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福建,陳文收復了福州府、延平府、興化府和福寧州這大片區域,泉州交給鄭成功,兩軍分了耿繼茂所部的戰馬之後,陳文沒有要任何東西就離開了泉州,包括城頭上那幾門小口徑的紅夷炮也是如此。不過在路上,陳文卻總是在琢磨鄭成功在看過臼炮後提及過的開花彈的問題。
明朝並非沒有開花彈,效果如何,因爲沒有使用過所以陳文也不太清楚,但是按道理來說開花彈對人員的殺傷必然在實心炮彈之上,而現在的江浙明軍之所以始終在使用實心炮彈,其原因主要還是在生產速度上的優勢。
是否進行生產,與實心炮彈的比例如何,這些還需要進行計算。而另一方面,江浙明軍強調肉搏戰的傳統也使得火炮在軍中的比例較低,火力支援上也確確實實的存在着可以提高的幅度。
經過戰爭,才能知道自身的缺陷。在福建的這一個月裡,幾乎等同於行軍的作戰,江浙明軍如落石碾過當街的老鼠一般,將劉清泰所部清軍,以及耿繼茂的私軍徹底消滅。成績斐然,也沒有暴露出什麼缺陷,但是陳文總是覺得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不過嘛,這一階段的戰事結束後整體上將如何進行調整,陳文好需要在接下來在兩廣地區繼續進行觀察。
出泉州,經延平,入汀州,那裡已經有了前期準備,陳文可以選擇從汀州直接進攻潮州和返回南贛直接南下廣州這兩條路。
前者可以在惠州北部與南贛地區的廬陵師和餘杭師匯合,攻陷潮州後便可以專力向西;而後者乍看上去是對廣州有突襲效果的,但是與南贛之間的距離甚遠,尚可喜有充足的時間做出反應,而且一旦攻擊不順,北面的孫可望、西面的尚可喜和東面的郝尚久就都會包圍上來。
前者明顯比後者更爲穩妥,而隨着鄭成功將陳奇策派來求援的孫雲軒一行交到陳文的手中之後,陳文就更加堅定了這一條道路。
“越王殿下,我家大帥如今正在堅守海島,還望殿下早日出兵救援。”
說罷,孫雲軒一行拜倒在地。只是此時此刻,陳文麾下的衆將雖然能夠理解這份關切,但卻無不對其怒目相視。至於原因,很簡單,一個小小的遊擊也敢幹涉親王的決斷,這還有沒有上下體統了。
“本王記得孫遊擊此前提過,貴部的水師在此前的敗績中損失不大,對許龍依舊存在壓倒性的優勢?”
“正是。”
聽到有此回答,陳文卻是微微一笑:“孫遊擊關心則亂,本王能夠理解,但是水師一事,艦船乃是關鍵所在。尚逆較之粵西官軍其優勢在於陸師,水師經江門大捷,早已所剩無幾。而本王的軍情司彙報,許龍所部劃歸尚可喜統領之後,也沒有進行擴編,無論是兵員,還是艦船,凌海將軍既然能夠陣斬蓋一鵬,難道孫遊擊覺得你家大帥連守住上下川島的能力都沒有嗎?”
廣東明軍,重水師者並非只有陳奇策,海陵島上的李常榮所部也是以水師見長。陳奇策在退避海島之後,能夠對其產生威脅的不是許龍,而是一旦李常榮歸附尚可喜的話,李部水師配合許龍對上下川島進行強行登陸,陳奇策在海戰上或許能扛得住,但是尚軍登島後軍屬受到威脅,軍隊也就很難再繼續戰鬥下去了。
所幸的是,陳文在鄭成功那裡得到了情報,尚可喜急於與班志富一起攻略高廉雷瓊四府,解除掉擁有節制那四府武裝權利的巡撫張孝起的威脅,以防其人迅速組織起四府明軍應戰,使戰事陷入膠着態勢。再加上王興退守文村堅守,對於李常榮所部的攻勢稱不上猛烈,李常榮早已如陳奇策一般退回到海陵島。丟下的只是陸上領地罷了,水師依舊隔絕着尚軍登島的海路。
“末將知罪。”
沒有軍艦,尚可喜留在廣州南部的許爾顯總不能帶着大軍游泳登島吧,這個道理孫雲軒自不可能不明白,但是使命如此,也只得硬着頭皮建言一番。
陳文對此不以爲意,示意其人起身後就繼續佈置作戰任務。數日後,派出的傳令兵返回,侯國遠率領廬陵師、安有福率領餘杭師接到命令後直接南下惠州北部,配合作戰。陳文確定了南贛方向的兩個師啓程後,他也親提大軍西進,殺入到了潮州北部地區。
