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日,清晨五點。
日軍第五師團長今村均中將從麾下精心挑選出兩千多鬼子兵,趁着天剛矇矇亮,偷襲了****在金華城東赤松溪一線構築的防線。
赤松溪西岸戰壕裡,新編第七師官兵剛剛睡醒,聽到河面有聲響,匆匆探出頭才發現日軍已經乘坐衝鋒舟和竹、木筏子抵達了河坎下的淺灘。
新七師官兵手忙腳亂地開槍射擊,可是河對岸日軍已經在悄悄架設步兵炮陣地,而準備妥當的擲彈筒和九二式重機槍則在守軍開火的第一瞬間便進行火力壓制,隨着劈頭蓋臉的榴彈落下,密集的機槍彈雨接踵而至,守軍頓時被壓制得擡不起頭來。
這個時候,河坎下的日軍順勢衝進戰壕,與守軍激烈肉搏。
只一個照面,新七師就損失慘重,隨着傷亡不斷加大,防線迅速被日軍突破。日軍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驅趕潰軍向金華城衝去。日軍尾隨潰軍很快來到金華東門,守衛東門的****第一〇五師官兵手足無措,竟然讓日軍順勢衝進城內。
日軍迅速搶佔金華城東門,進城的鬼子越來越多,守衛東門的第一〇五師官兵被鬼子精準的槍法一一點射倒斃,剩下的人轉身就跑,其中一些孬兵一邊跑一邊大喊“鬼子進城了”,金華城頓時陷入一片恐慌。
日軍正打算順着城牆根以及連接東門的幾條大街,向城區內突進,擴大佔領區域,新二師官兵一下子從城牆上下兩邊衝了出來,一旅一團在左,二團在右,而頂在街道正面的是二旅一團,清一色的衝鋒槍和輕機槍開道,“噠噠”聲不絕於耳。
進城的鬼子兵正興奮,驟然遭遇強敵,衝到前面的鬼子兵一排排倒地。
帶路的日軍少佐拔出軍刀,朝着左右哇哇大叫起來,悍勇的鬼子兵高呼着天皇板載的口號,前仆後繼地向新二軍官兵衝來,其中一些鬼子兵靠近時猛然拉開綁在身上的炸藥包引信。
劇烈的爆炸聲接踵響起,直接就將揹負炸藥包的鬼子兵炸得粉身碎骨,但周邊受到波及的新二軍官兵也跟着倒下,新二師的攻勢爲之一滯。
就在這時,城門毫無徵兆地緩緩合上,街道兩側的屋頂以及城牆上扔下無數手榴彈,在日軍身邊“噼裡啪啦”地炸開,在一陣陣烈火和硝煙中,鬼子一片片倒在血泊中。
佈置在鋼筋混凝土樓房頂部以及城牆上的輕重機槍,噴吐火舌,子彈打在那些悍不畏死的鬼子兵身上,突然響起一陣猛烈的爆炸聲——這是夾雜在鬼子隊伍中的敢死隊員身上的炸藥包被引爆了,劇烈的爆炸將鬼子禍害得不輕。
等到左右兩翼的新二軍官兵與正面的官兵在城門口匯合時,入城的一千多鬼子兵基本被全殲。
吳銘帶着羅鈺銘出現在靠近東門的街口,看着正在清掃戰場的官兵,吳銘擡腕看了看錶,對於圍殲速度很滿意:“還不錯,半小時就圓滿解決戰鬥!”
“主要是我們準備工作做得好,再加上運氣使然——很多鬼子兵都被旁邊同伴身上的炸藥包給炸死了,根本沒法保持戰鬥隊形。”
羅鈺銘一陣感慨,指着橫七豎八的鬼子屍體說:“還別說,這些小鬼子真不怕死啊!竟然綁着炸藥包進城,看來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活着!”
“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總想拉別人陪葬,結果卻自食惡果!”
吳銘說完,目光從鬼子的屍首上掠過,擡頭看向城牆高處。王敬久派出的督戰隊,打死幾十個臨陣脫逃的士卒,第一〇五師官兵開始穩定下來,紛紛上到城牆上,嚴陣以待。吳銘沒心情去見第一〇五師師長應鴻綸,轉身就走——如今新二師擔當的是預備隊的角色,專門負責救火,至於與日軍硬拼消耗,恕不奉陪。
兩個小時後,東門外的日軍第五師團下轄的第五野炮兵聯隊開始炮擊,日軍出動步兵攻城,金華保衛戰在這一刻正式拉開帷幕。
又過了約半小時,佔據大盤山制高點的日軍第三十二師團,也出動麾下野炮兵第三十二聯隊,猛烈轟擊第二十六師堅守的三角山、獅子山防線,一時間,炮彈爆炸發出的轟隆聲,響徹金華城。
敵我雙方兵力相當,但守軍好歹有城防的便利,再加上有新二師充當救火隊員,哪裡出事就迅速補上漏洞,日軍首輪進攻沒有佔得多大便宜,狼狽不堪地丟下三百多具屍體就撤退了。
雖然打退日軍進攻,但金華守軍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僅僅一個多小時的戰鬥,防守東城牆的第一〇五師有一千多人被日軍炮火炸死炸傷,而防守北門的第二十六師,也有一千多人傷亡。
聽到各部彙報後,王敬久一陣頭暈目眩——這纔剛剛開始啊。
下午兩點,日軍進攻又開始了,不過形勢比上午還要惡劣,從南面逼來的日軍第十六師團和海軍陸戰隊第二混成旅團也正式參戰。
三路日軍奔涌而出,分別從金華城東、南、北三個方向發動進攻,一直等到步兵靠近城牆或者守軍陣地五百米距離,日軍的炮兵纔開始發威。三個炮兵聯隊,一百多門大炮齊齊朝着金華城發出怒吼。
金華南面日本海軍陸戰隊第二混成旅團更是將武裝卡車直接開到城牆外義烏江南岸,用卡車上的輕重機槍對守軍的火力點進行壓制,危急時守軍不得不炸燬義烏江和武義江上的幾座大橋。
日兵有着炮兵支援,一下午向金華城發動三次進攻。
因爲有新二師充當救火隊員,再加上督戰隊出手絕不留情,先後槍斃三百多個逃兵,守軍纔沒有崩潰。
傍晚時分,金華守軍的傷亡數字很快彙總到吳銘手上。只一個下午,就有六千多人傷亡,守軍佈置在城中的迫擊炮陣地、城牆上的機槍陣地,被日軍炮火給重點照顧,炮兵、機槍手大多被當場炸死,迫擊炮、重機槍大半毀壞,城中民居數百間被毀。
放下報告,吳銘搖頭唏噓不已!
