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四節 衷腸
保姆接過餘夢楊的外衣,“先生,太太在書房等你。”
餘夢楊點了點頭,他不急於到書房去見繡蕾,而是走到電話旁拔起林向南的電話,響了兩聲,電話接起了,是林向南親自接的電話。
“林局嗎?我是餘夢楊,林俊沒問題,明天就宣佈吧。”
林向南在電話裡和他寒喧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餘夢楊這才走到書房,輕輕敲了敲門,繡蕾溫柔有禮的聲音伴着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傳了出來。
餘夢楊推開門,便看見自己娟秀、溫婉的妻子坐在桔黃sè的燈光下含笑看着自己,他笑着走到她身邊,“繡蕾,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繡蕾偎在他肩上,“你不在,我睡不着。”
餘夢楊把手放在她削瘦的肩上,“繡蕾,你病了,應該多多休息,我不在,你就不睡,過幾天我要到běi jīng開會,一去一個半月,那你就一個半月不睡覺嗎?”
繡蕾嗔道:“我就是睡不着。”
餘夢楊撫摸着她,“那你和我一同到běi jīng去,你也有一兩年沒回去看你爺爺、nǎinǎi了。”
繡蕾大喜,“真的,我真能回去。”
餘夢楊道:“看你的神情,倒像怪我不准你回běi jīng似的。”
繡蕾起身倒了杯茶給他,“怪我,怪我自己,是我捨不得你。夢楊,爸爸、媽媽來信了,他們要你回美國一敞。”
餘夢楊神情微變,“我不回去,一旦回去,我就不能回來了。”
繡蕾疑惑道:“夢楊,我真不明白你,咱們在美國呆得好好的,你非要回國,爺爺要你留在běi jīng,至少也是廳局級幹部,你非要到濱海來做一個無足輕重的市長……。”
餘夢楊知道她又要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忙打斷她,“繡蕾,幸好你是在家裡說這番話,濱海市主管經濟的市長無足輕重,還是他的太太說的,讓人聽見可不好。”
繡蕾自知失言,抱歉的笑了笑,“你累了吧,去休息吧。我新買了一張德彪西的唱片,我知道你忙,但洗澡的時候總可以靜心聽一聽了。”
說完推着餘夢楊上了二樓他們的臥室,又替他放水洗澡,待餘夢楊舒服的躺在浴缸裡後,她把那張CD放進那套價值人民幣四十萬的Hi-Fi裡,一時間,德彪西的鋼琴曲在臥室裡輕柔的迴響起來,第一首曲子,就是那首舉世聞名的《月光》。
林俊一邊擦着頭,一邊大聲道:“你餓不餓,我下去買點東西給你吃吧。”
小悅的聲音夾雜着水聲傳了出來,“我不餓,櫃裡有泡麪,你自己吃吧。”
林俊拉開櫃子,那裡面琳琅滿目,全是快速食品,林俊拿出兩盒面,“你都是吃這些快速食品嗎?一個女孩子獨自住在外面得注意營養。”說完,他不由笑了,他覺得雖然只和這女孩子見過三次,可在心裡,他竟把她當成自己的老朋友一般。
林俊倒水泡麪,又用水果刀切了火腿腸,還把當做水果的西紅柿也切了一個放在面裡,過了一會兒,小悅也洗完澡出來,林俊把面推到她面前,“吃吧,放了火腿腸和西紅柿,應該彌補了一些營養的不足。”
小悅的眼圈突然一紅,似乎想哭,她迅速的低下頭,開始小口吃麪,林俊一邊吃,一邊說:“你一個人嗎?你父母呢?”
小悅淡淡的,不在意的說:“我沒有父母,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林俊一愣,“對不起。”
小悅仍然淡淡的,“沒關係,你不用在意。我早習慣了。”
林俊見她並不吃火腿腸,“你怎麼不吃肉?你要注意營養。”
小悅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拈起火腿腸放進嘴裡。
林俊笑道:“這就對了,我從小就被送到國外,從六歲開始就得自己照顧自己,直到三年前纔回來,結果才半年,又去了英國,所以說,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小悅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吃麪,林俊有些好奇道:“你在哪裡長大的呢?孤兒院嗎?”
