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堅定如一,摒棄一切雜念**,只爲求生,只是小道。
只有不求生,才能生,置之死地而後生纔是正道。
天道恢恢,終有一線生機。就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一個道理。生死對立同樣如此。”方姓男子嘴脣不動,明明在說話,卻聲音直接傳入林新耳中。
林新心頭凝重起來,知道遇到高人。對方修爲他感知不出,顯然是有超強掩藏能力,或者是修爲遠超自己。
“生死也如陰陽麼?”他若有所思,這倒是一個新的角度。“所以任何死局都纔會有一線生機。便是如此道理....?”他也同樣傳音過去。
“正是如此。”
方姓男子笑道。
“置之死地才能爆發全部潛力,否則心中留有一線,始終不能全力以赴。於生死威脅中恆定如一,這便是大毅力。”
“那麼何爲大氣運?”林新又問。
“氣運一說,虛無縹緲,但我倒是有些細微感悟。”對方喝了口酒。
“氣運便是註定,是命數,是無法擺脫的安排。那是無數種或大或小,或強或弱的力量,挾持着你不斷往前。
所以對我來說,氣運便是大勢,順勢而爲,尋隙而進,便能事半功倍,如有神助。這樣一來,不就是衆人口中的有氣運了?”
“逆勢而爲,處處受阻,艱難異常,事倍功半,這便是氣運低落?”林新順着他的話道。“那不得已站在逆勢之處呢?”
“河流中你不得不逆流而上,應該怎麼做?”那人呵呵一笑,也不直接回答。
“躍起。借力。躍起是破局,借力是平衡。”林新想了想。回道。
“說得好。就是如此!”那人哈哈笑起來,“老弟你思想特異,缺的無非便是一個化繁爲簡之道。”
“老哥謬讚。”林新頓有所悟。
此時那人已經喝得一頭栽倒在桌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林新看過去時,這傢伙已經鼾聲如雷,睡得不是一般的香。
想了想。他還是搖頭,舉起手。
“小二,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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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習習,林新單手提着那教書先生,在大街上轉來轉去,很快找了一間小客棧,將其丟進去。付了一晚的房錢。然後又看了看天色,自己也跟着住到另一邊房間。
時間太晚,回去估計島上也戒嚴了,船隻夜晚不得登岸,覈查起來很麻煩。不如就在外面住一晚。
夜色深沉,月亮遠遠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灑下淡淡白紗。
林新一個人坐在窗下,從窗口往外望去。夜晚街面空空蕩蕩,只有街角屋檐懸掛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不已。一片清冷。
風不斷捲起地面的樹葉雜物等,在地面翻滾,發出嘶嘶摩擦聲。更是反襯更加寂靜。
此時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林新感覺自己腦袋異常清醒。毫無睡意。回想起白天那方姓男子所說之話,踏遍隱約有種莫名的恍然大悟感,彷彿以前很多沒想通的東西,此時一下想通。
叮鈴鈴...
叮鈴鈴....
正坐着吹風,忽然外面街道上傳來一陣細微鈴鐺聲。
林新從二樓窗口往下望去,只見街道遠處隱隱從夜幕霧氣中,走出來一行人。
一行全身白色長衣,擡着一座白色棺材的人。陣陣的鈴鐺聲便是從他們身上傳出來。
林新皺眉盯着這一行人,這些傢伙雙眼緊閉,居然絲毫不看前面的路便能準確無誤的擡着棺材往前走。
他目光掃視一圈,落在最後方走着的一個長袖高帽子的白衣人身上。
不料剛剛視線觸及對方,那人卻猛地擡起頭朝他看過來。
林新心頭一凜。
‘好強的感應!’知道遇到高手了,他趕緊迴避。
來到中府這麼久,他也算是明白這裡的關鍵。原本和平的區域,此時也因爲赤脊門的崛起而掀起動盪。
這裡已經變成更強一等的江湖,不看道法,而看的是神通戰技武藝。如同廝殺爭鬥的大磨盤,若是能夠從這裡歷練脫穎而出,一身神通技藝必定到達一個極爲駭人的地步。
至於能夠增人歲數的道法,在這種環境反而不是很被人看重,廝殺無數,若是沒有保命的本事,在這等亂世,就連正常的壽數都活不到,更別說延長的壽命。
所以,現在所有人應該追求的,是極致的實戰纔對。
此時被那人目光看過來,林新猛地縮回頭,避開對方視線。
鈴聲陣陣,風聲習習,居然就停在客棧這裡不走了。
嘭。
那座棺材一下落地,重重砸起一層細灰朝四周濺開。
“裡面的人,是自己出來,還是本門主親自進來請?”
