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從窗戶裡射出的微弱的光,我看清了裡面的情景:和白天見到的一樣,鉛筆畫,圓珠筆素描,中國畫,水彩,油畫,甚至連那些凳子的擺設都和當初的一樣,只是在講臺桌子的一角,多了一隻蠟燭,光就是從這隻蠟燭發出來的。見沒有什麼別的景象,只是多了一根燃着的蠟燭,我有點奇怪,這麼大半夜的,是誰在裡面點了一根蠟燭?我再仔細的看看裡面,空蕩蕩的,要是有人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又哆嗦了一下,好冷,還是快點回去吧!我正要走的時候,畫室裡的燈全都被打開了,一股強光照射出來,我感覺有些刺眼,彷彿又回到了白天。等適應這種光線的時候,我仔細的看了看屋頂,燈並沒有開啊,可這個光,似乎就像白天的陽光一樣,照的整個屋子都特別明亮,爲了確定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又轉身看了看周圍,黑黢黢的一片,只能看清那些建築的大致輪廓,而身後的房間裡,確確實實是白天的陽光纔有的這種明亮。
響聲從身後傳來,我下意識的轉身向房間裡望去,林姿出現了,不過房間裡的景象卻是變了模樣,白天見到的那些畫全都不見,只有空白的牆壁,老師的身影也出現在房間裡,他向林姿說了幾句什麼就出去了,而之後林姿則坐在凳子看着眼前立着的一根鐵棒發呆,幾分鐘之後,她開始忙活起來了。我有些害怕,不知道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但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畫室的窗戶,以求能讓她注意到我,然後問問她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敲的還是比較用力,就差使勁砸了,可她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忙着手裡的活。她是在幹什麼?身邊的幾個桶裡放着泥一樣的東西,只是這種泥是白色的,她一點一點挖起來,然後抹到了眼前的那根鐵棒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見叫她沒有反應,也就忍着寒冷這麼一直靜靜的看着,因爲我想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
雕塑的大致輪廓形成了,看樣子好像是在做一個女生的頭像,而且那頭像挺像她的,難道她在以自己爲模型做雕塑?懷着強烈的好奇心,我繼續看下去,不過此時不知是不是因爲緊張的原因,我都放慢了呼吸,生怕我的什麼響動打擾到裡面專心致志的她。看來起夜的人很少了,我在畫室的窗口邊站了這麼久,都沒有遇到一個起牀來的人,估計是有些同學怕冷吧,然後就那麼一直憋着到天亮,我還期望着能有別的人來和我一起觀看這個奇怪夜晚的畫室呢!不一會兒工夫,她就把上面那些多餘的部分用小刀颳去,接下來就是刻畫雕像的神態了,她刻的很認真,似乎是在爲自己化妝,首先是頭髮,小刀不停的一下下,那些碎屑落了一地,很快,披肩的長髮就展現了出來,然後是嘴巴,鼻子,眼睛,她的小刀似乎有魔力一般,正在給眼前的雕塑注入生命,那種淡淡的微笑一點一點被表達出來。林姿對於眼前的雕塑似乎相當的滿意,她開始往後退了一些,凝視着自己的作品,然後淡淡的說了一句:“呵呵,妹妹!”似乎在對雕像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雕像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眼珠轉動,看向林姿,它似乎還沒有習慣這個世間的一切,又多眨了幾下,然後嘴脣蠕動:“姐姐!”聲音有些調皮,聽到我的耳中卻是相當的清晰,這一幕讓我的心臟快承受不住了,“雕像活了!雕像真的活了!”我一直在心裡默唸着,想要逃離這個場景,可是雙腿似乎被釘在了地上。
我使勁挪動了一下,真的是被釘住了,我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腿上已經纏滿了藤條,而這些藤條就是從畫室的門裡長出來的,我驚呆了,又繼續看向窗戶裡的景象,這一次,裡面的景象又讓我下了一大跳,這不是下午的時候同學們上美術課的場景麼,孫丹,陳發,黃清霞,任鳳……那些熟悉的面容,我甚至看到了我自己,坐的那個位置就是林姿凝視雕塑時的那個位置,我的瞳孔開始變的很大,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只能恐懼的注視着這一切,因爲藤條已經纏滿了我的全身,甚至連眼睛都閉不上。
