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國公

欽命提督南直隸、浙江、江西水陸兵馬援剿總兵官、特賜蟒玉、便宜行事、掛徵虜將軍印、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安遠侯。這一連串的稱呼乃是陳文在明廷的正式官職,那人一張口便是如此,早有準備的陳文已經使人擺好了香案,隨即便拜倒在這位天使所代表着的皇權面前。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欽命提督南直隸、浙江、江西水陸兵馬援剿總兵官、特賜蟒玉、便宜行事、掛徵虜將軍印、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安遠侯陳文……”

聖旨,從魯王監國下旨授予掛印將軍開始,到臨海伯和後來的安遠侯,陳文已經聽過多次,拋開那些華麗的辭藻,更有實際意義的東西往往就在這些背後。

“……晉卿以提督南直隸、江西、浙江、福建等處水陸兵馬援剿總兵官,特賜蟒玉,便宜行事,掛徵虜將軍印,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少保兼太子太保、秀國公。特遣……”

提督軍務比之上一次的任命多了一個福建,加銜中,原有的太子太保是正二品,新加的少保則是從一品,不過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就已經是正一品了,加銜上也只是用來表明受官者的功績與崇高身份,對應上他其實也只是作爲誅殺陳錦、石廷柱二賊的獎勵。這裡面,其實真正的獎賞還是國公的爵位,這纔是天使大老遠趕來浙江的目的,擺在明面上的目的。

“臣,恭請天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恭安。”

“臣,恭謝天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恩浩蕩。”

“臣,永服辭訓,萬歲、萬歲、萬萬歲。”

“宜誠乃戒。”

接了旨,陳文從安遠侯便晉升爲秀國公,成爲了大明王朝的國公。

甲申之前,明王朝只有洪武、永樂年間因開國和靖難加封過爲數不多的公爵,加在一起不過十數個而已,還要包括像越國公胡大海那樣未能活到功成之日的大將的追封。南明前前後後,算上明鄭時期,國公一共封了五十多個,大多接受了,也有沒有接受的,如果再加上追封的話,那麼這個數字只會更多。

不過至今爲止,已獲得公爵的,其實已經不剩下太多了。身死者有之、降清者亦有之,還有類似於劉國軒那樣尚未受封的。於這東南四省,如今也只有陳文的秀國公和鄭成功的漳國公,僅此而已。西南相對要多一些,主要是爲了拉攏西南軍閥、大西軍和夔東衆將。當然,那裡更多,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永曆朝廷始終在西南,近水樓臺先得月。

此前的侯爵,於南明早已是爛大街了,對於陳文而言也不過是從魯藩轉向桂藩的一個象徵而已。甚至可能在永曆天子或是如今把持國政的秦王孫可望看來,陳文這個侯爵也未必能在浙江堅持多長時間,權當例行公事。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陳文不僅堅持了下來,而且還一次又一次的大敗清軍,如此纔有了今天的國公爵位。

毫無疑問,這是陳文多年來帶領着浙江明軍集團浴血奮戰,竭盡心力的努力才獲得的功勳,雖說比起開國、靖難中的那些國公在個別方面可能會稍遜一籌,但是與如今那些戰績上幾乎建樹缺缺,卻憑着手中的兵力博取到爵位的軍閥們相比,還是實至名歸的。

獲得了國公的爵位陳文也與鄭成功之間在爵位上達到了平級,表面瞭如今東南明軍中以他和鄭成功爲最主要領導人,浙江明軍與福建明軍爲最爲強盛的兩個軍事集團的態勢,同時也是西南永曆朝廷以及把持國政的秦王孫可望對於這份實力的默認。

宣詔的使者,乃是一個禮部的官員,此番前來,除了加封陳文爲秀國公以外,陳文麾下的幾個部將也都得到了加封。如李瑞鑫受封廣寧伯、吳登科受封義烏伯、樓繼業受封浦江伯、尹鉞受封東陽伯,加上平江伯張自盛的話,如今的浙江明軍集團一共有一個公爵加上五個伯爵的勳貴集團。

