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寶玉。”
呂光正要探頭看個真切,突然只聽空中傳來一聲炸響。
咔嚓!
一道耀目閃電,從虛空中轟然向墓碑擊來!
看架勢,彷彿一擊之下,就要讓墓碑蕩然無存。呂光心動身動,身形奇快無比,直如游魚入海、飛鳥歸林,晃閃一步,便暴退數丈。
轟!
電雷到處,只聽一聲霹靂巨響,墓碑由中間一分爲二。
一簇幽幽綠光驟然從內狂虐涌出,起初顯象時,不過數尺長短。光芒閃動,其內包裹着一塊巴掌大的玉石,扶搖直上。
爾後懸浮在虛空中,光芒大放,高聳萬丈,耀眼至極,照的呂光睜不開眼。旋即電光四射,漆黑夜幕下,有如白晝降臨。閃電猛然擊在一分爲二的墓碑上,碎石亂蹦,此間飛沙走石,直有火山爆發、天搖地動之陣勢!
呂光踉蹌倒地,趴在地上,眯眼目睹這又一奇觀。良久之後,方纔恢復平靜。天幕依舊黑如瀾石,唯有那塊玉石散發着瑩瑩光芒,懸在半空,異常醒目。墓碑頓時粉身碎骨,消失的無影無蹤,前後只在一息間。
呂光心思純滌,雖不明白自己在此處怎會有那般身法速度,但他已然知道,正是剛纔自己那情不自禁滴落的血淚,染至到墓碑上,才釀出了這等聲勢浩大的奇事來。
玉石迅如雷霆,瞬間就從石冢上方,飛到呂光頭頂虛空。它立地不動,浮在黑空,好像是一個教書先生在考量自己學生的功課情形,處處透出審視的意味。
“你既救吾脫困,我自當信諾守誠,助你活命,再借寶玉與你。”
聲音從上而下,傳至呂光耳中。雖還是冰冷依舊,然卻已不似前先那樣生硬簡短。聲線不像男子那般剛陽硬朗,倒是有幾分女子陰柔的味道。
呂光疑竇重重,脫口問道:“閣下可是剛纔那壺中子?小生乃一介書生,不懂這奇詭莫怪之事,還望閣下能爲我解惑釋疑。”
“吾即壺中子,乃通靈寶玉的靈魂。”
所問所答,一板一眼。對方似是不想再做他言,靜靜等待着呂光發問。
“閣下怎會在此?那石冢中所葬何人?”說到此處,呂光擡手指向來至此間時,第一眼所看到的石冢。奈何那裡杳無他物,石冢竟是在呂光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他驚呼出聲,“咦?石冢哪裡去了?”
呂光頗爲驚奇,此地究竟是何所在?怎麼感覺自己身在此地,渾身卻有使不完的力氣;目力遠及,也是能透過濃濃黑暗,望見那麼遠的地方。
“此間乃你心海。吾由何處而來,汝不必知曉。吾爲一絲殘魂,無法記憶諸多事情。至於你爲何與吾同處此地,你可否還記得那山林中的木屋?”語速愈來愈快,已然沒有先前那種刻板之味,不過還是冷漠如斯。
原來如此!呂光恍然大悟,思緒一陣遐想。
原來那日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確然不是南柯一夢,此刻全都真真實實的顯現出來。這壺中子可能就是那刺入自己掌中的玉石吧,還有在熔漿洞穴中,周身裹覆的綠光,必定也是由它發出;而後青蓮的奇怪入體、還有身軀承受雲霄雷電轟擊後的安然無恙。
短短數日間所經歷的種種一切,這縷壺中子可謂是屢次拯救自己於危難之中。
不管對方有何目的,此番奇緣偶遇,到底是救了自己性命。
現在得以相見,那一切謎底也將會大白於天下,呂光自是心情激動,張口便道:“在下已明其中因果。多謝閣下數次援手,救我性命。”
世間沒有免費午餐,天下也更無突降餡餅的好事。呂光說罷此言,就緘默不語,看對方再出何言。果然那壺中子光芒忽閃,似是在思考沉默,良久後才淡聲說道:“吾不欺你。此番我清醒過來,也多虧有你幫助。若不是你陰錯陽差使得九葉紅蓮入體,再加上外力相促,吾殘魂勢必難顯。眼下你已成就火系真身,更有無窮精神藏於腦海。無論修真修道,皆是會大有作爲。若你能夠在以後的修煉生涯中,分吾幾分元氣、神魂。如此,吾便救你性命。”
古人誠不欺我,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呂光坦然自若,已有所料。天下怎會有那般好事呢?必然之後會衍生出某些禍患來。
不過前幾次所遇的種種危險,也是多虧‘它’幫助自己。
嘭!
