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經到了中午,坑道口很多疫人在休息,吃着看不出是什麼的粗糙食物。
我向幾個人描述了一下荏的外貌,沒有人見過。只好在亂石堆裡朝外找。
至於爲什麼到外面來找,我的想法很簡單。受了委屈的孩子肯定是找媽媽哭訴,荏雖然視我如親人,但他的親人卻並不是我們,而是外面正在休眠的格迦。
外面的陽光極好,我在地下待長了,出來很有些不適應。這種天氣對我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只要我不太過分招惹它們,格迦應該不會貿然就衝出來找我麻煩。
我站在一堆混凝土塊上看了看,衝着我曾經住過的賓館走去。這個地方他還比較熟悉,讓我判斷的話,還是比較傾向於這裡。
通往賓館的路不寬,大多是兩車道的,身邊十多米就是擠滿格迦的建築物,我孤身一人走在這裡,心裡覺得毛毛的,感覺有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正在盯着我,後背一陣陣刺癢。
硬着頭皮過了兩個路口,前面停車場的盡頭就是那個賓館。果然,在被爆炸燻黑的門廊下面,正坐着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不是荏又是誰?
周圍格迦太多,我沒敢喊他,只是快速跑了起來。荏肯定已經感覺到了我,但仍將頭深深埋在雙膝之中,沒有看我。
站在他的面前,我卻不知說什麼好,反倒是荏問我:“你來幹什麼?”
他沒有擡頭,雙膝的阻隔多少讓他的聲音沒有那麼冰冷,但我仍然感到了一陣寒意。在他的身後,黑黑的門洞裡,幾十只正在休眠的格迦緩緩扭頭看我,臉上帶着猙獰。
“你要幹什麼?”我反問道,“自己跑到這裡來,你知道大家都在爲你擔心嗎?”
“擔心?”荏冷笑,“擔心還是害怕?”
我也笑了,“害怕?怕什麼?怕你指揮着這些格迦來攻擊我們嗎?”
荏擡頭看我,“你不怕?”
我回頭看了看背後,“我自己來到這裡找你,你說我怕不怕?”
荏沒有說話,背後門洞裡的格迦乾脆衝我張牙舞爪起來。
我心中一陣氣結,“小荏,你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的話嗎?”
“當然記得,你問我如果有一天一定要殺了你,我會怎麼做。”荏的臉上表情很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
“記得就好,當時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你根本不必親手殺了我!”我咬着牙說,擡手指了指他的身後,“你是王,王要殺人從來是不用自己動手的。”
說罷,我一把撤出了定光劍,從他的頭頂躍了過去。
荏噌得下子站起身來,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有頹然坐下。
我並沒有看到他的動作,所有心神早已鎖定在門洞中的格迦身上。
一進入門洞,首當其衝的那隻格迦就衝了上來,一支巨掌向我拍來。我沒有去看那尖銳的爪子,緊盯着它的雙眼,衝步一劍從他的下巴直挑入腦。
劍尖揚起一串血珠,那隻沉默襲來的巨爪也無力垂下。我一個旋身,後背撞入已經死去的格迦懷中,以屍體爲盾,硬衝進了格迦羣中。
接連的重擊隔着屍體衝擊着我的後背,前面來襲的爪牙卻被我一樣斬斷。整個空間裡非常安靜,能夠聽到的只是各種撞擊聲和定光劍砍過堅硬骨頭撞起的一縷縷清鳴。
我心中一口怨氣頂着,身手直接上了個層次。一番砍殺之後,最後兩隻活着的格迦被我拋出的屍體壓住,一隻腸子當場爆出,另一隻好像也斷了脊樑,不停地掙扎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我走上前去,踩住它不停搖晃的頭顱,回看荏。
他站在那裡看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心中嘆了口氣,一劍揮下切斷了腳下格迦的脖子,轉身朝樓梯上跑去。
“別!”荏的速度極快,一下子抱住我將我撲倒在樓梯上。
“別去!”
“爲什麼?”我心裡已經軟了,卻還在嘴硬,“你以爲這麼幾隻格迦就能殺了我?”
“四安!”荏如同以往一樣將頭埋進我的懷中,“我怎麼會想殺你,又怎麼忍心你再去殺它們?”
聽着他的話,我心中糾結不已,但最後還是硬下心來說:“你知道,我早晚會殺光了它們的。”
荏擡起頭來看我,眼神極爲複雜,一行淚水已經從眼角流出。
過了很久……
“至少不是現在!”最終他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荏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無疑是一個極大的讓步,我不可能在多說什麼。但是我心中明白,這種讓步和妥協只是暫時的,根本的問題根本就沒有解決,在最後的時刻,我和他都絕不可能讓步!
