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指揮了西林島突圍戰,觀摩過獅子河戰役,經歷了斷冰港防禦戰,此後又鏖戰於漢堡城,艾米、大青山、沙若在同齡人中,對於戰爭尤其是大規模戰爭,瞭解的實在太多了,甚至對於大量生命的消逝已經失去了應有的驚訝和恐懼。。
但是,這一刻,第一次走上戰場那種震撼心絃的感覺重新回到了三個少年的心裡――屍體,無邊的屍體,量變引發了質變,三個少年平淡的心再一次被重重撥動了!
獅子河戰役和斷冰港戰役中,死傷的士兵都突破了兩萬。在艾米諾爾大陸戰爭史上,陣亡人數超過一萬的戰役是寥寥可數的,僅評戰死人數一項,這兩場戰役無疑會成爲騎士學校戰爭史上必授內容。眼前屍體的數量,相信已經超過了上述兩場戰役的總和,而且,至少超越了一倍以上。
遙望無邊的屍體,火爐這樣的無畏勇者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六個冒險者甚至都失去了走上前仔細看一眼的勇氣。
矮人摘下了侏儒王送與他的新戰錘,在手裡挽了兩個錘花後,大步……也是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最近的屍體。
艾米和大青山同時回過神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慚愧的神色。第一次進入地下城也沒有如此緊張,這樣的反應傳出去是很丟人的,畢竟是兩個最接近S級的傭兵。看到矮人騎士挽錘花壯膽的動作,兩個人心理多少有些平衡。矮人哪……已知資料中,這個種族的文字中就應該沒有害怕這個詞彙,這麼比較起來,還不算很丟人,起碼有藉口了――這大概也是艾米閣下心中真實的想法了。
眼前這場不知道發生在什麼時候的戰爭,不僅戰死人數超乎了冒險者的見識,戰爭規格之高,參戰軍人質量之強悍,也遠超了幾個小子的預想。
走近了,第一個衝入冒險者視野的是一頭巨龍的屍體,青色的龍鱗在巫師之火下透過灰層反射着粼粼光芒,龍背上仰面倒着一位龍騎士,巨龍左翼上方斜插進一根戰槍,在外面只留下不到兩米的槍身。
巨龍屍體前,橫臥着一匹戰馬和一匹獨角獸,獨角獸金黃色的角被整齊的砍斷,血已經乾枯變成漆黑色。
斷角很快找到了,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一個魔法師伏倒地上,獨角尖從他的背後刺出。魔法師旁邊倒着自己的夥伴――同樣身穿藍色長袍的一位魔導師,垂死前還緊緊握着手中被折斷的魔杖,水晶被摔得粉碎。
再往遠處看,不到10米外,又有一具巨龍的屍體,身上插滿了白色的箭羽,龍騎士更是被射成了刺蝟一樣。
龍,龍騎士,魔法師,魔導師,地行龍騎士,各種幻獸騎士,狂戰士,矮人騎士……冒險者走了不到30米,每路過一具屍體,都有人低聲驚呼了起來。
這是一場怎樣的戰爭?在今天,就算把艾米諾爾大陸所有交戰方的頂級軍人全部都湊在一起,也不會比眼前50米以內戰死的軍人更爲豪華。
更吃驚的是,所有的戰死者,一個個都栩栩如生,如果抹去了血污,就像一個個熟睡的戰士。這樣的戰役至少已經發生一萬年以上了,屍體卻絲毫沒有腐壞,就像一個時辰之前剛剛發生的一樣。或許,有人在這場讓人震驚的戰役後,在這裡釋放了更加驚世駭俗的魔法,也只能這樣理解了。
冒險者小心地從屍體中穿過。
突然,背後傳來了一聲轟鳴。冒險者們立刻回頭――驚訝地發現,剛纔第一個查看的巨龍轟然倒地,就像一堆用粉塵塑造的巨龍一樣,倒地後象灰塵一樣輕輕揚起,再落下後,除了一具半露在外面的鎧甲,就只剩下小山一樣的粉末了。
轟……轟……轟……
象瘟疫一樣,冒險者們剛纔經過的屍體一具具全部倒下了,接着,以他們爲中心,所有的屍體緩緩的傾斜着,最終無奈地倒下了。除了金屬物品,其他一切的骨肉、布帛等等,全都在無聲無息中化爲灰燼。