一個陰柔詭秘的聲音從棺材裡傳出來,筆直的飄進客棧。
頓時客棧裡睡了的,還沒睡的,所有人統統都雙眼一翻,就連守夜的小二也兩眼翻白,噗通一下歪倒在地。
一股如同醉酒,卻又像是催眠藥粉一樣的昏昏欲睡感,同樣也襲上林新心頭。
他猛地運轉靈氣,將體內所有地方席捲清查一遍,卻沒有絲毫髮現。頓時心頭驚疑不定。
若是有人在他戰鬥是使用出這等音波功影響,那麼實力必定會下降兩到三成,此等魔功確實可怖可懼。
“永眠九傷?此等神功修到這等地步,你也算是你派中前無古人之輩,何苦要來趟這份渾水。”
忽然一個沉穩男聲從客棧中緩緩傳出。
林新心頭微震,聽出來就是剛纔和他喝酒的那個教書先生。
他透過窗戶輕輕用小指頭戳了個孔往外望去。
只見客棧這邊走出那方姓中年,正負手而立,和對面擡棺材等怪人對峙。
“鄙人九棺門主南宮成紀。黃盟主有令,誰若是能中途截殺你,便能獲贈他親書天玄地感大法一份。”
那棺材陡然噗噗數聲。邊緣的釘子全部彈出。
蓋子一下浮起,飄到一側落下。
裡面起身飄起來一個雙目幽綠的乾瘦男子。
“原來是九棺門,我道是誰,居然能夠把這等神功修煉到如此地步。不過你九棺門不在西南間隙之地好好呆着,跑到這裡來捲入風波,不怕...”
“黃盟主於我有恩。接到盟主令,本門主千里迢迢趕來,可不是爲了聽你說廢話。”
那乾瘦男子眉心陡然燃起一團幽綠火焰,只有核桃大小,其中隱隱翻滾着一些細碎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碎片。
“也罷,就讓我領教下獨霸西南數百年的永眠九傷到底什麼威力!”
方姓男子也懶得廢話,單手按在腰後。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多出了一把寬刃大刀。
“跟我來!”
那九棺門之人沖天而起,朝着遠處遠遁,方姓男子緊隨其後。
兩邊人很快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林新這才感覺身體昏睡感慢慢消散。
“好厲害的魔功...永眠九傷麼...”
到了這時他若還不知道那方姓男子是絕世高手,他這麼多年的閱歷經驗那就是白混了。
聯想起前陣子的黑狼幫在坤琳劍派邊上水上一戰。最近的中府似乎在一把名爲生死刀的絕世兵刃下,攪動得風起雲涌。
絕世霸主黃悅容。成就赤脊門前所未有之巔峰,一統妖魔道,並開始將手伸向正道。天雲道卻相對比起來越發衰弱。
他這些日子也聽說,整個中府有天下最強的五位高手。因爲曾在外域一處名爲陰的冰山中廝殺論道,所以被合稱爲五大陰極真君。
但這五人中。卻沒有一位是劍客。
就連天雲道的排名第五林遵,也是擅長的陣符道成名,還是是出了名的擅長防守。
劍道微弱,或許頂尖劍客還有。但最強的終究還是刀客。
無論是赤脊門的絕代霸主黃悅容,還是一騎突圍的袁秋雀,都是用刀。
前者被譽爲天下第一高手,後者排名第二,也是百戰至今無一敗績。
“劍道勢弱,劍道勢弱..”林新重複道,他也是沒想到中府居然是這麼個局面。
此時想起剛纔那九棺門之人和方姓男子離去的方向,他沉吟了下,終究換上衣服,從窗口一躍而出,身影在屋檐上輕輕一點。
嗖!
一下便模糊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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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清冷蕭瑟。
林新趕到時,小鎮外的一片荒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
方姓男子獨自站在空地上緩緩收刀。
周圍地面像是被颱風肆虐一般,到處是雜亂狼藉,無論是石頭還是泥土還是其他什麼,舉目望去,周圍看不到一塊大於拳頭的東西。
那具棺材也是爛得不能再爛,完全成了碎木片灑落一地、
“你來了?”方姓男子回頭衝林新笑了笑。他揚了揚手上的寬刃刀。
“有沒有興趣?”
“什麼意思?”
林新一時半會沒摸清頭腦。
對方一時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一具屍體前,刀尖一挑,頓時一本薄薄的用絲綢製成的小冊子落入他手中。
“看來你也不是常常涉入江湖之人,這個送你了。”
他揚手一打,頓時小冊子筆直飛射,瞬間便到了林新身前,然後陡然力道全無,緩緩飄落下來,落到他手中。
上面清晰的用中府文字寫着,《永眠九傷》四個字。
“賢弟,你我無心相識一場,或許之後會有禍患因此找上你,這便算是送與你的補償吧。”方姓男子從容道,“臨走之際,老哥送你四個字。”
“洗耳恭聽。”林新正色道。他其實已經隱隱約約能夠猜到對方到底是誰了。
“海納百川。”
話音剛落,他人便驟然消失在原地。不是移動,不是遁法,而是根本在這裡的便只有一個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