但至少現在還不是最後的時刻。荏說完這話又把頭埋到我懷中,絲毫不顧忌我滿身的鮮血。
我感到周圍的氣氛有些異樣,這種異樣當然不是因爲安全。有荏和滿樓的格迦在這裡,對我來說這裡無疑是整座城市裡面最安全的地方。這種異樣……
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突然覺得不對。懷中的荏和以前的感覺有些不同,這種凸凹有致的身材,似乎是個女人!
難道這不是荏?
我心中一驚,一把推開他,“你是誰?”
“我是小荏啊!”荏看着我,愈發晶瑩剔透的臉上滿是疑惑。
“荏不是女人!”我一手劍抵在他的脖子上,另一隻手神使鬼差地在她胸上抹了一把!
觸手溫軟,的確是個女人!
“我當然是荏,除了我誰還能控制它們?”看到我用劍頂着她,荏眼中像燃起了風暴,但被我那一抹有瞬間消散。
“只是前兩天的時候,我突然變了!”荏說。
“變了?”我的懷疑也開始動搖,雖然多了些嫵媚之色,但除了荏這世上哪會再有這樣的漂亮人物?
“是的!”荏咬了下下脣,“我變成了女人!”
“還需要別的證明嗎?我認識你們的所有人,在太行山裡,是劉東西堅持要殺了我……”她連珠炮般的說道。
“……”我已經確認了她就是荏,但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到剛纔輕薄的舉動,臉上一陣發燒,手中劍落了下去。
荏卻又把臉貼在我胸口上,喃喃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但是我很喜歡……”
我感到有點不對,這個小孩子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要知道我可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孩子看,眼前這情況,跟**差不多。
再說了,這麼小的孩子,我也下不了手啊!
小闞知道了會不會砍死我?
我推開她,正色道:“荏,不管是因爲什麼,你現在都是個女孩子,有些事情要注意才行。回去你就跟着小闞阿姨,她會教你的。”
“她?”小荏看了看我,“我不喜歡她!”
我頭疼起來,“那你喜歡誰?”
小荏不說話了。
我勸道:“不管喜歡誰,先回去再說,你張叔叔找不到你都快急瘋了。”
荏點了點頭,又問我:“四安,你說他是爲什麼着急?”
這我怎麼回答?
“你什麼意思?”我只好問道。
“我感覺張不喜歡我。”荏很認真地說,“他只是在教我他認爲我該學的東西,但他很少對我笑,不像你,雖然你見我很少,但我能感覺出來你是真的喜歡我的。”
我有點無語,virus張卻是是有點動機不純,沒想到這都讓她感覺出來了。不過想想也是,格迦的感覺就是超級敏銳。若不是這麼敏銳地感覺,疫人也不會擁有這麼強的震懾力。
“張叔叔也是爲你好的,你不用太擔心!”我安慰道。
“可是我還是不想回去,那裡疫人太多,我不喜歡。”荏說道。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但也不能在這個破地方。”我說道。
“嗯,你陪我走走!”荏像個小女孩一樣高興起來,拉着我的手站起來歡快地說。
這個城市已經滿目瘡痍,根本沒有什麼可逛的地方。但是荏的興致卻非常高,見到什麼都得問一句,拉着我的手唧唧喳喳個不停。
我一直給她講解着,什麼叫銀行,什麼叫商店……荏對人類過去的生活有着無窮的興趣,聽着我的講解,滿臉上都是嚮往之情。
路旁房子裡不時有格迦被驚醒,將臉湊到窗戶上看我們,帶着一種非常疑惑的表情,卻往往在荏的一聲冷哼中翛然消失。
這位在格迦中擁有無上權威的王者,雖然表現出了小女孩的一面,但不經意流露的威嚴還是能夠嚇破格迦肝膽。我拉着她的手,只覺得這雙柔嫩的小手上,一面卻遍生荊棘,從我的手上,一直扎到心裡。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遠處也傳來了格迦的騷動。
“回去吧!”我說。
“不用怕,和我在一起沒事的!”荏說道。
“荏,我必須得回去,還有人在等着我們!”我堅持道。
“那裡有疫人,我也不會讓它們靠近,幹嘛非得讓你回去?”荏有些不高興。
“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就懂得,天黑回家也是一種責任,和王的責任並無什麼不同。”我蹲下來,把路上撿到的一隻頭花插在她的頭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