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學有文曲星,用來查單詞很方便,不過我卻是迷戀上了裡面的一款遊戲,叫《英雄壇說》,遊戲雖然看起來很無聊,就是一些做任務升級的,不過我卻是可以坐下一玩就是幾個小時,到了後來,我覺得老是拿別人的東西玩也是不好,爲什麼不自己買一個呢?何況買來查單詞也不錯啊。父母聽了,是關於學習的用具,也就欣然答應。那款遊戲在文曲星裡就帶的有,不過自己擁有之後,玩了幾次,不知爲什麼就失去了興趣,說明書上說,要是想玩別的遊戲的話,還可以去下載,我便讓董淑星陪着我,到了那個偏僻的角落,下載了很多別的遊戲,其中有一款很好玩的《聽劍》。
一直以來,我都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適,褲子裡經常就溼溼的,我以爲是青春期分泌過於旺盛的原因,問了別的同學,他們都說沒有這種現象,百般思索之下,我決定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陪我去的依然是董淑星,他上次來過這所醫院,所以也算是輕車熟路,我並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所以就直接去了男科,掛號,排隊,拍光,一連竄的事情做下來,我的認知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在這裡,不能有任何的羞恥之心,什麼檢查都得脫褲子,然後自己就被那些男醫生,女護士,肆無忌憚的看,我的自尊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只能把頭偏向一旁,最令人難受的還是那個直腸檢測,好像是有關前列腺的。等檢查都完成的時候,醫生拿着單子一看,靜靜的說了一句話:“要做手術,你回去準備一下吧!”
父母是知道我去檢查了的,當我打電話告訴他們的時候,我也就把醫生的原話告訴了他們:“醫生說是遺傳的,要動手術!”爸爸在電話的那頭瞬間沒了聲音,我也不再說話,幾秒鐘之後,我就將電話壓了。晚上的時候,媽媽又打電話過來,詢問了一下具體情況,便說她過來陪我手術。我的心情變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特別是那個醫生說到是遺傳問題的時候,我就驚訝了,難道我的基因還不夠優秀麼,爸爸和媽都沒有問題,就我有,難道真如生物上講的那樣所攜帶的隱性基因到了我這一代成了顯性,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問題。爸媽的沉默也給了我另一種難受,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反正我的心裡是恨死這副身體了。
心情低落的時候,幹什麼都沒有精神,文曲星上的遊戲,一遍遍的玩,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很想知道幾天前的那種激情到哪裡去了,可是拼了命也提不上來。媽媽打電話說已經買了火車票,估計一天過後就能到這裡,讓到時候去接她,我在心裡記下了時間,也開始着手準備,房間裡就兩張牀,估計她來的時候,就我睡沙發,她睡牀了,或者兩個人擠一鋪。
那天我早早就過去了,依然穿的那一身白衣,路過的行人總是忍不住看我兩眼,我等了好久,發現時間還充足,就到車站的網吧去上了會網,我搜索了一下關於《聽劍》的資料,準備把它玩通關,裡面的教程還是很複雜的,特別是迷宮那一段,我用心記了一下,準備在手術之後的那幾天好好研究,反正到時候又沒事情幹。看看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我也擠到了接人的大軍中。在我的印象裡,媽媽應該很好辨認的,剛到肩的頭髮有些稀疏,臉上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特別的白,她喜歡用手扶着耳垂,還喜歡咬着下嘴脣,奇怪的是,她卻不允許我咬,眉毛很淡,眼睛有些小,整個臉型的輪廓很漂亮,只是在新疆被風沙吹的太久,已經失去了在四川的那種色彩。我在不停出來的人羣中一直尋找着,希望一眼就能認出她來,可到了最後,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女人向我走來,我仔細的看清之後,很是吃驚,媽媽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了,矮小的身體,頭髮有些凌亂,臉上不僅一點光澤都沒有,還憔悴中帶着憂心。