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將聞言大喜,卻又有些不信,這可是伸手即可取撫標大人居然平白送給自己?他心裡想着,難道是撫標是想拍我舅舅的馬屁?李參將想到這個結果,立即覺得很有可能,連忙道:“既是如此,那麼撫標大人在此壓陣,卑職帶本部前去廝殺。”
他返身正要朝着自己的隊列大喝,突然臉色一窒,撲通的倒在泥濘中,他的身後正插入一柄長刀。
章言漫不經心的拔回長刀,在大雨中,顯得極爲猙獰。
標勇們看到這個變化,個個目瞪口呆,撫標大人殺死所部參將,這還是臨陣之前,這可是從所未有的事,幾個李參將轄下的千總已按按向自己的腰際摸去,準備應變。
章言轉過身,他訓練嚴明,待人寬厚,在標中餘威尚在,因此直至現在,還沒有人出聲反對。
“做漢人的往前站一步,願意做滿狗的現在可以走了。”章言殺氣騰騰的大吼。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實在想不通一向溫和的撫標大人爲什麼如此猙獰,又爲什麼會說出這番話。
毫不猶豫的,章言的一些親信開始踏出一步,滿是泥濘的官靴踩出吱吱聲,更多人開始動搖,觀望着同伴的選擇,最後踏步的人越來越多,最後所有人全部向前踏了一步。
“我們給滿人賣命?滿人是如何待我們的?”章言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吼:“入關時三日九屠,屍橫遍野,你們的家中有哪個是完家?誰家沒有死人?山東大疫,滿狗們不想着救治,驅逐成千上萬的百姓,誰家沒有涉及?老子四品武官,見到了七品的滿官都需點頭哈腰,爲地是什麼?”
滿人入關時山東雖然沒有遼東和江南那樣遭受嚴重的屠殺,但是大肆的搶掠和整村的屠殺還是有的,不一定家家都有血債,但這一番話出來,恐怕是人都會滿腹仇恨,他媽的,入關屠殺也就算了,得了瘟疫你驅逐疫民,濟南城地一些在職滿人囂張跋扈,恐怕誰都受過氣。
“新始皇帝已經光復大明啦。我們何不殺盡這些韃子投奔大明去?那裡纔是咱們漢人地地方。”染血地長刀握在章言手心高高舉起。
“章撫標。你是要造反嗎?”一個千總站了出來。腰間地長刀抽拉出了一半。一臉戒備地望着章言:“兄弟地親族都在濟南城。一旦造反。要牽累多少人?你有沒有想過?”
這一句話猶如天上地傾盆大雨。一下子澆熄了標勇體內地怒火。大部分人地家眷都在濟南城裡。一旦反戈。清算是難免地。就算自己去了江南。可是總不能將親眷全部拋在這裡吧。
章言道:“濟南城並沒有多少兵勇駐紮。只要擊潰了這些滿州兵。在下保證。立即突襲濟南。取回家眷。別忘了。我章言也有妻子。也有兒女。”
那千總神色不斷變幻。猶豫了許久。纔將刀收回了皮鞘:“好。一切唯撫標大人是從。”
章言大喝:“殺韃子。”
“殺韃子。”
此時的戰場已然進入尾聲,明軍損失慘重,在磅礴的大雨中做着徒勞的反抗,而清兵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在人數方面佔了優勢,但是趕了一夜地路,好不容易睡下又被出城的明軍驚醒,午飯也沒有用過,在大雨之下搏殺了這麼久,就是鋼鐵打造地人此時也沒有了多少的力氣,因此,雖然兩軍搏殺了這麼久,但是並不激烈,倒如慢動作回放一般。
這時標勇們從雨簾中掩殺而來,讓清兵們一下子鬆了口氣,他們現在極度地渴望結束這場戰爭,好好的重新搭建好營盤,燒些熱水,換下溼透地衣裳,美美的睡上一覺。
“殺韃子,殺韃子……”雨簾中傳來的聲音讓清兵們越來越覺得不對味,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掩殺而來的標勇已分散開來,加入戰團,挺矛劃到,竟全是向着清兵們招呼的。
“他孃的,標勇反了。”有人大呼一聲,清軍的士氣一瀉千里,緊接着便開始有人翻身上馬逃竄,有的絕望的閉上眼躺倒在泥濘之中,實在太困了,就算下一刻刀架在了脖子上他們也不願意起來了。
被圍的明軍不由得精神一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渾身是傷被七八個親兵救下的劉國軒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殺。”
“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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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漸漸停了,
去,天空又漸漸明朗起來,雨水澆去了血腥,也將海刷一新。
明軍與標勇們一道又入了海豐城,一場廝殺之後,已經沒有人再歡呼雀躍,當一個個滿是泥濘的明兵一臉疲倦的進城,沿街的店鋪探出了一個個仍然掛着辮子的腦袋,海豐城的百姓這些天可算是擔心受怕死了,先是明軍突然攻城,百姓並不知道這些是哪來的軍隊,還道是山賊,嚇的縮在家裡動也敢動,等明軍攻下了海豐,入城之後,百姓們見明軍並沒有任何劫掠,而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城樓以及幾個府衙裡,連糧食都沒有徵調,這才放下了心,等他們知道來的是十幾年前一潰千里的明軍時,一時間又不知道是悲是喜,後來聽到清兵就在城外,許多人又開始擔心起來,既擔心明軍突圍不出,又害怕清軍入城之後進行搶劫,這原本是極爲平常的事,大頭兵們打了仗,不搶的話能叫兵嗎?
