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淞滬會戰爆發。
上午九時十五分,上海虹口日本海軍陸戰隊水兵一小隊衝入橫濱路、東寶興路地帶,向我保安部隊射擊,我軍沉着應戰。八字橋我第八十八師亦遭到日軍射擊,被迫反擊。午後四時,日本駐上海海軍陸戰隊司令官大川內少將下令向我國守軍發動全線進攻,以坦克與步兵向軍工路、虹口第八十八師攻擊,黃埔江上的日本戰艦同時向市中心發炮射擊,中國人民全面抗戰開始。
稍後,中國空軍發佈第一號作戰令,迎擊進犯上海之日軍。
這天晚上,軍事委員會決定向上海日軍發動總攻擊,令第九集團軍中司令張治中將軍“明拂曉攻擊”,“令空軍明日出動轟炸,令海軍封鎖江陰”。
八月十四日上午九時,國民政府發表《抗暴自衛聲明書》,宣佈“中國之領土主權,已橫受日本之侵略,國聯盟約、九國公約、非戰公約,已爲日本所破壞無餘”,“中國爲維護領土主權及上述各種條約之尊嚴”,“惟有實行天賦之自衛權以應之”。
十時,張治中就任京滬警備司令,並對記者發表談話,表示“事至今日,和平確已完全絕望,犧牲已到最後關頭,不達保我完整領土主權之目的,抗戰誓不罷休”。
就在張治中發表談話的時候,日軍轟炸機羣自臺灣起飛,空襲我空軍基地杭州筧橋機場,我空軍起飛迎戰,第四驅逐大隊長高志航等擊落日機六架。何應欽電令張治中,對日軍盤踞在租界的據點實施掃蕩。
而在更早的時候,張治中根據軍事委員會計劃,命令第八十七、八十八師官兵向日軍發起進攻,準備乘着日軍援兵未到之前,一舉殲滅在滬日軍,控制軍事要地。
是夜,第八十七師一部攻到匯山碼頭附近,準備奪取日軍的橋頭堡工事,日軍爲了阻止國軍前進,在四周放火,楊樹浦地區的大火蔓延燃燒了好幾天。
十五日,日軍戰機兩次空襲南京,被擊落八架,日機並兩次空襲杭州,被擊落六架,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發表抗戰到底通電,決心率部“保衛先祖列宗篳路藍縷辛苦經營之國土,爭取四萬萬五千萬炎黃華胄之生存,誓不與倭奴共戴一天”。這天,我軍佔領上海日軍局部陣地,日軍大部集結於提籃橋一帶。
同時,日軍在江灣路、楊樹浦前線及後方根據地,悉數爲我軍包圍,東寶興路以南、淞滬車站以東之日軍,亦被壓退入租界區。
十六日,中國軍隊分左右兩翼構成鉗形攻勢合圍日軍,日軍在中國軍隊的猛烈進攻下被迫放棄浦東的三菱、太倉、日清等公司的倉庫和碼頭。第八十八師還發起奪取虹口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大樓的進攻,日軍一面加速調集增援部隊,一面堅守頑抗,交戰十分激烈。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英、美、法、德、意五國大使受日本大使川樾茂的邀請,出面調停淞滬戰事,張治中接到軍事丨委員會急令,不得不停止進攻,將到手的優勢拱手讓出。
南京中央政府指示上海市長俞鴻鈞,儘量控制事態影響,與日本人就上海的形勢展開磋商,商討如何才能平息戰火。
等到十八日日軍再次主動挑釁、張治中被迫應戰時,日軍已經利用三天時間做好充足準備,戰火再次瀰漫。
吳銘看着參謀處情報科副科長朱文華在上海前線傳回的最新戰況,搖頭不語。政治上,很多時候玩心眼兒,講究見風使舵,謀求最大利益。但是在軍事上,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決定了戰略戰術,就要堅持不懈地實行,直到分出勝負爲止。
現在上海明明已經開戰,蔣介石等中央大佬還瞻前顧後,導致被日本人當成猴子耍,讓吳銘氣憤不已。
吳銘一把將電文扔到桌上,然後在上面重重一拍,此舉將副師長龍韶罡、參謀處處長戴子冉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戴子冉放下手中的文件,走過來向滿臉冰霜的吳銘問道:“師座,怎麼了
吳銘一聲冷哼,指向桌面的電報,沒好氣地說:“前兩天還信誓旦旦,不把日寇驅逐出中國的國土誓不罷休,誰知日本人一說談判,中央政府裡的那些軟骨頭官員就中了日本人的拖延之計,整個軍事行動立馬停下來……我實在不知道這些大人物們腦子裝的是什麼?”