從這一刻起,我開始討厭起人羣來,到了人羣裡,媽媽就會被我忽略,完全沒有在家時的那種感覺,這個世界,就我們三個人。她到了我跟前,就開始不停的抱怨:“爲了省錢,坐的慢車,那些維族人就一晚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一晚上覺都沒睡好,現在是最忙的時候,這一趟過來,又要丟下幾千的工作,然後還要用掉幾千!”喋喋不休中,帶着的是她的不滿和遺憾,在她抱怨完的時候,也終於開始問我的情況:“醫生怎麼說的?”我說:“他沒有說什麼,就是說要動手術,是遺傳引起的。”她也就不再多問,而是滿臉憂傷的和我一起到了租的房子裡。
我以爲媽媽的到來應該會引起張志林的不滿什麼的,畢竟房子是我和他合租的,而現在,裡面卻多了一個人。可他的表現,還是和往常一樣,對待我的媽媽,他也表現的很親切,那個奶奶的女兒,和我媽很快就聊到了一起,畢竟她們的年齡都差不多,在得知媽媽的年齡之後,她一臉的驚訝:“結婚那麼早啊,好有福氣哦,孩子都這麼大了,成績還那麼好,不像我們家那個,幹什麼都不行。”不過見了媽媽臉上的那種蒼老之後,她似乎心裡又滿足了。也是風沙吹的太狠,如果換做冬天的話,媽媽白皙的膚色,一定會讓她嫉妒到死。媽媽的到來,讓這裡一下就變的熱鬧起來,兩個女人到了一起,總有很多話可以說,自我吹捧一下,再相互吹捧一下,聊聊家庭,聊聊衣服,就是一大晚上的悉悉索索。張志林在那裡寫着作業,好多次拿起又放下,他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開口,我看懂了,便對着房間外面大喊:“媽,你們小聲點,我們還要學習呢!”外面的聲音也終於小了一點,不過幾分鐘之後,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我很歉意的看看張志林,他也只有苦笑。
手術之前,又做了很多檢查,那次僅僅是做關於男科的,而這次,則是做全身的檢查,檢查的費用就是兩千多,光抽血,就抽了我五大管,看的我一陣心疼,出來之後,便一陣頭暈。這僅僅是抽的靜脈,還有動脈的抽血,更難受,那個年輕的男醫生技術也是好,他用針頭一點點的探入,讓我少受了很多痛苦。檢查下來了,沒有什麼對手術過敏的問題,又交給了我們幾份協議,有一份上寫着:在麻醉過程中,如果遇到失去知覺的情況,概不追究醫院責任。我看後有些生氣,失去知覺,不就是死了麼,現在追不追究責任又有什麼關係?這幾份協議讓我和媽媽都很爲難,不過最後還是簽了,因爲不籤就做不了手術。醫生在做手術之前還問了一些問題:“父母的職業是什麼?”想了好久,我還是如實回答了,也不知道他們問這個有什麼用,我便問了一下,那個醫生一直掩飾:“就是問問,沒有什麼關係!”我心裡想,總有什麼關係吧,富貴人家的孩子,總能得到一些特殊的照顧,而我們這些貧苦人家的孩子,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吧!後面果然如我想的一樣,有什麼特殊照顧的病房,那裡要貴一些,而這種病房,就是給那些家庭條件好的人準備的。
準備手術的前幾個小時,我安靜的躺在病牀上,媽媽在旁邊一直安慰我:“別怕,醫生說半個小時就好了,很快的,要打麻藥,你也不用怕疼!”說着說着,淚水就畫滿了她的臉頰,我只是一直看着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媽媽拿着手機,對我說:“你舅舅想跟你說幾句!”我接過電話,那頭傳來舅舅的聲音:“一個男孩子,就要有擔當,做手術算什麼,也就是挨幾刀嘛,現在還要打麻藥,又不疼,像我們小時候,哪裡破皮了,去縫針,麻藥都不打,直接那樣扎,我們就一直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呢,沒有事,就一個小手術嘛,很快就好了,手術完了再給我打電話吧,心裡放輕鬆些。”他的言語說的是鼓勵,其實透露出來的是擔心。我的心裡一暖,兩行熱淚從眼角流下,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總是親人站在身邊,媽媽,爸爸,舅舅,這些至親的人,總是給我一種作爲人存在的依憑。媽媽以爲我是害怕手術才哭的,便又過來安慰:“沒事,很快就好了,不要擔心,別哭!”她的語氣讓我想到了小時候,每次她在打完我之後,總是叫我不哭,我用這身看起來像囚服的病服拭去臉上的淚水,笑了,她在這時又做了一個很親暱的動作,用她的眼睛,來眨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