火爐兩手合攏,兩個大拇指緊緊並在一起,用力扣在自己的頭盔上。這是矮人對死者最崇高的禮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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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其他幾個人詢問的目光,火爐低聲解釋:“在我們族人開礦中遇到這種情況,有些地方不通風,這種情況下,屍體或者其他物品可以保留非常長的時間,但是,只要一旦通了風,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爲灰燼,那些豔麗的盔甲都會失去色澤……”
果然,留下的鎧甲大多數都慢慢變成了烏黑色。
艾米和大青山不約而同的低頭並用手扣左胸,無論戰爭雙方爲何而戰,也無需追問戰爭勝負,對於這樣強悍的勇者,保持最低的崇敬和禮儀是一個騎士必須具有的美德。
看着遠處通天的石柱,感覺非常遠。走起來,比看得更遠一些。當然,速度慢的核心原因之一,是艾米閣下經常跑到灰燼中把自己看上的金幣或者魔法水晶什麼收藏起來。還好,艾米並沒有撿取任何一件武器或裝備,這是對死者最起碼的尊重。
俚語說,人在江湖飄,那能不挨刀。出來冒險,就意味着要面對死亡的威脅,冒險者非正常死亡的機率高達70%,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被侵犯,無論活着還是死去,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對於冒險者而言,在冒險過程中,發現的任何箱子裡的或者無主的物品都可以拿走,在戰爭中擊斃的敵人,冒險者也有權利剝奪他身上所有的物品。但是,如果是一個無名死者,而且與本次冒險根本不相干,任何冒險者甚至包括盜賊這樣特殊職業的冒險者都需要遵守冒險者守則的。尤其是死者身上的裝備、信件、戒指等隨身事物,這是死者夥伴或者後人辨認死者最爲重要的證據,是嚴厲禁止非法獲取的,一旦發現有冒天下之大不惟者,將以盜墓者論處。
看着無數明顯極爲有價值的裝備而不能帶走,艾米多少有些不甘,不過,想想大青山懷裡的kelesit礦藏圖,這些東西從理論上都是可以複製的,多少心理也平衡了。
路很長,走了足足有一個半時辰後,冒險者才接近了第一根巨大石柱旁邊。
天哪……不是天然石柱,巨塔,一座高達100米以上的巨塔,站在塔下向上看,必須先用手扶住頭上的帽子。
對於這樣的巨塔,而且是如此之多,那麼人類歷史上只有一個時期纔有――艾米先是看了看火爐,接着有看了壽命相當悠久的伊夢蘿莎,在兩個人臉上,艾米看到的只有迷茫。
不是麼?艾米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巨塔,很奇怪,似乎根本不是一個建築物。讓冒險者們感到奇怪的是兩點,第一,這座塔的門很奇怪,似乎會隨着人的視線而動。在走近塔的過程中,冒險者們還是繞了兩個小小的弧度,但是塔門始終卻正對着冒險者。第二塔身四周渾圓,沒有用任何一塊磚頭,火爐用手扣了扣塔體,結實有力的指甲在塔體上留下了白色的劃痕,在火爐印象中,只有花崗岩纔有這樣的效果。如果不是有塔門,和一排排等高的窗戶,看上去,這就是一個天生地成的石柱。
火爐嘟囔着說了一句:“見鬼。”大步走到門口用力捶了上去。
嘭――見鬼的事情真發生了,矮人拳頭剛剛落在門上……門……開了……一股喧鬧的氣息從門裡強烈地撲了出來。
這不是夢吧……
