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宮殿沐浴在橘紅色的黃昏裡,璀璨生輝。
呂光邁步而入。
百膳堂中人羣熙攘,人聲鼎沸,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名種植藥田的普通弟子走了進來。
開闊的大殿一眼望不見盡頭,呂光再次被百草園的財大氣粗所震驚。
他向着後殿走去,一路上的菜餚琳琅滿目,香味滿堂,勾人食慾。
十分考究的描金紫檀飯桌,古色生香,上面有着各種形狀的縷空雕紋。
四四方方的飯桌上有着一枚枚玉牌菜單,每一枚玉牌就是一種珍饈美味。酸辣鹹甜淡,各種口味的膳食應有盡有,讓人垂涎欲滴,眼花繚亂。
補氣丹是以金蛹蟲草爲主藥,再搭配數種靈藥,用水系元氣沖洗七七四十九遍方纔精製而成的。金蛹蟲草蘊含大量的火系元氣,水火相交,孕育出富含人身所需要的先天之氣。
在夕陽的映照下,丹藥在呂光掌中散發着縷縷淡香,陣陣山風拂動,香味四溢,白氣繚繞其上,就像是一顆稀奇無比的珍珠。
“補氣丹!”呂光發出一聲驚呼。
林長老看着呂光,眼中閃過一絲隱隱的笑意:“不過以你現在的境界,要是直接吞下此丹,恐怕會受一些痛苦折磨。”
“怎麼?”此話猶若一盆涼水澆下,呂光激動的心情瞬時冷卻了下來。
“是藥三分毒啊。”
“那你爲什麼還要贈予我這枚丹藥?”呂光警惕性十足的詢問道。林長老笑了笑:“因爲丹藥可以兌換元石。你要知道,拜入百草園中的弟子,一應的花銷,都是需要自己擔負的。”
呂光眉頭緊鎖:“照此說來,那豈非連食物都需要用元石購買了?”
“不錯。修行一途,元石是很重要的物品,任何神通的修煉,都離不開元石的輔助。”林長老撫弄了下頭髮,徐徐說道,“我建議你將此丹兌換成一些下品元石。畢竟在百草園中處處都是離不開元石的。”
呂光沉默了一會兒,道:“去哪裡兌換?”
“欲得神通登天梯,若尋財寶入地宮。”林長老輕聲吟道,爾後臉上浮起一層詫異,“你不會連這兩句話也沒聽過吧?”
“登入天梯能夠得到至高無上的神通,這個我倒是知道。”呂光老實的點點頭。
林長老玉容中露出半信半疑之色,繼續道:“多寶地宮,無處不通。百草園也有進入地宮的通道,就在百膳堂的後殿。你可以進去長長見識。”
“莫非這多寶地宮也像那上古時代中的天梯一樣,在每座山脈中都有通道?”
呂光驚歎的問道。
“是。”林長老理所當然的頷首答道。
“那我就去看一看。”
呂光臉上露出神往之色,多寶地宮……單聽這名字就十分令人眼饞啊。
“呵呵,去吧。”林長老笑的有些高深莫測,望着呂光步入百膳堂的背影,嬌柔的眼神漸漸冰冷下來,心中更是冷如冰雪,暗忖道。
果然是他!
幸好那夜沒將此子沉入湖底,否則我豈非已經錯過了一味絕佳的藥材?
壺中子啊,壺中子……
你以爲,就只有你一人知道無色氣海的秘密嗎?
此時,天色已晚,西山的夕陽隱沒在地平線下。
冬湖醋魚。
醬香牛肉。
燻肉大餅。
荷葉米粥。
華都烤鴨。
烈山削麪。
正當呂光胡思亂想之時。壺中子那冷冰冰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語氣中隱隱含着一絲關切之意,最後他還加了一句:“嫣兒好生照料你師弟。”
呂光心中狐疑。
他可是看的清楚,壺中子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彷彿是在看一件不世出的珍寶,淡漠的眼神中閃爍着一絲難以按捺的喜色。
壺中子現在很想仰天長笑。
他強作鎮靜!
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把眼前這個少年給嚇到。
他剛纔經過仔細的探查,發現這個少年擁有一種世所罕見的氣海。
那種氣海對他有着一種深遠非凡的意義!