如今見到衣衫襤褸的明兵們拖着武器入城,先是慶幸,隨後便有人發出了歡呼。
“孩子他娘,去燒熱水來,天寒地凍的孩子們身子都溼透了,若不用熱水敷敷,恐怕九成要病倒。”家家戶戶都是這個聲音,百姓們之所以這樣熱情,並非是因爲他們是明軍,而是他們從來未有過劫掠,更沒有什麼攤派,這樣的軍隊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
原本空蕩蕩的街巷裡突然涌出了無數人來,有人拿着窩頭,有人提着水甕,有人放起了鞭炮,將一個個明兵拉進屋子,弄得一起進城的標勇們渾身不是滋味,因爲百姓們看他們的眼神總有着一股戒備。………………………………
劉國軒渾身多處受傷,在隨軍大夫包紮之後勉強召開了會議,這一次大戰共折損了近四千人,現在明軍只有四千不到,而且傷兵佔了兩成,可謂是損失慘重,好在清兵也沒佔到便宜,找到的屍體有近六千,截獲的糧食、馬匹都不少。
“標下章言,參將將軍。”章言一臉肅然的向劉國軒行禮。
劉國軒忍着傷痛連忙起來將章言扶起,若沒有這個章言,他恐怕早已死在泥漿中了:“章將軍不必客氣,你是水師陸戰隊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劉國軒的恩人,應當是劉某拜謝纔是。”
章言起了身,身後的幾個撫標官員也都與明軍將佐見了禮,這才紛紛坐下。章言道:“撫標這邊還有些糧草,海豐城正好缺糧,可分一部分留着,至於傷員,我們這也有些隨軍的大夫,也一併留下,將軍還有什麼需要的?”
劉國軒不由得訝然:“怎麼?章將軍不隨劉某一道去江南嗎?你們已經大張旗鼓的與滿人反目,留在這裡做什麼?”
章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標下與弟兄們的家小都在濟南城,此次率意而爲,恐怕會連累了他們,因此,不得不先殺回濟南城,先保下家小再作打算。”
劉國軒點了點頭:“是劉某思慮不周了,只是濟南城乃是一省巡撫的駐地,城池高闊,恐怕要攻下並非這樣容易。”
章言苦笑道:“標下豈有不知?這也是無奈之舉,不過濟南城邊的防衛並不多,原本就是我們這些撫標守衛的,若是日夜趕去突襲,倒是有幾分把握,更何況兄弟們對濟南城的地理極爲熟悉,又多了一分勝算。”
劉國軒沉吟了片刻,才道:“不若這樣,將軍先去濟南,若是能攻下便好,若是不能攻下,可立即回師海豐,等我大明水師趕到了山東近海,劉某再率一支人馬前來策應如何?”
章言與屬下的幾個遊擊、千總相互對望了一眼,那幾個遊擊、千總自然是點頭的,有了明軍策應,把握自然大了不少。
章言才道:“這就再好不過了,只是煩勞了將軍……”
劉國軒擺了擺手:“我這便命人造飯,你們先去休息,待吃飽睡足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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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有朋友說滿蒙騎兵實力應該沒有這麼強,特別是入關之後,戰力急轉直下,但是大家應該注意到,戰力地下的是北京城的八旗而已,關外的八旗在這個時候還是很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