在衆多的冒險者面前,在一個直徑不過30米的石塔裡,竟然出現了一個極爲龐大的集市。
沒有等冒險者們反應過來,喧鬧的集市突然動了,象整體被拉長了一樣,在瞬息中,所有的冒險者,無論在站在什麼位置上,竟然全部被拉到集市中,同樣就在這一刻,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每一個冒險者耳邊響起:“萬年傳承第二個小遊戲――走出領域。”
領域!無需這樣的提示,除了火爐這樣的魔法盲之外,其他五個人幾乎是在看到集市的一刻就猜到了。只有領域纔會有這樣逼真的效果,也只有領域,才能夠納須彌於介子,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幻化出萬物。
只是,什麼樣的魔法師才能擁有這樣的領域呢?艾米和雷葛老師在一起的時候,曾經多次感受到雷葛的領域,當領域一旦釋放後,凡是處於領域內的魔法能力不能超越雷葛的人或者更準確而言是不能再釋放出自有領域的人,所看到,只有雷葛在領域內隨意幻化出來的白山雪嶺,只要雷葛的魔法能夠持續下去,那麼他可以用領域控制一個人漫長的一生。但是,就雷葛介紹,即使是大魔導師,所幻化出來的領域,也都是以自己的屬性作爲最根本的世界元素,比如,水系魔法師,召喚的領域一定是水,如果在領域內幻化出新的物體,也必定是以水作爲基本屬性的。同樣,一個精靈魔導師在他領域內可以幻化出充滿盎然生機的秀美樹木,卻不可能幻化出哪怕最小的一個火苗――相沖相剋的魔法精靈根本不會進入其他魔法師的領域內!
現在不得不佩服這樣的魔法技能。
眼前這個魔法師的領域內,不僅有規模不亞於西林鎮的城市,更有相當多的有人行進在小鎮內,包子鋪前的大蒸鍋裡熱氣騰騰,包子鋪老闆揮舞着一塊白布驅趕着蒼蠅,一邊還在大聲吆喝着:“包子,熱騰騰的大眼牛肉包子,一個錢――兩。”一個小孩子把一個閃亮的制錢扔在了包子攤上,抓起兩個大包子,塞給自己旁邊更小的妹妹,兩個孩子夾着書匆匆趕上了學校。包子鋪旁邊是一個小商店,不斷有風情萬種的女孩、小婦人從店裡出來,滿意的看着手裡新買的小東西。幾個魔法師大步從遠處走來,漠然接受着身邊行人的敬禮。再往遠處看,四周有停滿了馬車的車馬行,還有正在路邊說唱的吟遊詩人甚至是衣衫襤褸的乞丐。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艾米諾爾大陸一個普通小鎮一樣,看似凌亂不堪卻生機勃勃,甚至,青翠的樹葉上還掛着昨夜的雨水。
如果不是所有的冒險者都確認自己正在一個直徑只有30米的巨塔中,或許,真的有人會掏出幾個制錢去買兩個香噴噴大包子。如果,剛纔從魔法傳送陣走出來的一瞬間,就進入了這樣的集市,冒險者中不會有任何人會認爲這是一個領域。
走出領域?怎麼走出?火爐衝到一個水果攤前去砸案板,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惜,年輕的水果老闆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眼前這個人,還在大聲的吆喝。
艾米皺着眉頭和大青山解釋:“這個測試相當難,在這樣的領域中,如果想順利走出去,最低也要具有魔導師的能力,只有魔導師才能形成自己的領域,看到真實的環境。這個,就象當年的雷葛老師一樣,他進入乞願塔後,也是真正能夠擁有領域的力量後,才得以走出來的。”
大青山頭上立刻見汗了,雷葛老先生可是在乞願塔裡住了幾百年,而且最後沒有艾米老爸的幫忙,現在估計還在裡面死死的探索呢。據雷葛魔導師談到,90%以上挑戰乞願塔的魔法師最後都死了――在乞願塔裡,雖然乞願塔內的魔法精靈流動中可以維持魔法師們的生命,但是,人體內的精力是有限的,因此,這些大魔法師往往是被耗幹了生命的燭光,衰竭而亡。
