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寶玉光芒閃耀依舊,冷然道:“《玄海真經》此刻最大的妙用便在這一點,既可讓你保留精神意志不被消耗,又能使你凝爲幻身的元氣不至於消散。只要用元氣滋潤你的肉身,修復受傷筋脈,自然就能回覆生機。你的念頭也就順理成章的返回肉身了。”
呂光聽了通靈寶玉所言,神色絲毫不變,裝作懵懂不知的樣子,但他剛纔得到那些方塊字符灌輸的知識之後,已然是心知肚明,明白通靈寶玉所說的關鍵之處在哪裡了。
若想保持幻身不散,又要念頭意志不做消耗。需要先行把元氣、念頭,暫時放於心海之內。碰巧的是,這通靈寶玉恰巧融於他心海之中,換言之就是呂光的心海包括這一片通靈寶玉。天助我也!
呂光暗喜,思考清楚其中因果之後,卻沒有一五一十說出來,反而是照舊向通靈寶玉發問,“那第一步該當如何做?”
“第一步已經被你省去了。雖然我不知曉其中奧妙,但想必跟你偶然感悟心海有莫大關係。你的意志精神、元氣,均在通靈寶玉的空間中。而通靈寶玉又被心海涵蓋,因此我們只需要得到額外的元氣,來讓你本體恢復生命跡象,就可以了。”通靈寶玉低聲道,言語中透露出幾分對當下情況的莫名其妙。
呂光強忍住心中笑意,脣角上翹,凝聲道:“你有何主意?能借助到外面的元氣?”他旁敲側擊,向通靈寶玉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具有火系元氣,只要我傳你一道吞吐納氣的功法,你稍加運轉,自然就能吸收外方天地的氣息,然後運動功法,催發你身體生機。”
通靈寶玉纔剛剛清醒過來沒有半日,就算它再有心機意圖,也是不能與呂光這等見慣人事齷齪的凡人相提並論。三言兩語,就被呂光掏出肺腑之言。
通靈寶玉最先出現時,冰冷漠然,就渾如一塊頑石,全然沒有半分人類思想。
此際這種顯而易見的變化,呂光心細如髮,又怎能沒有察覺呢?
“喔?吞吐納氣?”
呂光微微一愣,故作鎮定,道:“火系元氣,與其他種類天地元氣不是無法相依相存嗎?”其實呂光已經從《玄海真經》中得知,五行元氣,融合爲一,就能成爲真正的混元之氣。他巴不得能夠趕緊讓自己身體也具有其他門系的元氣,所以他故意問之,是想看通靈寶玉怎樣解答。
通靈寶玉光芒一跳,生硬的語調,搖盪在滾滾紅霧中,“箇中難關盡皆在此。如果你身體完好無損,業已開闢氣海,自然能明顯的感受到天地萬物中所蘊含的火系元氣,你稍加吞納,煉氣健體,也就罷了。可此刻你無法控制身體,只能寄望於外方世界中有着火系源頭存在,諸如火山、太陽等火系元氣充足的地方。不過你也勿要擔心,你凝爲幻身的紅蓮元氣,異常龐大,當然也會吸引外部火系元氣的。就如滾雪球一般,雪粘雪,越滾越大。”
呂光得到答案之後,未發一言,在心中做着思考,暗暗把通靈寶玉之言與他心中的想法,兩相比較。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呂光猶在沉吟不語,然則他心中其實已是早做出決定了,只不過他在吊着通靈寶玉的胃口。
這就彷彿貓抓到老鼠,並不直接吃掉它,而是把老鼠當成玩物,耍弄片刻,最後再一口吞掉它。
呂光心想,看來通靈寶玉它並沒有隱瞞真相,與《玄海真經》中所撰述的五行元氣,不謀而合,當下說道:“你我在此耽擱了不少時辰,外面也不知情況如何。那這吞吐納氣的功法好學麼?”