潮州理論上是郝尚久的地盤,但實際上郝尚久僅僅控制了潮州南部,北部則是在饒平總兵吳六奇的控制之中。
吳六奇其人,即是後世武俠名著《鹿鼎記》之中大力將軍吳六奇的原型。在小說中,吳六奇是天地會的香主,但事實上此人的軍事生涯主要就是幫助清廷平定粵東和抗禦鄭成功。
吳六奇是潮州本地義勇出身,到了永曆朝已經升作總兵。降清之後,招降粵東的羣豪,剿平潮州總兵郝尚久的叛變和收復揭陽斷絕鄭軍的糧餉補給,其人皆有巨力。而揭陽之戰還有一個意外收穫就是黃梧在兵敗後受到了鄭成功例行的責罰,因此選擇了降清,從而導致了海澄要塞的淪陷和第二次舟山之戰福建明軍在臨戰前夜被迫撤走部分軍隊回援的連鎖反應以及鄭成功在這兩年的前功盡棄。
隨着陳文收復南贛,廣東局勢大變,包括吳六奇等粵東綠營武將盡數投入尚可喜旗下。可是當陳文率軍殺入潮州,這個始終在本地作戰的本地人卻毫不猶豫的轉進惠州,看樣子是根本沒有螳臂當車的打算。
其實,據臣所知,海寧的查家好像與這個吳六奇有恩,清初不少書籍都有提及或是暗示,不過陳文也不打算廢這個功夫。大軍襲來,誰知道這位“大力將軍”不光是力氣大,腳下抹油的本事也不差,倒是讓陳文撲了一個空。
吳六奇轉進,潮州南部的郝尚久就暴露了出來。用郝尚久來消耗陳文的兵員,這算盤打得太響了。不過陳文也沒有打算就那麼容易的讓他們如願,大軍抵達府城城下之後,乾脆派了使者入城。
“揭陽侯,我家大王的意思在書信中寫得分明,閣下可有異議?”
使者盛氣凌人,這也難怪,陳文的大軍就在城外,超過兩萬戰兵,還有從福建臨時徵調以及鄭成功援助的輔兵,將潮州府城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而使者雖然是一個人,但在他背後卻是十幾萬鐵甲、上千艘戰艦的南明第一強藩,若是和和氣氣的反倒是讓人懷疑陳文是不是外強中乾。
“這,這……”
陳文的書信中寫得很清楚,他的目標是劉清泰、耿繼茂、尚可喜以及馬雄這些清軍餘孽,因爲這些傢伙的存在對他北伐時的佔領區安全存在不穩定因素。至於郝尚久,陳文看在他當年隨李成棟反正,後來還是被迫才跳反回去的具體情況,表示可以放他一條生路,並且分給他潮州未來五年的部分稅收以確保他能夠成爲一個富家翁。
當然,如此“優厚”的條件是在郝尚久所部接受江浙明軍改編的情況下。否則的話,大軍攻入潮州,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陳文所言非虛,郝尚久自也聽說了泉州堅城、耿家兩萬大軍都沒能擋住陳文一天的事情,只有不到三千兵馬的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守得住潮州的。但是乃是潮州的地頭蛇,早已將此地視爲自傢俬產,又如何肯輕易的放棄。
郝尚久幾次開口卻又幾次閉上,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隨着時間的推移,使者的耐心也在迅速的下降,大抵半個時辰過後,就在使者的耐心終於抵達了零界點的關口,郝尚久終於把他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煩請貴使代爲回稟越王殿下,末將願意奉越王殿下爲主,只求越王殿下容末將永鎮此地。無論是襄贊軍需,還是徵調兵員,越王殿下但有一言,末將絕無二話。”
說到這裡,郝尚久似乎是覺得這番話的說服力不夠強,連忙向使者賭咒發誓,並且表示可以遣子爲質,作爲盟約的抵押。
使者冷笑着離開了潮州府城,回到大帳將這番話告訴陳文,反倒是讓陳文差點兒笑得噴了出來。
“耿繼茂想遣子爲質,郝尚久也想遣子爲質,他們是打算氣死原配之後再續絃嗎?”