小悅擡起頭來,她很平靜的看着林俊,“我在孤兒院裡長到六歲,因爲我總是吵着要媽媽,那裡的嬤嬤都不喜歡我,我逃了出來,在街上流浪,快餓死時,遇到了我的養父,他把我養大了。”
林俊呆住了,“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小悅放鬆的笑了笑,“沒關係,說出來好一些,我的養父死了,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他,謝謝你聽我講他。”
林俊放下泡麪,“你說吧,我願意聽,如果真能讓你高興,我願意聽。”
小悅卻不說話,只是默默吃完了面,林俊也不追問,他把茶几收拾乾淨,又倒了垃圾,纔到衛生間洗漱,待他走出衛生間,小悅已經在沙發上放了一套被褥,而她已經悄無聲息的躺到了牀上,在寬大的牀上,她嬌小的身影幾乎完全融進了被褥中。
林俊關燈躺了下來,在黑暗中,他聽見小悅輕聲說:“我的養父叫康輝,是一個很愛笑的人,他沒有固定的工作,總是打零工度rì,我還有一個姐姐,她叫康歡,歡歡也是輝叔收養的孩子,輝叔收養我時,我住在垃圾場旁邊,每天撿垃圾堆裡別人丟棄的食物過rì,我記得輝叔發現我時,是那年的聖誕節前夜,滿城都是慶賀的人羣,可沒有人注意到我,我蹲在垃圾堆旁邊,又冷又餓,奄奄一息,輝叔發現了我,他脫下外衣裹着我,我從來沒有那麼溫暖過,他的衣服很舊,也很薄,可是有一種很溫暖的氣息,他帶我回到他住的地方,是一個鐵皮棚,歡歡在家裡等他,他一進屋就拿了好多吃的給我,然後帶我洗澡,賣了他的懷錶給我買衣服、治病,那隻表是他的妻子留給他的唯一紀念,歡歡告訴過我,在最最困難的時候,他都沒有賣那支表,可是爲了我,他賣了那支表,我病好以後,和歡歡偷偷到他賣表的地方把表偷了出來,輝叔回來後氣壞了,他既沒有罵我們,也沒有打我們,只是拉着我們拿着表去找買主道歉,幸好那個買主很善良,他不僅原諒了我們,還讓輝叔在他那裡打工,輝叔有了工作,就送我和歡歡去上學,那幾年是我們最幸福的rì子,後來經濟危機來了,輝叔工作的地方要裁人,輝叔便辭職了,他說自己沒有什麼技術,應該把機會讓給其他人,他帶着我們便四處流浪,做些小買賣,他說自己沒本事,不能讓歡歡和我也沒本事,所以只要他手頭上有多餘的錢,他就會請老師來教我和歡歡,我們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雖然辛苦,但很幸福,後來有人介紹了一個工作給輝叔,做……,做珠寶生意,輝叔很高興,他說做珠寶生意,雖然很危險,但賺的錢多,一旦賺到錢,他就帶歡歡和我到濱海來定居,可我們沒想到,那些人不是要他做珠寶生意,而是讓他從緬甸帶珠寶回來,那些珠寶很值錢,一路上會非常危險,可輝叔爲了我們,他還是應承下來,我想跟着他去,可是不行,結果他在路上遇到了搶匪,被打死了,歡歡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我拿着那些人給的撫卹金回到濱海……。”
她的敘說被無法壓抑的哭泣聲打斷了,林俊慢慢走到牀邊,黑暗中,他看見她蜷縮成一團,用手握着嘴在痛哭,他的心裡涌起無法言說的疼痛,他伸手把她攬到懷裡,用嘴吮吸着她滿面的淚痕,那一刻,他只想懷裡這裡瘦弱的女孩不那麼痛苦,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爲她承擔全部的苦痛。
她纖秀的、修長的手臂摟着他的脖子,不住的在他懷裡抽咽,她仰起淚痕斑斑的臉,璀璨的眼眸像閃光的寶石,林俊輕輕的吻着她櫻紅sè的嘴脣,那柔軟的嘴脣溼潤而甜蜜,林俊知道自己已陷落進這個女孩子的世界,也許再也無法離開,可他無怨無悔的就把自己奉獻給她,甚至爲此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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