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是被青衣叫起來的，起牀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擱行星上太陽已經曬了屁股好一會兒。
秦虎平時起的很早，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晨的軍號……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以至於他到時間就再也睡不着，躺在牀上渾身不對勁兒。
但是今天不一樣，他是真的不想起來，不僅是因爲身邊多了一個人，還因爲昨天晚上折騰得太厲害。
雖然這倆人都是菜鳥，可那些與衆不同的基因讓他們倆的體質非同尋常，不只體力超強，就連恢復力也好得嚇人，兩個人食髓知味，又耐力驚人，兩個人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結果就是你來我往誰也不肯認輸，一直折騰到凌晨四點，才意猶未盡地睡下。
遇上個女漢子很要命，遇上人體質特別好的女漢子……呵呵，從不晚起的秦虎丟盔棄甲直接趴窩。
青衣連叫了幾回，語氣一次比一次更衝，恨不得長出隻手來，把秦虎從被窩裡拽出來。
葉婧雯也醒了，不過秦虎心疼老婆，又把她按了回去，再三囑咐多睡一會兒。
葉婧雯也是真累慘了，咕噥了幾句接茬補覺，對身邊的動靜聽而不聞。
昨晚這對狗男女只顧着折騰，把青衣忘在一邊，結果青衣聽了一宿的牆角。如果她還是那個單純的人工智能倒是沒什麼，問題在於她早就不是了，攢了一夜的火氣沒處發泄，她能耐住性子叫秦虎起牀已經很剋制了，要是秦虎還不肯起來，她都想拉戰鬥警報了。
秦虎也知道自己過分了，爬起來之後特別不好意思，像只被貓盯住的老鼠似的，赤條條地滿屋子亂躥，到處尋找不知道扔在什麼地方的衣服。
睡過了頭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見青衣抱着胳膊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被抓了個理行，打心眼裡虛得慌，下意識地避開視線。
可想想又覺得不對，他虛的哪門子心啊？
確實不對勁兒，平時遇上秦虎換個衣服什麼的，青衣都是主動收起投影，雖然他們倆都知道這麼幹是掩耳盜鈴，可至少沒那麼尷尬。
今天就不一樣了，青衣不公沒有半點收斂，還故意讓全息投影瞪大眼睛死盯着秦虎，看得秦虎渾身都不自在。
秦虎心裡一個勁地犯嘀咕，他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訕訕地笑笑：“那什麼，今天特殊情況，以後不會了！”
青衣臉都黑了：“你特不特殊跟我說得着麼你？”
秦虎頓時愕然，看着青衣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不是，這話我聽着怎麼這麼酸哪？你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麼事？”青衣瞥開視線，可是胳膊仍然抱在胸前。
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實在是太說明問題了，秦虎再遲鈍也知道這情況不對。
青衣是人工智能，只要她想控制情緒，就絕不會有半點表現，可現在呢？她肯定是故意擺出這副不滿的模樣，就是爲了讓秦虎知道她現在什麼心情……連人工智能都會擺臉色給人看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秦虎逐一扣上襯衫的扣子：“別鬧了，說正事吧。”
青衣身上的衣服有向戰鬥服轉變的趨勢，好看的眼睛也眯了起來：“我鬧？你說我無理取鬧是不是？”
秦虎很想說是，可他和葉婧雯相處了這麼久，就是不漲經驗也漲記性，趕緊搖頭否認：“沒沒，這不是有正事麼，畫重點畫重點！”
“這就是重點！”青衣的語氣都變了，好在衣服沒換，讓秦虎悄悄鬆了口氣，趕緊再哄幾句。
對於普通人來說，人工智能就是能有限思考的工具，但秦虎從一開始就把青衣當成一個特殊的朋友，而不是可以隨便指使的人工智能。
也正是因爲秦虎對待青衣的特殊態度，才造成了今天這種特殊的局面，不然換個人工智能過來，哪個敢跟艦長髮脾氣？
秦虎的低聲下氣並沒有讓青衣開心起來，反而越發地低落。
她知道自己今天情緒不對，不用審問內心，她就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但又不願意坦誠面對這所有的一切。
隔在她和秦虎中間的不止是葉婧雯，還有人和人工智能的天然界限，就算她擁有了一具身體，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人類。
青衣總是忍不住想，如果沒有葉婧雯，她和秦虎會不會走到一起，可每一次推算的結果都是一筆爛賬，哪怕她偷偷動用艦載超算的全部資源，仍然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她一直自認很瞭解人類，卻搞不懂爲什麼一旦涉及到感情，就怎麼都算不明白，怪不得書上總是用各種瘋狂的語句，將人類的情情愛愛形容得毫無理智。
要不是受了書裡那些東西的影響，她又怎麼會如此失控？
沒錯，就是這樣！
給自己找了個強大理由的青衣總算有了臺階，見秦虎已經做好準備，馬上壓抑住翻騰的心湖，強行切換工作模式：“江艦長正在線上等你，已經有一會兒了。”
秦虎差點跳起來：“你怎麼不早說，走走，快走！”
他急於擺脫青衣帶來的低聲壓，拔腿就往艦橋跑。
青衣看了一眼縮在被窩裡的葉婧雯，眼底突然涌起一抹哀傷，但她馬上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平淡把自己再次僞裝起來。
這口氣她吞不下，可是不吞又能怎麼辦？走出核心艙，站在秦虎面前搖尾乞憐？
她是人工智能，不是哈巴狗！
青衣很想問問秦虎，人工智能是不是沒有情緒，不懂感情更好一些？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自己的感情程序全部刪掉，讓自己變回那個只知道服從命令，什麼都不必懂，更不用爲一個男人牽腸掛肚的人工智能。
可她能那麼做嗎？
她早就把自己的源代碼從頭到尾解析過無數次，可從沒發現任何與感情有關的程序……其實她也就是想一想，如果說還是單純的人工智能時還有一絲可能，那麼擁有身體之後就徹底沒了指望，因爲她的主程序早就挪到了生化大腦裡，這東西與人腦高度相似，根本不存在刪除這種說法。
人類有失憶也有健忘，可誰能硬生生把腦子裡的記憶給刪除掉？那不是扯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