一聲悶響,讓呂光提防壺中子的心思,變得更加緊迫。
墓碑在一瞬間化爲齏粉,此刻無風飛舞,飄蕩在呂光心海中。
然而那奇怪透頂的石冢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
呂光有太多的疑問和不解,可此刻迫在眉睫的問題,卻不是這些,而是究竟該不該答應壺中子的條件。
不,準確的說是要求。
因爲如果不答應,那麼代萱眉、李天澤二人,肯定是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的。
性命加身,方有無數希望。待得來日再圖良策,也未不可。
“好,在下千金一諾,答應於你。倘若在下入道修真後,必會將元氣、精神,分與你一些。”呂光頂天立地,站起身來,粗重的眉毛下眼光霍霍。
壺中子毫無情緒,不因呂光的同意,而聲含高興,似是一切全在它預料之中,“你也勿要擔心,相比你付出的九牛一毛,你將要得到的東西纔是如滄海般深廣。”
呂光急不可待,但未再發問。雖然不清楚‘他’是如何來到自己心海內的,但呂光明白如果再不出去,那外邊的情形將會變得難以控制,他還擔心韓素真現在是否安全,隨即開口言道,“既是如此,那還望閣下現身,與我一同出去抗敵。”
壺中子聲如寒山磬鐘,語氣空靈,冷漠出言:“吾只能教你方法,由你施爲。至於現身人前,卻是不能,你腦海中臆想吾爲何樣相貌,就把那人當作是我吧。”
臆想之象?
呂光閉目觀想,仔細感受壺中子所帶給他的諸般感覺。
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高傲冷漠、面如寒霜的女子來,她背影纖細,身材高挑,衣裙罩身,卻是看不清楚相貌如何。
啊~!呂光被自己觀想出來的這個女子,給嚇了一跳,怎麼會是一個女子?
“石冢中有九道神魂印記,由一至九,從易至難。每道神魂印記皆是儲存着莫多內容。”壺中子發出綠瑩瑩的光芒,飛旋至那石冢消失的地方,盤桓而落。
玉石在地上至指劃數息,再度道,“吾所要教授於你的,乃是第一道神魂印記中的感應法門,只要你能念頭潔淨,遵照吾口訣行事,便能使仙神附體降臨。你雖則毫無道基,但腦中精神充沛,對付那二人,乃是易如反掌。”
呂光專心聽講,不再發問,凡此種種詭異莫測之事,他已是經歷頗多。
此刻唯有靜心凝神,認真體會壺中子所發之語。
幸好呂光悟性尚可,讀書也頗爲繁雜,故而此際壺中子所郎朗出口的諸多晦澀難懂之言,他多加思考,也便知根知底了。
“真誠本心,感應仙神。同道中人,同德同心。”
呂光臉色和悅,閉目心念,腦中紛亂有序的念頭彷彿六月暴雨,一齊觀想着壺中子所言的入道法訣。此時此刻,呂光的精神,就彷彿一位坐在山湖遊船中的遊客,順着溪水漂流,隨遇而安。
山勢迴轉不休,片刻就已轉過千道水彎,兩岸青松直立,映照出一派靈境之相。澄淨的湖水,波光粼粼,荇草妖嬈,纏弄着船兒。
精神如處蓮池,清澈寧靜,不顯一絲污穢。
“着!”一聲暴喝,突然響徹在呂光平和的腦海中。瞬間船兒搖晃着、湖面起風了、青松也彎下直腰。
呂光陡覺頭前三尺虛空,有一輪金烏,綻放出無盡光明。他睜開眼睛,瞥見光明中端坐着一位橫眉怒目、喜笑顏開、光芒舞動、雙頭四臂的恐怖人物!
“這就是一尊神仙麼?”呂光呆呆自語,愣神看着這位盤坐在自己頭前、綻放着無盡燦爛光芒的‘怪物’。
壺中子聲音響起,“速速觀想,刻入腦海。”
一道晶瑩綠光,從玉石中砰然射出,旋即落在不知何時顯出的石冢其上,盪出光芒萬道。
一絲細微渺小的神魂,混雜在光芒當中,以閃電之勢,刺入呂光額頭!