戴子冉聳了聳肩,這畢竟是國家高層做出的決定,誰也沒辦法,當下勸道:“師座,不要想那麼多,我們有四萬萬五千萬人口,有着遼闊的戰略縱深,哪怕戰局一時不利,終歸會將日本人打敗的。蔣委員長也是希望歐美列強能看在上海是遠東第一大城市、既是中國的稅賦重地又是歐美利益所在的份兒上,寄望於國聯調停中日戰爭。”
吳銘冷哼一聲,什麼也沒說,默默地來到牆邊掛着的大幅淞滬地圖前,看着上面敵我態勢,陷入長長的思索中。
隨着上海戰事吃緊,原本駐守嘉興和嘉善地區的第五十六師調往上海,鍾鬆的獨立第二十旅在南翔、北新涇、虹橋完成集結,夏楚中任師長的第九十八師開往楊樹浦地區,原屬京滬警備軍建制、西安事變後調往西安的宋希濂第三十六師,於八月十六日抵達上海北郊,以上各部均歸張治中統一指揮,改編爲第九集團軍。
同時,軍事委員會授命蘇浙邊區軍改編爲第八集團軍,張發奎爲總司令,該作戰集羣下屬各部中,李松山任師長的第五十五師由奉賢前進至周浦、塘橋之線,向黃浦江沿岸開進,阮肇昌任師長的第五十七師,由金山向上海開進,於十七日進至浦東塘橋一線,並警備川沙白龍港。陶柳任師長的第六十二師,從海鹽出發,進至金山衛、全公亭一線,拱衛乍浦以東的杭州灣北岸。張鑾基爲旅長的獨立第四十五旅,主力由浙贛線、滬杭線車運到嘉興,一部於十七日進抵海鹽硤石附近。
張發奎將他的集團軍司令部設在嘉興城。 щшш▪ttκд n▪¢〇
第八集團軍的任務,一方面爲警戒杭州灣北岸,隨時準備抗擊日軍可能發起的登陸,另一方面是掃蕩浦東之敵,以炮兵隔江轟擊浦西日軍碼頭和兵營,配合第九集團軍圍殲租界日軍。
吳銘的新二師歸屬第八集團軍領導,拱衛海鹽至乍浦一線海岸,同時戍守乍嘉國防線嘉興至乍浦段。吳銘幾次前往嘉興第八集團軍司令部拜訪司令官,都沒見到張發奎的人。據悉在第九集團軍圍攻上海市區日軍之時,張發奎已出發前往浦東實地勘察地形,部署防務並指揮炮兵配合浦西作戰。
新二師在平湖修整,雖然前線打得熱熱鬧鬧,但一直沒有命令傳來,對此吳銘既感到欣慰,又有些焦慮。欣慰的是不用去上海的血肉磨坊拼命,焦慮的是如果不趁着日軍援兵未到之際拿下日軍盤踞的租界地區,等到日軍大舉增兵,這個仗就難打了。
對着地圖,吳銘考慮良久,向戴子冉問道:
“子冉,就目前情況看,最多不到一週時間,日軍就會從華北和日本國內調集精銳部隊來滬。雖然目前尚無情報顯示日軍動向,但我判斷日軍援兵已在路上了,你們參謀處要未雨綢繆……”
“考慮日軍在淞滬一線集結重兵後,軍事丨委員會爲了堵住虹口和楊樹浦地區出現的巨大缺口,我師很有可能會被調上去堵漏,你們參謀處必須儘快制定出行動預案”
戴子冉點了點頭:“回頭我就安排,咱們不打沒把握的仗”
上海,南翔,第九集團軍司令部。
自八月十八日戰火復燃後,第九集團軍所屬各師再次向日軍盤踞的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匯山碼頭和公大紗廠發起猛攻。
張治中採用了平行的正面進攻戰術,敵人固守據點,中國軍隊輪番衝鋒,一個團殘破了再投入一個團。
如果心平氣和地檢討和總結經驗,這種陳舊戰術明顯不適合城市攻堅戰,犯了分散兵力和將部隊逐次投入的兵家大忌。
