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昂着頭,視線定格在來人身上。
他十分意外,這個翩翩而來的女子,居然是天嬋。
天嬋站在星光之下,明眸皓齒,美麗絕倫的面龐上,流淌着淡淡光澤,那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眸,此時正緊緊地盯着呂光。
二人相望良久,誰也沒有出聲。
綵衣、白鬼、姜顏從隔壁房間內走了出來。
她們一齊怔住。
白鬼和綵衣俱都見過天嬋,知曉她的身份。
而姜顏則是也曾在百草園目睹過天嬋的絕代風姿,彼時天嬋是桃園第一真傳弟子,地位尊崇,身份頗高。
呂光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望定天嬋。
天嬋這時亦擡腳,曼妙生姿的向屋裡走來。
呂光冷冷的道:“你知道我在這兒?”
天嬋點點頭道:“你們的蹤跡瞞不過靖道司的眼線。”
呂光吃了一驚,道:“你一直在派人跟蹤着我?”
天嬋答非所問道:“你來巫浪城做什麼?”
呂光道:“這不關你的事。”
天嬋彷彿沒有看見屋裡的白鬼等人,她的眼裡此刻只有呂光。
她睜着一雙秋水明眸,緩聲說道:“你已殺死了金蟾仙童,荒州還有何事是你放心不下的?”
白鬼眼珠轉了轉,忽然插話道:“武姑娘,這是我長生殿之事,只怕還輪不到你來過問吧?”
天嬋轉頭看向白鬼,冷聲道:“你就是白鬼?”
白鬼微微頷首。
天嬋道:“今夜我來此,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鍾氏一族和安南侯狼狽爲奸,聯合了起來。憑你幾人的力量,是絕難阻擋‘域外天魔’降臨的,此事甚至連我都已無權過問,我勸你們及早抽身,免得落到萬劫不復之境。”
此言一出,呂光頓時頗爲驚疑的看了一眼天嬋,沉吟道:“域外天魔乃所有修真者共同的仇敵,你們竟然也要坐視不理,任由鍾家恣意妄爲?”
天嬋的臉色沉了下來。
呂光思慮片刻,隨後淡淡的道:“那我就多謝你了。”
天嬋昂起頭,直視着他,道:“你還在怪我?”
呂光背過身去,幽幽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逝去種種,一如昨日黃花,就讓它隨風消去吧。”
天嬋神色複雜的看着他的背影,默然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該做的我都已做了,在百草園裡我放了第一次,在巫雲山我放了你第二次。你也該瞭解我的性格,我不會再放你第三次。”
呂光擺了擺手,道:“我明白,你走吧。”
天嬋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等等。”呂光忽然喚住她。
“還有事?”天嬋回眸看向他。
“還你捆仙索。”
呂光自懷中摸出那條豔紅如火的繩索,輕輕擲給她。
天嬋接過,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隨後腳踏祥雲,翩翩而走。
白鬼長嘆道:“沒想到她還是個多情之人。”
綵衣柔聲道:“她喜歡殿主。”
呂光苦笑道:“你們就別添亂了,我和她…欸,的確,我和她自幼一起長大,但我卻只是把她當姐姐來看待。”
綵衣臉上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
呂光忽而沉聲道:“這裡不能再呆了。”
綵衣贊同道:“也好。”
……
夜,深夜。
天上的繁星一閃一閃,綻放出清朗的銀輝。
巫雲山,峰巔。
崖坪上燃着一簇篝火。
火堆旁圍坐着四個人影。
姜顏疲累不已,睏乏勞頓,此刻已沉沉睡去。
風微涼,她的身上蓋着一張厚厚的毯子。
綵衣滿臉羨慕的看着姜顏,嘆氣道:“真羨慕她還能睡得着,我若是她,遇到了這種事,只怕現在會恨死自己。”
呂光輕聲道:“你不是她,又怎能理解她心中的苦痛,其實姜顏的性格很剛強,她是不想讓人看到她柔弱的一面。”
白鬼猶疑道:“王左王右殺死了姜小虎,竟然留下了姜顏一條命。這不像是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
呂光道:“可萬里舟確實是那兩個黑衣人奪走的。”
白鬼點頭不語。
綵衣道:“對了,師父,那個雙腿癱瘓的年輕書生是誰?”
白鬼眼中光芒一閃,一字字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讀書人’王子期!”
綵衣震驚道:“他還沒死?”
白鬼嘴脣浮起一絲嘲弄之意,道:“他倒是想死,可他卻又不捨得死。他每日都要忍受無明妖火的折磨,生不如死,就連我也想不通,他爲何還不去死。”
呂光突然說道:“燒燬帽兒山山腳下那個村莊的火焰,就是無明妖火?這麼說來,王子期豈不是在賊喊抓賊?”
白鬼神色篤定的道:“對,就是他自己放的火。事實上,他現在的肉身軀殼,就是一簇火苗。當年他在修至奪舍一境時,不走尋常路,偏偏要將本命陰神附體重生在一縷妖邪之火中。直到今日,他纔會弄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
呂光疑惑道:“妖邪之火?”
白鬼立刻解釋道:“無明妖火,不同於世間有情生靈的無名怒火,此火是妖怪體內自帶的一種詭秘力量,據說將九百九十九個妖怪聚在一起,用烈火焚燒,就會煉化出一種超越世上全部真火的妖火!”
綵衣接着道:“不錯,這種火焰便是極度讓修真者忌憚的無明妖火,只因此火,能焚盡一切有形之物,甚至還能使得虛空間的靈氣蒸發消失,化爲虛無。”
呂光茅塞頓開,道:“原來如此。”
白鬼道:“所以下一次碰見王子期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小心,上一次不知爲何,他在捱了綵衣一巴掌後,竟是毫無作爲。”
綵衣抿嘴一笑道:“那是我的身法太快,他反應不過來。”
白鬼搖頭道:“你錯了,縱使他已不能站起,半身癱瘓,但憑他的氣功修爲,想要勝過你,還是輕而易舉的。”
呂光思索道:“他所乘的那頂轎子,倒是有些奇怪,跟能凌空飛翔的靈舟差不多。看來他平日走動,便是憑藉着那頂花轎。”
綵衣道:“早知這樣,當時真該把那頂轎子給他毀去。”
微寒的煙霧漸漸在峰巔升起,夜更深。
綵衣百無聊賴的往火堆里加着乾柴。
白鬼擡頭望着閃爍在天際的那一顆顆亮星,慢慢說道:“馬上就要過年了,荒州的事,得儘早有個了斷。”
呂光道:“我們一定要阻擋域外天魔的降臨。”
白鬼決然道:“鍾氏一族也必須得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