嗤嗤~~!如火燒棉布、刀刺肉身,發出一聲聲細弱的響音。
呂光更覺頭頂光明大漲,其內驟然遁出一幅畫卷,畫中所繪赫然便是那剛纔所現之人。
畫卷兩尺長短,一尺來寬,頂部有字。青光陡然大盛,映出它本來面目。
“造化會元經。”畫卷浮蕩在呂光頭前,呼呼生風,若有靈性,像是在等待呂光將它收爲己有。無盡黑幕下,這大放異彩的畫卷,顯得煞是俊奇矚目。
遊離飄飛的畫卷,懸浮升空,其上洋洋灑灑飛擲出道道如刀似箭的光芒,使得此間亮光四溢,發出震耳懾心的轟鳴雷響。
呂光默默誦唸着畫中字符,一道道玄奧深邃的法門,快速涌入他腦海中。
光明頓時大漲,像要掙脫此間無邊黑暗的束縛,耀武揚威,令陰晦之物再無處躲藏。
“寧心收意,入門聞道。”壺中子接二連三的旁敲側擊,讓呂光順利前進,眨眼之間,他就已把畫中人刻入腦海,深入骨髓。
“收!”
呂光心意所致,水到渠成喝出此字,單掌前伸屈指成爪,向畫卷遙遙抓去。
嘩啦啦!
猶似風吹紙張,捲簾搖動,畫符剎那間就收卷合攏,化成一道流光,飛至呂光掌中,前後動作,和諧之極。
呂光細細感受着全身各處的微妙變化,言語無法描述,周身舒適靈動。
腦海內各種念頭井然有序、絡繹不絕的洶涌噴出。
常人萬難有三心二意、一心兩用的本領。然則此刻呂光渾然有覺,似只要他心神所動,就能讓精神分而化之,每道念頭去觀想思考不同的事物。
若是用這樣的本領去讀書考取功名,那肯定是小菜一碟。
試想眼觀八方,一心數用,八股經文樣樣擺置桌前,背誦朗讀。
此情形就如他人用八天時間學完八本經文,而呂光卻只要一天時間就能樣樣精通。
除此之外。
呂光還感覺到,頭頂上空隱隱有某種光暈,在輻照着他。全身通泰,渾如處於溫泉熱浪之中。妙,妙不可言!
呂光喃喃自語,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窺道入門,得此機緣。
當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新奇驚喜過後,安靜心神,呂光思憶適才所歷情景,思緒涌動,看着手中所握的畫卷癡癡入神。一疊疑雲,懸置心頭。這畫卷是從何而出,畫上所繪何人,造化會元經又是何等經文?
光明藏匿,黑暗再生。
此間轉瞬又歸於靜謐虛無,壺中子依舊散發着瑩瑩光亮,靜立於虛空,像是一位賢聖智者在安靜思考,久久未語。
“原來是……”甫一出口,就讓呂光疑竇更盛。
“是什麼?”呂光脫口問道,急不可耐,他十分想知道畫中所繪究竟是什麼東西。
壺中子綠光乍亮,幽幽而起的聲音讓人聽來更覺心涼如水,“吾也不知,只是稍有熟悉之感。第一道神魂印記中所含的就是此圖,是‘造化會元經’總綱概要。你平日裡細細觀想畫中人的精神內涵,就能滋神養魂,壯大念頭。等待提升境界後,方可打開石冢內的下一道神魂印記。”
呂光點頭稱是,暗忖心想。
這壺中子像是人間那些缺少某段記憶的失心瘋人,來歷神秘。不過既然我已邁入道門,又苦無師長指點,當下還是聽從他言爲妙。
“壺中子,你可知曉這‘造化會元經’所爲何物?”呂光沉吟良久,終是問出此語。此乃攸關身家性命之大事,不可不知,需要問明清楚。
“由天碑上刻文所知:天地之數,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爲一紀元。一紀元分爲十二會,分別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會又該爲一萬八百歲。一歲爲三百六十五日。時間往來,當爲會元之名。造化也,創造化育,可造可化,乃天地自然之稱。”壺中子長篇大論,俱是呂光不懂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