更低一級的武將沒有機會參加這次獲取爵位的分贓大派對,但是永曆朝廷那邊也想得周道,帶來了幾份掛印將軍的空白敕書,將填寫的權利交給了陳文。

除此之外,文官方面,孫鈺從前浙江巡撫王江任命的從四品金華知府一躍提升爲從二品的浙江巡撫,加兵部侍郎,統管浙江一省民政,授尚方寶劍,授予其臨時任命地方文官的權利;前任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孔貞運之孫孔衍楨延續世襲,封賞頗厚,對他們家曾經接受滿清任命的事實也是全然無視,顯然還是更加看重於孔家南宗的影響力和帶給明廷的正統光環;相較之下,也只有以同知身份主持提刑司的韓啓正被任命爲浙江按察使,倒顯得有些過時了。

文官武將的自然是實封,追封方面,永曆朝廷追封陳文的祖父、父親爲國公,追贈其祖母、母親爲誥命夫人;追封新昌伯俞國望爲新昌侯,不過其子世襲的還將是伯爵,而非侯爵;另外,故直浙經略兵部侍郎王翊也獲得了諡號,忠烈二字,比起歷史上的烈愍,似乎也更接近於他此生的行事。

王翊得到諡號,這是應有之意,陳文出自王翊的麾下,加封原來的上官也算是一種拉攏,同時更是對殉國者的褒獎和讚譽。如今,王翊的女兒尚在,誥命自然也少不了。倒是除了王翊的女兒、孫鈺的妻子易氏等文武官員親屬以外,朝廷還專門給一位未出閣的姑娘授予了誥命。只不過,聽到這個消息,在場的浙江文武官員紛紛流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就連浙江明軍體系內絕對的新人前溫州副將胡來覲都沒有例外。

“待字閨中便憑忠義之舉而獲誥命,真可謂奇女子也。敢問國公,這位周小娘子眼下身在何處,下官也好去盡了此番的使命。”

宣詔使者並非沒有代天子向女子授予過誥命,只是那些不是文武大員的妻子,就是殉國者的遺孀孤女。這麼個其父只是個普通士紳,沒坐過官也沒有殉國的小人物的女兒,甚至還沒有嫁人,憑藉着報信的功勞獲得了誥命,漢唐時還會有類似的可能,皇明,反正他是沒有聽說過。

只不過,他覺得詭異,陳文的表情也不太自然。“這事情,嗯,等回了金華府再說吧。”

………………

鄭泰和宣詔使者同來,溫州這邊浙江明軍的文武官員卻只有陳文、新任的溫州府官員、暫且繼續負責防務的胡來覲以及趕來回報情況的吳登科。

陳文的秀國公和吳登科的義烏伯當即便冊封完畢,其他的詔書卻要回到金華府才能授予,不過這到也並不妨礙陳文設宴款待,一個國公設宴,還有鄭泰和吳登科這一侯一伯作陪,宣詔使者自然是沒有推辭的可能。

回到駐軍大營的大帳換了身衣服,再度出來,胡來覲雖未受封,但是看着吳登科時那滿眼的豔羨卻還是早已濃得都化不開了。看那樣子,陳文都不好說他是官迷,還是有上進心。

吳登科與胡來覲此前見過幾次,皆是因胡來覲反正後商討防務,不過有些話,吳登科卻也沒有避着他,乾脆直接就說與了陳文。

“大帥,這秀字,末將不記得如今王師光復的金衢嚴處臺溫這六個府裡有帶着個字的地方啊。”

陳文知道,他與吳登科說話不避着胡來覲,本就是對其人的一種拉攏,讓他覺得自己不是浙江明軍的外人。這種被看做是自己人的暗示,對於新近投效的外來人士來說很是重要,吳登科能夠做到如此顯然是讀書養氣多年,城府和見識早已今非昔比,對此陳文頗爲欣慰。

只是吳登科說的十分認真,鄭重其事之下,似乎比他受封伯爵時還要嚴肅一二,弄得胡來覲卻還是都有些不知道手腳該往何處放了。

“這個事情,我剛剛也仔細想過了。咱們現在光復的幾個府裡面確實都不含這個字,這個字也從未用在過國號上,春秋戰國時皆無,倒是有個地方以前用到過這個字。”

