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雖然說得輕鬆,但邱行湘如何不知道其中的貓膩?他黑着臉,大步出去轉了半圈回來,火冒三丈地罵道:
“嘛了個逼的警衛團,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回去我就向軍座稟報,準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吳銘心中暖暖的,但擔心因此影響陳誠的工作,連忙勸道:“別告訴辭修兄,無數的麻煩事還等着他去解決呢,而且我估計至少一週之內沒我們什麼事……再者說了,這地方本來很不錯,只是因爲長時間不用了才被荒棄的,最遲明天中午,這地方就會變個樣子,有空你來看看,保證你不會再罵娘。”
邱行湘還是覺得自己的兄弟受欺負了:“不行,小弟回去肯定要向軍座稟報的,哪怕不呵斥警衛二團那幾個孫子,也要想辦法把你們調到北面鎮子駐紮,那裡條件好一些,至少山蚊子沒這麼多。”
吳銘想了想嚴肅地說道:“兄弟,我給你說件事,在我的團,只有涉及到軍法、軍紀的問題,才允許越級上報,除此之外,不管任何人有天大困難和委屈,都必須主動克服,實在解決不了,纔會向直接上級彙報,請求上級協助解決,決不允許越級彙報”
“我團組建伊始,我就告誡過麾下弟兄,我們是軍人,軍人就該有軍人的樣子,面對困難不想方設法去解決,而是向家長哭訴或者告狀的,都是軟骨頭,一支有血性、有韌性的軍隊,必須學會忍受和克服。”
邱行湘呆呆看着嚴肅的吳銘,突然感覺自己差得太遠了,吳銘的一席話讓他深受觸動,也受益良多。
邱行湘緩緩站起:“兄長金玉良言,行湘受教了謝謝兄長點撥”
吳銘哈哈一笑,站起來拉着他坐下,解開桌上的一箱酒,取出一瓶仔細端詳:“這個年份的堆花酒金貴啊這禮物太重了,將來回禮的時候我要頭痛了女人,乖乖讓我寵txt下載。”
邱行湘忍不住樂了:
“是軍座特意吩咐小弟送過來的,說是訓練團剛開完典禮,千頭萬緒忙不過來,沒時間爲兄長接風洗塵,只好送上江西省政府剛運上山的本地名酒略表歉意,還說兄長海量,估計這酒對你的胃口,哈哈看樣子,兄長對這種江西名酒似乎很熟悉啊?”
吳銘頗爲留戀地說道:“算是吧,怎麼說我也是江西人,這堆花酒已有千年歷史,傳說還是當年文天祥品嚐之後,見此酒甫入杯中酒花疊起、酒香陣陣辛而不辣,高興之下脫口讚道:層層堆花真乃好酒從此,堆花酒之名傳遍大江南北,原來‘廬陵谷燒,的名字,反而被大多數人遺忘了……辭修兄別的酒不送,就送我堆花酒,可見他有心了。
“兄長果然博學,小弟佩服”邱行湘由衷讚道。
吳銘又是一笑,擺擺手發出邀請:“晚飯時間到了,別走了,一起喝一杯吧。”
邱行湘立刻站起:“不行啊晚上軍座還要陪同委座出席重要會議,軍委各部要員和德事顧問團幾名負責人都出席,小弟必須趕回去,隨時聽從軍座的吩咐。”
吳銘只好作罷:“那好吧,禮物我收下了,謝謝兄弟回去也替我謝謝辭修兄,告訴他我們安頓下來了,什麼都不缺,隨時等候他的調遣。”
邱行湘帶着諸多感慨告辭離去,回去之後腦子裡全是吳銘的嚴肅面容和那段擲地有聲的話語,最後還是在陳誠開完會回來洗過澡之後,上去把一切告訴陳誠。
陳誠聽完沉默良久,最後幽幽嘆道:“可惜了,要不是礙於俞良楨的面子,我絕不會再讓吳銘返回浙西”
此後三天,廬山訓練團都在緊張的政治思想學習和深刻檢討中度過,身爲軍官訓練團長的陳誠忙得天昏地暗,自然無法抽出時間前來探望或者召見吳銘,但他每天都派邱行湘前來看看。
第三天,負責對抗演練的郭懺中將親自前來,不但帶來了豐盛的肉類和足夠的糧食,還送來了六百套嶄新的軍裝鞋帽。
投靠土木系後得到重用的郭懺,在吳銘的陪同下巡視營地,對乾淨整齊的營區讚不絕口,查看了吳銘團官兵用竹子從西南面的泉眼附近引來的“自來水”,竟毫不在意地把雙手伸到水流下,好好洗了把臉,再美美地喝下幾口泉水,頓時贏來吳銘團官兵的好感。
離開前,郭懺將一個圖囊和兩副嶄新的蔡司八倍望遠鏡送給吳銘,打開地圖,向吳銘介紹即將開始的模擬對抗演練,詳細地把目的、規模、要求、進度安排告訴吳銘,最後詢問有何困難需要解決?