“以你的悟性,只要背誦熟記,運行功法,就能大成。”通靈寶玉急忙道,“但是你務必要謹小慎微,若是不小心吸收了太多其他種類的元氣,我也不知會發生何種變數。”
呂光聽完,當下便盤坐於地,兩手攤在雙腿之上,認真研習起這套吞納功法。
若非他眼下只是一個幻影,恐怕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此人定是一個隱居世外的高人,或是遨遊四方隨遇而安的行腳道人。
呂光在運轉這套功法之後,周身各處,由裡到外,都在悄悄的發生着一些變化。
這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奇妙感覺,若非要用語言形容,借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來說。
呂光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好像那日在韓府地牢內餓的五臟六腑如同火燒的樣子。他很餓,但不是那種貪戀珍饈美食、燕窩魚翅的味覺觸感。
猛然間,呂光察覺到自己‘全身’就宛如一間四面透風的破屋瓦窯。
“嗖嗖——”
一股股冷風,從縫隙中灌進他的身體,可是他非但沒覺得有任何不舒服的意思,反倒有一種食之有味的滿足之感。
好像這些穿堂而來的‘風’,可以讓他不再飢餓,不再空虛。
這些風,似是永無止盡、有始無終的一直由外向內,狠狠的灌入呂光身體。
但,就算如此,呂光卻依舊像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雲瀾城難民,餓的心慌、餓的難受。
好餓啊!
呂光的念頭深處像禁錮着一頭上古兇獸,在咆哮嘶吼,渴望能夠得到‘食物’。
也不知過了多久。
呂光才覺得不再像先前那麼飢餓難耐,只是渾身百骸仍然在希冀着‘風’可以一直不停的穿進他身體裡。
這種感覺很奇異,呂光就彷彿一個跳出自己身體的旁觀者,靜靜觀看着發生在自身的這一奇特景象。
呂光端坐在地的身軀,全身有着大小不一的洞口,黑乎乎一片,深不見底。
當那些迎面吹來的勁風颳到他身上時,那身體上的各處洞口,竟是奇蹟般的漸漸合攏,越變越小。
恍如大河上護城築堤的沙袋,在一點點修復完善着‘身體’這項工事。
風繼續吹。
就在此時,神女峰上卻是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現在青蘿與蘇韞影面前。
青蘿露出滿臉驚訝之色,凝望着呂光的身體。雖然僅僅相隔數步,但她卻愣是無法挪動寸步。晚霞消隱後的神女峰,披上一層精緻的黑衣。
青蘿雙手託着呂光身體,心神慌亂之際,猛然感覺手掌像是被開水燙了一下,炙熱難耐,還稍微有點疼痛。
她心生關切,雙手未動絲毫,反而把呂光抱的更緊,不料兩掌又是接觸到一股涼入心扉的寒氣,透過手心,進入全身。
青蘿渾身一個顫慄,險些鬆手。
她看了看站在旁邊猶在驚訝的不知所措的蘇韞影,心中泛出無邊絕望,念頭潰不成軍,神情哀痛,暗想道,光弟全身忽冷忽熱,分明是命不久矣的徵兆……
呂光意識清醒,儼然已感覺到了身體中的諸多玄妙之變。
氣海中盪漾着兩種元氣,一紅一綠,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遙遙相望。
“嗯?這是火系元氣的力量,暴躁熾熱……”
呂光周身運行着通靈寶玉所傳授的行氣施力的功法,他心中歡喜,好像是一個得到了自己希冀已久玩物的孩童,在沉心研究着‘玩物’的諸般妙處。
“這是水系元氣的力量,上善若水,養育萬物,平和自然……”
水系元氣好像懸掛在空中的千萬條瀑布,力量奔騰不止,水‘氣’氤氳。
而火系元氣卻彷彿鍋竈下那跳動閃爍的粗壯火苗,氣息狂熱可聞,火‘氣’灼人。水、火元氣,彼此眺望,接壤而依,它們共同存在於氣海之內,可卻是沒有交融相合在一起。
等那兩種升騰在呂光體內的元氣逐漸全部涌流到氣海中時,他感覺自己全身元氣充盈鼓盪,似乎只要心念一動,就能隨意調動氣海里這兩種迥然各異的元氣。
“呂光,呂光!”