“呂光,今後你可以隨意在園中走動。嫣兒,將百草園的情況詳細向你師弟講述一下。”壺中子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平淡冰冷的神色。
但是,從對方這殷殷關切的話語中,呂光還是能夠感覺到壺中子對自己的熱忱之心。
素兒緊蹙着柳眉,她看着師傅那皮笑肉不笑的臉龐,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師傅到底是從這少年身上發現了什麼?
怎麼前後的態度轉變會如此之大!
“師傅,您是說……他已經是百草園的弟子了?”
壺中子的目光始終未曾從呂光的身上移開,直到素兒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才終於將目光放在紅裙少女的身上,點點頭:“怎麼,難道爲師沒這個權力嗎?”
“不,不!”素兒急忙恭敬的問道,“師傅,弟子是想問,呂光師弟是否需要繳納學費。”
壺中子眉毛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斬釘截鐵的道:“要,當然要了。我百草園的弟子,下到種植藥田的小童,上到身份顯赫的首席弟子。無論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的。”
“學費?當弟子還要交納學費?這……簡直是千古奇聞啊!”
讀過不少史書典籍的呂光,此刻是一臉的詫異,但他不準備在此出聲詢問,待會兒還是向這個紅裙少女問個清楚明白方是妥當。
“出去吧。”
壺中子揮揮衣袖,說罷便閉上了雙眼。
“是,弟子告退。”素兒輕聲回道。
在呂光與素兒的身影消失在石室中後,壺中子忽然睜開眼睛,雙眸中迸射出奪目的精光,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
他緊緊的盯着呂光剛纔站立的地方,像是在對着呂光說話一般:“好,你很好!居然擁有存在於傳說中的無色氣海!真是天助我也!我不拿你當藥引,直接把你製成丹藥!哈哈…哈哈……”
走出石室,呂光還有些不敢相信剛纔所發生的一切。
昨天他還在那間小院中待了一天,儼然是一個囚犯的待遇,而此時卻重獲自由,成爲了這個百草園的外園弟子。
“外園弟子?莫非還有一個內園不成。”
呂光想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前邊的紅裙少女不是能爲自己解答這一切嗎?
於是,他出聲問道:“素兒師姐,你也是外園的弟子嗎?那壺中子的身份是……”
一句話還沒說完,紅裙少女就用眼角瞟着他,打斷道:“呦,嘴還挺甜的。這麼一會兒師姐師姐的就喊上了。”
被素兒打趣的一笑,呂光毫不在意,神色自若,眼珠微微一轉:“師姐,剛纔壺中子不是命你爲我詳細介紹一下百草園的情況嗎?”
“哼!”
素兒瞪了一眼呂光,清脆的聲音裡帶着絲絲冷意,“走,我們邊走邊說。”
呂光摸了摸鼻子,暗自苦笑。
他總覺得,這個紅裙少女對自己好像有着一種莫名的敵意。
山谷中庭院林立,山石砌成的平坦道路蜿蜒曲折,九道十八彎。
“我不會再講第二遍。以後你要是吃了虧……哼!你吃虧又與我何干!你自己去找管理藥田的長老領取玉牌吧。每十畝藥田都得需要相應的玉牌才能打理種植。”
素兒恨恨的瞪了一眼呂光,鼓着兩腮,眼睛裡浮動着憤怒之色。
呂光望着走到吊橋上的紅裙少女,無奈的搖搖頭,若不是素兒的個頭兒比他要高上不少,他還真的以爲此女是八九歲的頑童呢,翻臉比翻書還快。
縱然心中還有許多不解未知之處,可呂光還是閉上了嘴巴,沒有出聲叫住素兒。
族長爺爺曾對他說過,當女人生氣的時候,你最好一句話也不要說。
“呃……女人也都是從少女變成的吧。那我還是別去問她了。”呂光從紅裙少女逐漸遠去的俏影上收回目光,沉下心來,將剛纔一路上所聽到的情況,在心中整理了一下。
百草園是以洗丹製藥聞名於天下。
那渾身髒污的老頭兒,像是一隻身形靈巧的猴子,從馬車上蹦了下來。
他身材矮小,在中年大漢極爲高大偉岸的身軀之前,顯得煞是渺小。可這個老頭兒,身上卻散發着一種說不出的傲然之氣,又向着呂光重複的問了句:“此地可是呂家莊?”