同時,由於前後兩次接到南京中央的停戰命令(第一次是八月十三日之前),耽誤了三天最佳進攻時間,日本海軍陸戰隊已經做好充分準備,連續苦戰下來第九集團軍有點兒後繼乏力。
由於何應欽調撥物資失誤,用於攻堅的重武器沒有及時送達第九集團軍,張治中麾下各師推進不利,在日軍戰艦、飛機的轟炸下,第九集團軍傷亡慘重,進攻乏力,戰至二十日各部已處於半休戰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點名批評了張治中,同時通令嘉獎隔江作戰的右翼張發奎統率的第八集團軍。第八集團軍雖然沒有啃上硬骨頭,但他們確實肅清了黃浦江東岸之敵,收復了浦東失地。
隨着時間推移,僅僅幾天時間形勢便變得嚴峻起來,敵人龐大的海上艦隊包括兩艘航空母艦已經紛紛向淞滬海面集中,日軍第一批增援部隊兩個師團約六萬人已經完成集結,隨時可以從日本港口登船出發。
一旦日本援軍到達,或者日軍登陸前仍不能拔除敵人在上海租界的據點,那麼再往後中國軍隊的優勢必將喪失殆盡,上海戰場將因此變得形勢險惡不容樂觀。
夜深人靜,風雨中經過僞裝的指揮部裡,透出幾縷橘黃色的溫暖光亮。
“搶在日軍援兵登陸前肅清上海市區日軍據點,這是委員長親自下的死命令,畏縮不前者,臨陣脫逃者,貽誤戰機者,一律軍法從事本司令命令,明晨五時起,各師、旅、團開始進攻,不得有誤。如果天氣轉晴,空軍將出動飛機支援地面作戰,具體作戰區域劃定及事宜,由參謀長加以說明”
指揮部裡燈火通明,各級將校長官個個正襟危坐鴉雀無聲,第九集團軍參謀長徐權輕咳一聲,指着牆壁上那幅上海市區地圖,開始詳細闡述張治中的戰略部署。
“淞滬之敵背倚黃浦江,主要依靠敵艦炮火支援,各處據點連成一條長蛇陣,互爲犄角,固守待援。我軍必須集中戰力,從虹口、閘北、楊樹浦三處同時出擊,砍掉蛇頭,砸爛蛇身,斬斷蛇尾,令敵人守衛不顧,取而勝之。”
“各位注意,敵人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大樓爲七寸之所在,打蛇要打要害,所以這個任務非常艱鉅。根據司令官命令,各師作戰位置劃分如下:第八十八師以主力由北向虹口方向攻擊,八十七師沿四川北路向滬江大學和公大紗廠進攻,第三十六師即夜加入沙涇港至保定路正面,由一○八旅二一六團擔任主攻,向匯山碼頭江邊實施關鍵性突破。明白了嗎?”
“是”
第二一六團團長張紹勳上校起立:“堅決完成任務,請配屬炮兵火力掩護我部行動”
“可以”
張權點點頭,道:“炮十團、炮三團集中全部炮火,以摧毀敵人工事,另以第九十八、第十一師各旅分別配屬上述各主攻部隊,接受主攻師長指揮”
第九十八師師長夏楚中少將霍然戰起:“爲什麼拆散我的九十八師建制?這樣配屬戰區司令部和軍委會同意嗎?”
夏楚中是土木系於將,該師隸屬羅卓英的第十八軍,奉調淞滬參戰,臨時劃歸第九集團軍指揮,不料還未出場就北張治中一個命令給分拆了。
“本司令自有決斷,違抗軍令者以軍法論處。”張治中說完看看錶:“時間不早了,各位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