這一行人中,只有碧達到了大魔法師的水平,但是還從來沒有感悟過領域。那豈不是意味着這一困就要數年甚至上百年之久?大青山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艾米,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在這一刻,衆人多少都有一種懊悔――這樣的結果,還真不如留在侏儒王國的想法,畢竟在那裡是實實在在人和人的關係,怎麼也比在這裡和一些虛幻出來的東西在一起強吧。
“切記,大家不要分散,一起往前走。”在領域內,只要釋放領域的人願意,完全可以利用冒險者視線分開的一瞬間用幻化出來的牆壁把冒險者分隔開。現在,還不明白這個施法者到底是何居心,小心爲上。
冒險者非常仔細的觀察着眼前的一切,走過了一條街,冒險者對於這個不知名的魔法師肅然起敬。真實,所有的一切的都極爲真實,見到不任何一個模樣相通的人,在所有的房屋上看不到任何一個有一點虛假的痕跡,甚至,當冒險者從乞丐身邊走過的時候,乞丐會向追着向冒險者們乞討。
從一條街走到了另外一條街上,可以看到遠處灰黃色的城牆,有城牆,就意味着有城門吧,冒險者們大步走向城牆。新的失望出現了,城牆是領域內最假的地方,根本沒有城門,而且,當艾米釋放了漂浮術離地而起時,才發現,城牆竟然開始向上長了起來。
“無賴……這麼偉大的魔法師,竟然也搞起了這種小伎倆!”艾米大吼着衝着天空狠狠地伸出了一箇中指。
上天似乎聽到了這樣的抱怨,天色急速變暗,豆大雨點劈劈啪啪落了下來。艾米反映極快,立刻猜到了要發生什麼事情,快速從空中落了下來,可惜……人的速度怎麼能和每秒鐘300000萬公里的光比速速呢,一道連環閃電從雲層中落下,正擊中艾米,少年慘叫一聲從空中摔了下來。
還好,在剛纔的一瞬間,艾米心隨意轉,一個小型的魔法盾砰然張開,大部分攻擊被魔法盾吸附了。“奶奶的……”艾米嘴裡小聲的罵着,肯定是剛纔的話被聽到,所以纔有這樣詭異的事情發生。也難怪了,在別人的領域裡,還這麼囂張,就算別人脾氣好,也不能接受這樣羞辱吧。
天空中的雲層來得快,去的更快。
“剛纔打雷的時候,你們看到周圍有什麼突然的變化麼?比如,有人詠唱或者有人使用魔法杖?”艾米站起來立刻問身邊的冒險者。
哦?包括大青山在內,所有人對於艾米的評價又上升了一個臺階--在瞬間能夠想出這樣的辦法來觀察周圍的異動以便找出施法者。咳……偉大的人就是偉大,竟然真的有人能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唉……艾米閣下心裡有苦說不出,還好,還好,靈機一動總算把面子上的事情過去了,誰能想到這個至少是魔導師的人竟然如此沒有氣量。
冒險者貼着牆轉入了另外一條小巷,比剛纔兩個街區更加熱鬧,大街上有正在表演的藝人,還有張貼告示的劍士,以及一大羣追逐打鬧的孩子們,一眼看去,熙熙攘攘數百人之多,忙而不亂,魔法師極爲熟練的控制着每一個人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甚至,當兩個對面走來的人衣服飄帶互相碰撞都能真實的表現出來,絕對不會出現互相穿越這樣的無理現象。
如果不是面臨這樣的生死考驗,冒險者必須用歎爲觀止這樣的詞來形容領域的精美。
一個幾歲的小男孩從遠處騰騰的跑過來,嬉笑着躲閃後面夥伴們的追逐,一頭撞在了沙若的身上,小孩子被撞翻在地,小孩似乎根本看不到沙若,爬起來揉揉了腿,從旁邊跑遠了。冒險者們連忙閃在一邊,把其他的小孩子們放過去。
就在一刻,艾米突然跳了起來,猛得拉了大青山一把:“快!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