陳文所說的,乃是嘉興府,其在殘唐五代時名爲秀州,本爲蘇州的一部分,後來被錢繆的繼承人錢元瓘分出去,當時在轄區上還包括了松江府的地面。

南明冊封爵位時的名號,祖籍有之、出生地有之、如今光復之地有之、立過功勳之地有之,甚至便是好聽的用詞或是古來已有的稱呼,這些盡皆存在。秀之一字,與陳文祖籍、家鄉、佔領區或是立功皆掛不上勾,武人此前也絕無用這個字的,唯一的解釋那就是指的嘉興府,這讓經歷過曹從龍之亂的陳文和吳登科二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看來,那位秦王殿下是一點兒也不希望咱們能夠大舉北上嘍。”

陳文只是簡單的向胡來覲解釋了一下秀州的事情,甚至就連這個外來的武將都表現出了詫異的神色。

其實從宣詔使者抵達的時間,陳文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四省會剿結束後,他派人向貴州那邊的永曆朝廷報捷,乃是藉助於鄭成功的海船前往廣東西部,登岸後趕往貴州。按道理來說,這時候使者最多也就是剛剛抵達,可是宣詔使者卻已經到浙江了,這說明孫可望沒等報捷使者抵達就已經派人出發了。

在陳文的印象裡,從孫可望所做過的那些事情上來看,其人小肚雞腸、嫉賢妒能,可謂是毫無容人之量。此番如此主動的給他加官授爵,完全是違背常理的行爲,這裡面恐怕不會太簡單。

“大帥,末將以爲,秦王那邊可以不用理會,他夠不到咱們浙江王師的。倒是這個使者以及他的隨員,還當多加提防一些。”

胡來覲咬着牙將這番話說了出來,其實也是陳文和吳登科所要看到的效果,如果連這都不肯說的話,那這個人肯定沒有將自身的利益代入到整個浙江明軍的利益之中,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信任。當然,作爲新近加入的成員,說了未必真是如此,但是連這個“投名狀”都不敢說的,卻是百分之百不能信任的。

“胡兄弟,如你所說,天高皇帝遠,孫可望本人都奈何不了我陳文,一個禮部出來的堂官,小小的宣詔使者而已,還能翻出天了。”

“末將愚鈍。”口稱愚鈍,胡來覲卻從胡副將到胡兄弟之間的轉換聽出了其中的涵義,心中的喜悅油然而生,登時便拜倒在陳文面前。

扶起胡來覲,陳文拿起詔書重新看過,掩飾在那些華麗辭藻背後的齷齪很快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甚至負責書寫詔書的人背後動的什麼心思也能揣測一二出來。

“好一個秀國公,好一個提督南直隸、江西、浙江、福建等處水陸兵馬援剿總兵官。軍隊的勢力遠遠達不到浙江,就在加封上耍這種手段,擺明了是想借此影響我的判斷,順帶着挑唆東南明軍不和,借鄭成功來牽制老子。孫可望,你有種,等老子收復南京之後再去貴州找你算這筆賬。”

心頭甚是不快,但是面上卻還是那一副風輕雲淡,設宴款待了使者,酒食上皆是溫州本地的特產,西南地面,便是有官職在身也同樣是難得一見,席間更有教坊司的歌姬、舞娘、樂師助興,可謂是賓主盡歡。

隨後,宣詔使者隨陳文、鄭泰等人前往衢州府和金華府,將宣詔的事情徹底了了。同時陳、鄭二人也在路上進一步將交易細則進行完善,以確保貿易的順利進行。

“這東南沿海,便是稚子也知道兄長乃是財神爺下了凡間,價錢可不要殺得太狠,小弟可是很窮的。”

“輔仁啊,你就佔這口舌便宜吧,到時在價錢上我還不得聽你指揮。”

說着,鄭泰哈哈一笑,卻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即卻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遞到了陳文的手中。信封上,整整齊齊的寫着:輔仁仁兄親啓,愚弟朱成功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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