青蘿呼喚的聲音中透出濃濃的擔心,同時還有幾絲驚喜蘊含其中,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呂光已經恢復了生機,呼吸均勻綿長,心脈跳動有力。
甫一睜開眼眸,映入呂光眼簾的便是青蘿那極度關心的眼神。
“光弟,你……”
青蘿似是不敢相信呂光能夠好轉過來,活下命來,神色癡呆的看着離開她懷抱的呂光,眸子裡倒映着那高高瘦瘦的身軀。
衣衫破爛,身材纖瘦,飄逸中帶着一縷出塵味道。
這一刻,呂光氣質更顯,那滿臉污穢的泥土,全然掩蓋不住他精光閃閃的眼瞳。
蘇韞影癡癡自語,“刀……厚重沉穩……此人渾身飄散而出的氣質就彷如一把開刃的絕世寶刀。”至此她再也不敢把呂光當成一個俗世中的落魄書生了。
青蘿神情遲疑,像不認識呂光的樣子,擺動羅裙,旋即立身問道:“呂光?”
“表姐。”呂光眯起眼睛,定身望着俏麗美豔的青蘿,笑容真摯,道,“我沒事。”
蘇韞影走上前來,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中流瀉出一絲妒意,道:“觀你全身元氣流動,想必定是又有一番奇遇加身啊。”
青蘿睜大眼睛,回眸注視在呂光身上,就好像他是天下第一等奇怪之物,眼神中流露着好奇,心中不解師父爲何出此言論。
“可遇不可求,欲求得不到。”
呂光彷彿教書育人的先生,竟是對這高高在上的神女峰掌門,開口闡述道理。
蘇韞影臉色一紅,心知對方是在挖苦自己費盡心機欲得到九葉紅蓮,不想最後卻落得個雞飛蛋打的下場,只能苦笑道:“既然你有幸得此際遇,歷經奇峰,終至生命無憂。那其中自然是有一番定數,本真人早已釋懷,你不用出言激我。”
與聰明人講話,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直抒胸臆,往往一句話說出就可讓對方明白心中所想。
青蘿全副心思牽絆在呂光心上,此刻眼見他安然無恙,心中別提有多難以相信、奇怪疑惑了。
“光弟,你在說什麼?”
她看到師父與呂光相談甚歡的場景後,頓時便抑制不住心中的疑問,脫口問道。
就在呂光將要說話之時,從山林中卻猛地躥出一個人影來。
來人身形亂晃,踉踉蹌蹌。一手撫在胸前,一手提着半截斷劍,模樣狼狽不堪。
蘇韞影反應極快,驟然發揮全力,身形暴漲,彈指間就已飛至來人身前,道:“林子魚,發生何事?”說罷此言,她雙手食指急點在來人背上。一道道元氣,度入其身,爲來人療傷、緩解傷勢。
呂光與青蘿相視一眼,隨即上前。
“是她?佈陣捉拿我與千鬆道長的那個爲首女子,在熔漿洞穴外,也有此女。”呂光雙目一望,臉色微變,心中咯噔一下,暗思沉想。
青蘿蹲下身來,急聲道:“潘師姐?你……”
林子魚雙眼緊閉,像是在忍受着什麼痛苦。
半盞茶後,她呼吸才順暢稍許,不似先前那般難受,磕磕絆絆的道:“師…父,弟子在那洞口被衆位師妹喚醒之後,聽師妹們講清事情…經過,本欲要與其他師妹一同……前去爲師父掠陣,不料走…至中途,有兩個小娃,一男一女,八九歲年紀,攔住弟子一行,詢問可見過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子……”
呂光聽之微微一怔,臉色大變,心情沉重,暗道,小孩,莫非是韓家派來擒拿我的……
但聽林子魚咳嗽不斷,青蘿接手扶住,擡頭望着站立的蘇韞影,道:“師姐,之後如何了?”
“弟子本不欲和他們糾纏,耽擱時間,直接想走。那女娃粉琢玉雕,可愛至極,誰知她只說了一句‘我不喜歡她們衣服的顏色’,那男童就……就把衆位師妹的衣服,給扒光了……弟子受制,不能動身,只能回答他們問題……”林子魚目光恢復幾分精神,擡眼看着站在前面的呂光,“聽他們所…說要找之人的體貌特徵,很像是…眼前這位書生相公……”
林子魚說着說着,蘇韞影與青蘿二人均是用異樣的眼神上下打量起呂光。
“啊?”青蘿更是驚叫出聲。
蘇韞影冷眼相望,瞪着呂光,道:“林子魚,那你可知峰頂的衆弟子爲何全都身形定住,不能動彈?”
“弟子無能,只好如實相告……而後那二人就分道揚鑣,一人上峰,一人下山……”林子魚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蘇韞影冷聲道:“八九歲年齡,他們是修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