同學們都專心的畫着,帶着一種對事物的新鮮感,這瞅瞅,那裡塗塗,有些覺得很無聊的同學開始起身往外走了,比如孫澤,而剩下的同學,也一個一個的把作業交到講臺上就往外走,我似乎也畫好了,正準備起身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些瑕疵,於是從新開始修改。我們進教室的時候林姿正換了一個位置在觀察她自己的美妙作品,很奇怪全班同學都沒有看見她,包括當時進教室的我,當我再埋頭給畫像補充陰影的時候,林姿又回到了那個位置上,她的身體竟然和我重疊在一起了,然後她也握着我手中的筆,指揮着我的手一筆一劃,我開始畫的那些,被她的左手指揮着,用橡皮一點一點的擦去,而那個雕塑,就那麼一直默默的看着埋頭畫畫的我。
我想起下午畫畫的那一幕,似乎被什麼東西勾走了魂魄一般,醒來之後,就發現了紙張上完美的畫像,那個似乎是照相機弄出來的一般,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原來那根本就不是我畫的,而是林姿握着我的筆畫的。很多疑問瞬間填滿了我的腦海,“姐姐?那個雕塑竟然叫林姿姐姐,那麼林麗到底是什麼?僅僅是一個雕塑麼?這一副景象是下午的時候我們畫畫的那一幕,難道說她們姐妹倆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可爲什麼有些時候卻看不見?”一想起來就一陣頭疼,我完全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畫室裡的景象並沒有結束,我終於在林姿的指揮下畫完了這幅畫,畫面上的林麗對我笑笑,和當時的場景一樣,我摔到了地上,而林姿則若無其事的繼續凝視着雕像。我交完作業,出去之後,林姿依然在默默的凝視,我似乎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真的是血!從林姿的腳開始,她的身體正在慢慢的化成血水,有點像一塊冰糖在水裡溶解,腳,小腿,大腿,溶解到腰的時候,她的下身終於支撐不起她整個身體的重量,然後直接倒到了地上。”可她的神情一點痛苦都沒有,只是靜靜的看着那個她塑造的雕像。盧老師在這個時候進來了,見到畫室裡的一灘血和林姿的半個身體,他直接嚇得坐在了地上,然後手撐着地,不停的往外爬,邊爬邊喊:“快來人啊!林姿,林姿……出事了!”恐懼的哭聲完全遮住了他的喊聲,聽在我的耳中只留下一陣嘟噥。
如一場電影一般,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畫室裡不再明亮,在我眼前的只有冰冷的玻璃,而玻璃的後面,是黑黑的一片,那些藤條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呼呼的風聲吹過,依稀仍然有人在念叨:“風吹藤動銅鈴動!”我摸摸自己的額頭,有些發燙,而且沾了滿手的汗水,電筒的燈光變的更加昏暗,應該是電池快用完了的緣故,我使勁的拍拍,想讓它更亮一些,它也如了我的願望,變的稍微亮了一點。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去的,只是在腦海中想着,“我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電影,電影的主角就是林姿林麗姐妹倆,她們在畫室裡上演了一場靈異與血腥,可悲的是,她們把我拉去做了配角,而這部電影最後的欣賞者只有我一人。”我實在不知道她們姐妹倆到底是什麼,也懶得去想,這一晚真的把我嚇着了,回到宿舍之後,我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的,然後把身邊的同學抱的更緊了,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我才找到了一種依靠,作爲一個活人的依靠。
“劉凱,醒醒,醒醒!”是和我一起睡的同學在叫我,估計現在已經五點過了吧,因爲一般這個時候就是大家起牀做早操的時候,宿舍的燈已經拉開,我睜眼看了看,他們基本都在穿衣服了,我怎麼感覺自己的位置低了一些,然後仔細看了看,旁邊是牀下的景象,我猛的反應過來,“什麼時候我睡到地上去了?”同牀一臉愧疚的看着我,似乎是因爲四爹給他的任務他沒有做好:“對不起啊,劉凱,也許是因爲我晚上翻身幅度太大了,把你給擠了下去,以後你睡裡面吧,這樣就不用擔心掉下去!”我趕緊起身,卻一陣眩暈,然後是一陣不停的咳嗽,“晚上在地上睡了一晚,估計是着涼了!”宿舍裡有同學見了我的情景,這麼說了一句,然後身邊的他看我的眼神更愧疚了。我沒有太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反正自從媽媽走後就經常生病,早就習慣了,和他們一起,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就去外面做操,昨夜的一幕依舊清晰的在腦海裡,路過畫室的時候,我不禁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