“軍座,各部傷亡不小啊……照這樣下去,要不了一週時間,恐怕就得全部報銷在這兒。”羅鈺銘頗爲擔心地說道。
“一週?我擔心明天都堅持不下去!”
吳銘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神色變得極爲嚴肅:“老羅,你趕緊帶一團,將火車站給老子佔了。”
“什麼意思?”羅鈺銘驚訝地瞪大眼睛。
“南京保衛戰時,日軍也不過出動了第六、第九、第十六師團攻城,而我們現在同時面對第四、第五、第十五、第十六、第三十二共五個師團的進攻……南京面積有多大?金華又有多大?照這樣打下去,我估計王敬久會逃跑!我們提前把火車給給佔住,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吳銘眼中射出一縷精光,小聲叮囑:“你要記住,把火車站守好。沒有老子的命令,誰也不能靠近火車站半步!”
吳銘這是考慮退路了,羅鈺銘心領神會,一個立正後立即帶人出發。
當王敬久得知麾下各部傷亡數字時,呆若木雞,若是加上前幾天的傷亡,金華守軍起碼有兩萬人沒了。再打下去,非常有可能全軍覆沒,南京保衛戰那噩夢般的一幕,再次出現在王敬久腦海。
不行,絕對不能再硬拼了!
王敬久左思右想,留守金華都沒有一點兒勝算,當下不敢怠慢,立即將今天的戰鬥寫成一份簡報,發給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
顧祝同收到電報後並沒有太過吃驚,日軍以五個師團外加一個海軍陸戰隊混成旅團進攻,兵力比起守軍有過之而無不及,以****的素質,要想抵禦非常困難。若非蔣委員長執意要守金華,他早就命令部隊撤退了。
顧祝同看完電報,沉吟了好一會兒,王敬久雖然沒有明說撤退,但字裡行間無不給人一種末路窮途的悲涼感。
“撤退?能撤嗎?再撤衢州就暴露了,浙贛會戰的失敗也不可避免!”顧祝同搖搖頭,將簡報拋給黃百韜。
“現在金華情況如此危急,不撤退看來是不行了。畢竟金華及周邊地區有十多萬軍隊!若是這些軍隊都丟光了,那司令官手裡就沒多少可用之兵了!”
黃百韜給顧祝同泡了一杯茶,勸說道:“司令官,必須要做決定了!這十多萬軍隊半數爲中央軍嫡系,黃埔生衆多,如果全部陷在金華,恐怕委員長也不願意看到!再說,在此之前****尚無在大型會戰中與數量相等的日軍戰成平手的經歷,不管是淞滬會戰、太原會戰還是徐州會戰,甚至是武漢會戰,日軍無不以一當十……這個時候,保存抗日有生力量纔是硬道理。”
顧祝同連連點頭,深以爲然。
“好吧,待會兒我給委員長去封電報,闡明其中的厲害關係,我相信委員長也不會強迫自己的學生白白送死!”
在請示重慶方面沒有得到回電的情況下,顧祝同指示黃百韜起草王敬久率部撤出金華的命令,寫完顧祝同還複覈了一遍,這才讓黃百韜發出電報。
要成功撤退,第一選擇當然是坐火車,此時金華火車站內尚留置三列火車,正是當初把新二軍從義烏安全撤下來的三列。王敬久放下電報,立即派人通知自己的嫡系第七十九師、第六十三師向火車站集結,同時命令衛隊立即出發佔領火車站。
簡單處理了司令部的一些文件和重要事務,王敬久把清理和轉運工作交給參謀,自己帶着侍衛乘車前往火車站。
來到城西的火車站,王敬久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衛隊官兵全堵在火車站大門外。
王敬久有點兒生氣,叫過衛隊長一問,頓時蔫了。佔領火車站的不是別的部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新二師,具體兵力不詳。
見王敬久沒有說話,衛隊長小心解釋,他本想帶領衛隊直闖火車站,可是新二師官兵用重機槍封鎖進出通道。守衛官兵聲稱,除了吳銘的命令,誰都不許任意進出,否則槍子兒不認人。
王敬久重重地喘着粗氣,想了想按捺滿腔怒火派人去找吳銘。反正火車站有三列火車,運走三個師應該沒太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