吳銘本想對這種預先安排好一切的對抗演練提出異議,但最後還是沒開口,覺得指揮部如此安排自然有其道理,所以只是表明遵從命令全力以赴的態度。
隨後的第五、第六兩天,吳銘率領的三百弟兄擔當起“赤軍”的角色,嚴格按照指揮部的要求設立陣地,按預定線路展開穿插襲擊,每天都進行三次以上,每一次都被模擬主力部隊的中央警衛一團一個營的兵力打得難以招架。
雖然演習所有的子彈都是教練彈,手榴彈也是沒有彈片的低烈度訓練彈,但是吳銘和他的弟兄們每天都薰得像個炭頭似的,不但深感彆扭,也非常憋屈,無奈規矩就是這樣,必須無條件遵守,積極配合“圍剿部隊”各種新戰術的運用。
第七天終於能夠休息一天,扮演了兩天“赤軍”被“中央軍圍剿大軍主力”輪番虐待的吳銘本就一肚子氣,中午吃飯的時候忍不茲下一瓶酒,蹲在竹子水管前端洗了個澡便坐在帳篷前新打造的圓木大桌旁默默吸菸,苦苦思索該如何說動陳誠,想辦法來一次不需要提前安排的對抗演練,也好讓每天都被輪番“擊潰”好幾次的弟兄們出口怨氣修真紈絝全文閱讀。
不遠的周圍,滿腹牢騷的弟兄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不是懶洋洋地搖動用竹殼製作的簡易扇子,就是鼓譟不止大聲罵娘,終於把吳銘的火氣給點燃了。
吳銘鑽進帳篷,拿出紙筆,沉思片刻埋頭疾書,很快寫出一份四頁紙的對抗演練方案,完了扔給邊上的戴子冉讓他參詳參詳,要是沒問題就騎馬到指揮部給郭懺將軍送去。
戴子冉看完驚愕不已:“按照這幾天對手的表現來看,要是把戰場擴大到你說的五倍,我們兩個連打他一個營完全沒問題,至少不會輸,如果像你說的任意偷襲不設限制的話,十有我們會贏……可是老大,這麼一來恐怕與上面的要求有出入,別的不說,你就不怕得罪中央警衛團那些人啊?”
“怕個屁啊老子又不是他們中央軍系統的,還怕得罪那羣眼高手低的孫子?這幾天的鳥氣受夠了,你看看我們對手修建的那些工事和堡壘,都他孃的華而不實,純粹是浪費錢,還有那些狗屁的新戰術,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想出來的,如此演練根本沒什麼作用,非好好教訓丨他們一頓出出鳥氣不可,大不了待上半個月拍拍屁股回家”吳銘是真生氣了,否則不會一口氣爆出這麼多粗口話。
其實戴子冉也是一肚子氣,不僅沒有規勸吳銘冷靜,自己反倒被吳銘煽起滿肚子火,當下不再說話,麻利地整理好吳銘的新計劃,跑到邊上林子裡牽馬出來,翻身上馬,獨自前往海會寺的指揮部。
太陽偏西,準備加菜的弟兄們看到戴子冉還沒回來,都擔憂地議論說此事恐怕黃了,唯有躺在吊牀上揮動竹殼扇的吳銘一點兒也不着急,如果戴子冉很快回來他恐怕着急了,到現在還沒回來,說明自己的申請報告和作戰計劃已經引起了指揮部的重視,所以纔會留下戴子冉詳細詢問和印證。
果然,太陽下山沒多久,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滿臉興奮的戴子冉入營之後,沒等馬停穩就飛身而下,跑到吳銘面前哈哈大笑:“銘哥,陳誠將軍和郭懺將軍他們答應了”
吳銘白他一眼,繼續搖着扇子:“情理之中,有什麼好興奮的?”
戴子冉又是一笑:“你猜我們的下一個對手是誰?”
“是誰都一樣。”吳銘還是懶洋洋的樣子。
戴子冉急了:“是駐紮星子縣城的中央警衛二團一營”
吳銘的手握着扇子停在半空,猛然翻身天跳到地上,對已經圍攏過來的弟兄們哈哈一笑,隨即大聲說道:
“蒼天有眼啊報應這麼快就來了……弟兄們,下次的對手是從來到這兒第一天開始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們,三天才送來一次糧食和青菜、不但沒什麼肉而且連油鹽都短斤少兩的警衛二團,大家說,怎麼對付他們?”
“揍他——”
衆弟兄齊聲大吼,吳銘哈哈大笑,剛要發表一輪鼓動演說,就聽營外的公路上傳來汽車聲。
吳銘轉頭望去,哨兵已匆匆跑到吳銘面前報告:“報告團長,有兩輛小汽車拐進來了,看車牌是軍委會的。”
吳銘示意他放行,轉向戴子冉問道:“誰會來?”
戴子冉突然拍拍腦門:“一高興就忘了,陳誠將軍說要過來和你深入探討,其中有些細節我也說不清楚,但總體上已經通過。”
吳銘惱火不已:“嘛逼的戴子冉,你想害死我是不是,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忘了,要是真打仗怎麼辦?弟兄們都跟着你受罪啊知不知道?”
戴子冉鬱悶不已,吳銘來不及多說立刻下令集合,從樹杈上摘下軍帽套在腦袋上,完了整整軍容扎進腰帶,邁開嚴整的步伐向緩緩開進來的兩輛汽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