“是。這裡正是大周帝國最北邊的一個村莊。”呂光神魂附體在這個小孩身上,自然得裝作孩童樣子,於是很俏皮的白了他一眼,輕聲笑道。
老者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彎腰靠向馬車,隔着布簾低聲說道:“公主,我們到了。”
武白翎顧不得周身的疼痛,他飛奔佯攻,故技重施,身子凌空一躍,伸出單腳,用力向妖獸的腦袋踢去。
素兒豈能不知武白翎所要表達的意思,她在一旁養精蓄銳,等待良久,就是等這頭妖獸落入潭水的這一刻。
素兒從腰間抽出一柄銀光迸射的短刀,飛身刺向那頭浮游在水面的妖獸,她的身形猶如天邊劃過的流星,拖曳着火紅的虛影,猛地刺向雙翼銀蛟的下腹。
素兒的身法十分靈動,火紅色的雙瞳中閃過一抹厲色,眨眼間已是逼近了妖獸。
在這一瞬間,她的眼眸中,像是涌動着無盡的血海。
一股熾熱火燙的元氣從她的眼睛中向妖獸射去,而她手中的匕首,卻是一下插入到妖獸的下腹之中。
雙翼銀蛟,居然在素兒暴起襲擊的那一刻沒有做出反應,它在看到素兒那雙眼睛的時候,彷彿突然陷入到一種失神的境遇中,身軀停滯不動。
嗤!
利器劃破肉身時發出的顫音,覆蓋住鮮血噴涌的聲音。
這一刀刺破了妖獸堅硬如鐵的鱗片,深深的扎進它的內臟深處,使得雙翼銀蛟怒吼連連,龐大的身軀在潭水中左搖右擺,水浪滔天之中,發出一陣慘嗥之聲。
藏匿在四周仍有一些不甘心離去的弟子,這時候他們全都大氣不喘,駭然失色的望着眼前這奇怪的一幕。
他們腦中不禁同時閃過一個疑問。
這頭妖獸爲何不躲開這一刀?
噗!
就在他張嘴的一剎那,那閃爍着白色流光的圓球,居然是不偏不倚、恰到好處的滾入到他的口中。“咕咚”的一聲,呂光竟是情不自禁的將圓球一口嚥下!
一時間,他呆在原地,神色間還帶着一縷茫然。
“他吞下了妖丹!”
山林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之聲,數十道人影,旋即向呂光筆直射來。
上古之時,百草丹聖以大神通斬斷這莽莽山脈,憑空開闢出一個佔地廣闊無邊的谷地。
“謝謝你,周大叔。”
望着中年大漢臉上那純樸關切的神色,呂光心中涌起一陣感動,他壓低聲音。
中年大漢神色一愣,低頭看着身前這個身體單薄的少年,而後臉上綻放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像是一朵盛開的向日葵,眼角的皺紋向上翹着。
“你這孩子……”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只聽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在朝霞滿布的天空裡迴盪起來,經久不息。
“馬車?”
中年大漢轉過頭去,向村外的山道上眺望,疑惑的道。
呂光心中好奇,他自幼生活在此,還從未見過村子以外的人,也站起身來,踮着腳尖,順着周大叔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匹白馬駕着一輛馬車,正向村子駛來。
一串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馬車逐漸在呂光的眼中變得清晰,在這輛馬車的前邊,坐着一個身形傴僂,皺紋滿布的老人。
他衣衫襤褸,裸露在外乾癟的肌膚,黑黝黝的,比黑炭還黑。然而,他的手中卻拿着一根顏色亮麗的銀鞭,白馬渾身的皮毛也猶如雪白的冬雪,純潔無瑕。
馬車的布簾也是白色的。
馬車沿着山路,緩緩的駛向村子,靠近了這片綠意盎然的草地。
“這裡是呂家莊嗎?”
突然那輛速度緩慢的馬車停在了呂光的身前,那個骯髒不堪的老人露出滿口的黃牙,聲音像是午夜中淒厲的貓叫,尖利刺耳。
呂光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仔細瞧着這輛豪華的馬車。
在馬車的頂棚上,立着一根三尺來高的旗杆,旗幡上寫着一個黃金閃閃的“武”字。
顯然,周大叔也看到了這個迎風飄舞的旗幡。他瞬間瞪圓了眼睛,眼神中浮動着異色,向前踏出一步,問道:“這位大人可是從華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