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的前夕,學校組織高三的學生去參加一場成人儀式,大概就是覺得大家都到十八歲的年齡了,這個年齡,一切感官的認知都基本趨於成熟,所以,這一個儀式,是爲了認清自己價值的體現,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地點被選在了一炮成功,在市中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寓意也很明確,希望我們高考時一炮成功。
有些參加自主招生考試的同學,現在的大學基本就算有着落了,像李蒙,因爲英語考的比較好,總分也達到了那個大學的要求,所以,現在他毫無壓力,在學校基本就算是混日子了,這去成人儀式的一路上,他拿着相機一直拍個不停,看的我們是既羨慕又嫉妒,最後,只能在心裡不爽:有什麼嘛,也不是什麼好大學,何況高考的結果,我們還是個未知數呢,要是考的很好呢?那些先飛的鳥就先飛吧,我們不急。
隊伍被拉的很長,就像是三年前的軍訓時排的隊伍,在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走過了三年而毫無知曉,這種對過去的追憶瞬間涌上心頭,讓我一陣難受。三年了麼?知識學到了不少,也很累,同學認識了很多,也很快樂,感情跌宕了幾次,也很波折,那個心中愛慕的影子,還有那個心中嚮往的影子,都在人羣中,一步步的往目的地走去。
夏天和我的打鬧似乎是上癮了,在隊伍行進的時候他依然沒有消停一會兒,跑到我跟前動一下我,然後快速的跑回去,生怕慢了我打到他一樣,不過這麼玩了幾次之後,卻被班主任發現了,一個批評是免不了的,之後,他便一直悶悶不樂,到最後,他移到我的旁邊,一臉的不滿,聲音很小,但卻是吼出來的:“都怪你,要不是你的話我就不會捱罵!”我只能抿着嘴一直笑個不停,並小聲的嘀咕:“誰叫你那麼愛打鬧,唉,這孩兒,悲催了!”
到了那裡的時候,首先迎接我們的是一個長跑,在老師宣佈之後,大家的熱情瞬間被激發了出來,拼搏,永遠是高中生的個性,不過老師也說,願意跑的跑,不願意跑的可以走過去,不過這個到最後是算班級成績的,用的時間越短,當然所贏得的分數就越多,這個拼集體榮譽感的制度,讓那些不想跑的學生也得跑了。我故意擠到了前面去,因爲冷半夏和魏雪妍都在前排,想象着一聲令下之後,我和她們同時衝出去的場景,心裡就樂個不停,雖然我動過手術,不過女生的體質終究是沒有男生的強吧,何況我的長跑本來就可以,全年級七百多人,有一次冬季長跑的時候我跑了三十六名,自我感覺還是不錯。
真服了冷半夏,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發呆,她的發呆似乎是沒有場地和時間限制的,我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魏雪妍,她已經把校服的袖口撩了起來,那架勢,似乎是想爲本班爭得榮譽,我離她很近,但目光卻不敢一直盯着別人看,只能在轉頭的瞬間,瞟上那麼一眼,我發現了一個事實,自己一米七的個頭竟然還沒有她高,這讓自己作爲男生的心理多少有些受到打擊,她一直在那裡和別人女生聊個不停,笑聲一直都在,正如第一眼見她時的那種甜蜜。
隨着一聲發令槍響,大夥都衝了出去,可是跑了一段才發現,這全是上坡路,而且坡度還比較陡,等我緊跟着前面的同學衝了一段之後,轉身才發現魏雪妍和冷半夏早就停下開始走了,這讓我往前衝的激情瞬間消耗了大半,盧龍輝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有些疑惑的問到:“劉凱,你看啥呢,走吧!”我心裡一橫,便跟着盧龍輝向前跑去。
跟着的同學似乎是來過這裡,他說:“要不咱們走近路吧,這裡有近路!”
馬上就有人叫起來:“不早說,趕緊去啊!”
於是,一行人開始往旁邊的林子裡衝去,衝到林子中間的時候,那個帶路的同學疑惑了:“咦,我明明記得這裡有路啊,怎麼感覺現在變了?”後面的人一聽,全都呆住了,難道現在又跑回去?
有人看了看這裡的地形,指着遠處模糊的身影吼道:“看,那裡有人,我們跟上去吧!”
大家開始往那個人影的方向跑去,丟給之前帶路的那個同學就一句話:“臥槽!”
本來想着抄近路的,沒想到最後還多繞了一圈,在我一直跑着到了目的地之後,驚奇的發現夏天比我來的還早,不過那一灘爛泥的形象也證明了一點,他跑的過頭了,我走過去,他就在那裡用他那上氣不接下氣的語氣說到:“那個楊全,氣死我了,一直拉着我跑,肺都快跑炸了。”
我笑了幾聲,沒好氣的說:“誰叫你平時不鍛鍊的!”
