斑。一張考究的輪椅上穩穩地坐着一位頭髮斑白的漢子,面色紅潤,目光炯炯,正盯着門口,後面是兩個身穿黑色便服的老者,正是中海航的兩個高級代表,沈青揚曾經與他們打過交道。
夏夕煙一改往日的放蕩不羈,沉默地站在一旁,而童百川也端着斷臂站在旁邊,臉色蠟黃,顯然是受到了重創還沒有恢復。
沈青揚盯着輪椅上的人,腦子裡忽的閃現出血痕兄弟的面孔:他們是如此之象!一種久違的親切感隨之閃逝。
空氣中透出一股血腥味,氣氛有些凝重起來。沈青揚向前走了兩步,臉色陰沉地看着申君慈,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一股無形的煞氣瞬間外溢,屋裡死寂沉沉!
只有真正的殺手纔會有這種氣息,殺手也只有在殺人的時候纔會煞氣外溢。
“小哥啊,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亞伯啞着嗓子上前介紹道,屋裡的人感受到了氣氛有些不對,都望向沈青揚,被那種平地而生的氣質給震懾住了,而以亞伯對沈青揚的瞭解知道他的心裡正在憋着一口氣!
他要爆發,卻又如此沉默。沉默的力量往往更甚於行動!
“弟弟,見過二爺!”玉姐小聲提醒道,玉手輕輕地按住沈青揚的肩頭:“這是規矩
!”
申君慈上下打量着沈青揚,半晌才略微點點頭:“青揚,走近些讓我看個清楚!”
沈青揚如同未聞一般,胸前的肌肉動了兩下,嗓子一陣發緊,疼痛難忍!拔出魚鱗刀遞給亞伯,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金黃色的卡片遞給玉姐,是那張龍紋金卡。
“五銖玉令和我兄弟徐武良埋在狼島林子裡,不能奉還了!”沈青揚沙啞的聲音極具穿透力。這三樣東西是偷天盟至高無上的信物,唯有盟主纔有資格擁有。他不是什麼狗屁盟主,這些也不需要留在身邊,儘管魚鱗刀很好用!
“小哥你這是幹什麼?”亞伯捧着魚鱗刀尷尬地看了一眼申君慈,見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才略放下:“許多事情你也許不知道,二爺迴歸中海,他會親自跟你說的。”
“不必了!”沈青揚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一切都不必細說,中海的水有多深只有趟過才知道。偷天盟與黑龍會之爭由來已久,自己捲入這場爭端是不明智的,何況自己只是找一個人,還一樣東西而已!
所有人都看着沈青揚,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究竟想幹什麼,更不知道他爲何如此大的火氣。亞伯和玉姐對視一眼,捧着魚鱗刀嘆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請給二爺一點時間,好不好?”
“弟弟……青揚跟你的性格很像的……”玉姐的眼睛溼潤,淚卻沒有流下來:“有什麼話可以直說,大家都是朋友,沒有一個見外的。”
沈青揚僵硬地點點頭:“我不是沈青揚!”
這點毋庸置疑。申君慈知道,童百川、夏夕煙、陳韻升、蘇小玉也知道,除此之外的人包括奎哥、傲天和守護申君慈的兩個老者都驚異地看着沈青揚,這個沙發決斷行事幹脆的兄弟今天終於透出了心中的秘密。
這樣的秘密絕無僅有,但並不屬於他們。黑三奎緩步走到沈青揚面前,深邃的目光盯着沈青揚的臉:“兄弟啊,事已至此……可以理解!”
他能理解,因爲不論沈青揚到底是誰,這個兄弟是交定了的。“奎哥,傲天大哥,注意訓導廳對面的暗槍,小心狙擊手。”沈青揚的神色緩和了一些:“這裡很危險,隨時準備突圍吧!”申君慈淺笑着點點頭:“你的感覺很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