陳文笑着搖了搖頭,繼而向前線下達了開始炮擊的命令。不過相較泉州,潮州城頭卻連門那種小號的紅夷炮都沒有,完完全全的被動挨打,不得不說郝尚久的心是得有多大。
炮擊開始,陳文專門造出來用來攻城的臼炮再度發威,不過炮擊三輪之後,潮州便豎起了白旗,郝尚久的一個親信部將便出城向陳文求饒。
“求大王看在潮州一城百姓的份上停止攻城,我家侯爺願意接受大王的條件,絕無二話啊。”
郝尚久的部將拜倒在地,陳文此前還一度以爲是城內爆發叛亂了呢,合着是郝尚久親眼見識過城牆在臼炮面前的下場而服軟了。倒是這個接受條件卻是有夠無恥,讓陳文不由得暗罵了句“自守之徒”。
“行了,那就別浪費本王的時間了,潮州事了,本王還要去收拾尚可喜那廝呢,叫他自己知趣點兒。”
改編很簡單,潮州本地的軍隊全部解除武裝,送到江西的訓練營,本地則由陳文從福建帶來的軍隊駐守。至於郝尚久一家,杭州原滿城裡的官產宅子已經騰出了一套,到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好地方去做土豪,還有什麼說不過去的。
………………
歷史上滿清除掉已經宣佈反正的郝尚久,對潮州進行了一場大屠殺,超過十萬人殉難。如今潮州得以“和平解放”,雖然即便是江浙明軍破城也不會像我大清那般禽獸,但是此間能少死些人,卻也是能夠讓陳文感到滿足的。
如今已是四月,陳文的大軍在福建來了把自助遊,尚可喜那邊利用這段時間也基本完成了對廣東西部以及廣西東部原李定國佔領區的吞併。
從正月中旬開始,至今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督師郭之奇、兩廣總督連城璧、高廉雷瓊四府巡撫張孝起、海北道周騰鳳等文官先後被俘。凌海將軍陳奇策所部和總兵李常榮所部入海,虎賁將軍王興退守文村,高州的漳平伯周金湯和欽州的靖氛將軍鄧耀等部退入廣西和瓊州。一時間,粵東衆將或降或逃,稱得上摧枯拉朽這四個字。
廣西東部,有順義伯馬雄配合,進展也是極快。潯州府守將仁安將軍李承爵、管領水師陽春伯李先芳自知兵力不敵,棄城而走。接下來,尚可喜所部北上收取柳州府南部和平樂府,馬雄則率領所部兵馬繼續追擊,經貴縣抵橫州,守將高文貴、施尚義以及逃到此地的李承爵、李先芳不戰而退。到了三月底的時候,馬雄佔領南寧府,並在瀨湍俘獲了李先芳,廣西攻略算是暫且告一段落。
能夠取得如此驕人戰績,有心算無心是一回事,實力上的硬差距纔是關鍵。原本有李定國在,這些明軍還能鎮戍各地,打擊小股清軍和匪患,平靖地方,但是李定國一旦離開,他們便一如永曆六年李定國收復廣西后被迫應孫可望之招北上湖廣時那般在清軍的反擊下一潰千里。
歷史上,隨着尚可喜、耿繼茂大軍對廣西的攻略,李定國雖然在接下來擊敗了孫可望,但是很快就遭遇到了滿清自四川、湖廣和廣西的三路圍剿,南明抗清大業自此走向終結。
然而,隨着陳文的崛起,尚可喜掐準了時間的這一搏雖然方向依舊是向西,但卻早已打出了明軍旗號,從外地入侵變成了以兼併爲目的的內戰。只可惜,尚可喜的計算很精明,但是陳文爲北伐而對南方展開的整合卻已經開始了,並沒有留給他整合這一個半省地盤的時間。
“陳文這個瘋子,去年剛剛進行了兩場大規模會戰,今年這才上半年就出兵閩粵,他的部將、士卒們就都是鐵打的嗎?!”
尚可喜表示很無奈,他努力了,努力的想要趕在陳文南下收拾他們之前完成實力的迅速攀升,從而實現自保的可能,但卻還是晚一步了。爲今之計,也只剩下了在廣州與陳文決一死戰這一條路了。
尚可喜在接到福建那邊的探子送回來的消息後,與馬雄進行了商議。脣亡齒寒的道理講了一溜夠,馬雄也只得帶着兵馬前來廣州助戰。現在大軍還在返回的路上,尚可喜已經提前一步趕回到了廣州,他的兒子尚之信、部將許爾顯和謀士金光等王府核心官員皆在,潮州和惠州的吳六奇、黃應傑二人也已經放棄了信地,趕往廣州做這殊死一搏。
“本王已經派使者趕去雲南覲見天子,並且派出使者去貴陽求見秦王,兩廂說明利害。只要守住廣州半個月,待天使趕到,秦王在湖廣做出動作,陳文就只有退兵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