照相似乎成了今天大家的主要目的,從跑過來之後,我就一直聽見照相機的聲音咔咔的響個不停,不知怎麼的,心裡卻忽然沒有了留戀的意思,覺得生命本就該這樣,如果照了相,留給未來的則是傷感,還不如不照,讓未來不至於激烈的去懷念過去。自己這麼想,同學們可不是這樣,見我一個人坐在那裡,有女生走過來,站在一米外的地方說到:“來,劉凱,笑一個!”我便給了她一個微笑,咔嚓一聲,我知道我的表情又成了人家記憶裡的永恆。
後面是拔河比賽,這個項目基本算是爲八班準備的吧,那個班級壯漢那麼多,有誰能拔過他們?大家心裡都這麼想,事實上也是如此,看他們那輕鬆寫意的動作,我就知道肯定沒有用全力,兩個文科班因爲女生比較多,所以就沒有參加到整體的比賽中來了,最後的結果是四班的女生更強悍一些。我們班最後拿了第六,成績不好不壞,也算是有了個交代,畢竟拔河這項運動,天賦的東西太多,大家的肉都長到大腦裡去了,身子板自然就相對弱一些,我不是說個別的現象,而是整體差不多是這樣。
活動的項目挺多,這基本算是一次秋遊,拔河完了之後,大家分成了好幾撥,有些是去坐到了草坪上聚餐聊天照相,有些是到處閒逛,最有意思的,莫過於放風箏了。班主任給我們買了一個三米大的風箏,那些同學,一個個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根據自己的性格特點,有些寫的很大,有些卻要趴的很近才能看清。寫好之後,放風箏卻成了一件棘手的事,風很大,風箏很大,拉的那種力量太強,張起嘉一個人在那裡搗弄着,弄了好久都沒有飛起來。童年的時候,爸爸是教過我放風箏的,所以我也去試了試,其實這個也就是認清風的力量,感覺它往哪邊吹,然後再將線拉放着控制,慢慢的就能升起來。當升到很高的時候,我厭倦了,一點意思都沒有,就要一直守在那裡,那種力量拉的讓人難受,我都懷疑,要是風再大一點的話,會不會把我吹跑。我將線遞給了張起嘉,正準備離開時,突然,線從中間斷掉了,風箏吹到了山的另一邊,再也找不到。
我回到林中,那些同學之間的合影近乎瘋狂,我沒有過去,而是開始想自己的事,高中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後肯定和冷半夏考不到一個學校,那麼,這兩年的追求,這些記憶,是不是就要變成歷史了?我會忘了她麼?我朝她的方向看去,她正開心的在那裡和老師同學合着影,算了,寂寞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就這樣吧!我找了一個冷清的地方,呆呆的坐在樹腳下,看着陽光透過樹縫形成的光影,安靜的發呆。
“劉凱,那時你寫情書都有勇氣,爲什麼現在過去邀請她合影都沒有勇氣呢?”
“劉凱,你真的愛她麼?”
“劉凱,這有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說不定這次機會之後,你們永生都不再相見了。”
“劉凱,如果她嫁人了,你至少還有相片可以留戀!”
我的心情被折磨的難受,這些聲音不停的在我腦海裡打轉,的確,高中一畢業的時候,各自去追求各自的夢想,誰還記得曾經那份純真?正當我心情矛盾的時候,趙斌來到了我旁邊。
“哇,劉凱,你一個人躲在這啊?來我們這嘛,都是你認識的人,有好多好吃的!”他一副笑臉的靠了過來,我也把手伸出,讓他把我拉起來。
去到了別班的圈子裡,並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因爲這個班的同學,基本都是我認識的,和他們在一起很快樂,可我的目光總忍不住往冷半夏的方向瞟。
她又開始發呆了,這次的發呆,顯得有些特別,因爲我在她的眉宇間看見了憂愁,她安靜的坐在那裡,之前陽光的笑臉不見了,似乎在等待什麼。只有人過去邀請她照相的時候,她纔會裝出自己的笑容,人離開的時候,她又是一臉憂愁的發呆着。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懷疑她是不是在等我的邀請,正當邁出一步時,腦海裡又傳來一個聲音:“你真的愛她麼?那麼就不要完成這個遺憾,只有心有不甘的時候,才能點燃你心中的慾望,你要的不是一張相片,而是她,退回去吧,很多年之後,再去找她!”
這無疑成了我必須奉行的一條規則,“如果真的愛她就別照相,如果想把她當做記憶才照相!”我選擇了前者,退了回去,期待着心中的這份不甘,化成一種力量,一直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