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紙錢?
我似乎已經找到了兩者的聯繫,之前的那些紙錢肯定就是這幺叔撒的,至於爲什麼搞成這樣,我覺得可能跟那場雨不無關係。
看着那小棺材,我心裡有些不落忍,這纔多大點的孩子就沒了,也不知道是王大可的什麼人。
王大可的手抖了起來,劉東西從邊上伸出手來攥住,另一隻手在棺材邊撥弄兩下,就把棺材蓋打開了。
果然棺材裡面躺着個小屍體,全身都是紅黃的錦緞裹着,頭上還有個平天冠,臉上非常難看,不知道是得了什麼病死的。
我覺得這屍體讓人不忍直視,也就沒再細看,轉頭去研究那個棺材蓋子。
棺材蓋扔在一邊,裡面也是有黑漆描朱,沒露一點木色。要說有點不尋常的地方,那就是棺材頭上有個小豁口,根本就合不死,另外整個棺材蓋是卡榫的閉合結構,沒有棺材釘。
我沒敢用手碰,就伸着頭看。那個豁口上有屋檐下有門階,明顯不是質量問題。
王大可那邊顫抖着端詳半天卻沒認出來那怪異的屍體是誰的,也放鬆下來,甩開劉東西的手,哼了一聲。
劉東西老臉微紅,殷勤問道:“你喝水不?”
我差點笑出來,看着這麼一攤子,誰能咽得下去,當即道:“劉東西你先歇會,看看這棺材。”
他巴不得有這麼個由頭,馬上就湊了過來,裝模作樣地看了兩眼道:“這是個仙棺啊!”
“什麼東西?”我沒聽明白,問了一句。
“仙棺!”劉東西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神仙?”我又朝棺材裡面看了看,“神仙長這麼醜?”
也不怨我說話難聽,自古以來的神仙雖說奇形怪狀什麼都有,但也算是各有特色,種種氣宇軒昂之處令人敬仰。而這個猥瑣的小屍體,在我看來連妖怪都不如,劉東西竟然說他是神仙。
“誰說他是神仙了?”劉東西擺了擺手,“那頂多是個仙人遺殼,真仙人要麼還沒出來,要麼早就上天了!”
劉東西這一番話把我說糊塗了,要麼還沒出來要麼早就上天,這兩句話放在一起,有講嗎?
“不明白?”劉東西看我一眼,“我給你科普科普!”
自古以來,成仙是所有修道人的終極目標,但是遍查道籍歷史,真能平地飛昇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因爲成仙這種事情對報名者的資質要求很高,不光是修道成丹,還有包括思想上的頓悟,身體的構造等諸般繁瑣要求。
所以說成仙不是一輩子就能辦完的事,需要幾世的積累和天大的福緣。
國人講究今日事今日畢,這輩子的事最好這輩子就幹完,更別說是成仙這樣的大事,更沒有理由推到下輩子。
於是就跟公務員考試一樣,各種包過班、速成班,自大秦朝起就開始如雨後春筍一般在神州大地遍地開花,種種手段層出不窮,都說的有鼻子有眼,這個所謂的仙棺就是其中一種。
仙棺的理論依據就是來自於明時一個瘋道人趙觀山,此人行事不拘常理,思想如天馬星空。開創性地提出了 “十善成仙”的理論,意思就是說十輩子行善,就能成仙。跟攢多少張優惠卡可以換碗米線是一個思路。
當時這件事是起來大爭議,卻又被證明了理論的可行,而且根本用不了十輩子,這輩子就能完事。雖說趙觀山並沒有因爲發明這個理論得到什麼好處,但受益的卻是勞苦大衆,只要肯花點錢,成仙夢想近在眼前。在後世各種依據此理論的方法層出不窮,仙棺就是最常見的一種。
所謂仙棺就是用隔絕魂魄的鐵皮襯裡,只開一個小洞,保證死者的魂魄不能亂跑但又能來去自如。這件事光靠棺材也不行,還得結合墓室的形狀。模擬輪迴的環境,讓死者靈魂以爲自己已經完成了轉世,如此進出十次,自然就是十世。死人當然不會作惡,一世爲善便是世世爲善,成仙自然就沒有障礙。
“這就是仙棺?”我指了指那個棺材。劉東西看了看就又給人家蓋了回去,不管裡面的人是誰,這麼露着總不好。
“沒錯,就是這個!”劉東西點了點頭,完了又覺得有點不對,“奇怪吧?按說這仙棺沒下葬之前,都得用符紙封住面目或者靈道,下了墓才能打開,怎麼這個一點措施都沒有?”
我聽他這一說也覺得奇怪,雖然這種奇術我並不瞭解,但是聽他之前說的也能明白。這種手段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得配合墓中設置。若是還沒下葬就開了個口子,豈不是早早走漏了魂魄,還成個屁仙。
劉東西看着那幺叔眼神就有些古怪,開口就問王大可,“你們家僕人也盜墓?”
看來劉東西是認定這仙棺是幺叔從別的墓中盜出來的了。
王大可愣了一下,“怎麼可能,他們要操持家事,哪有盜墓的時間和手段?”
“那這就奇怪了……”劉東西掐着下巴,“要是你家人下葬,當然不止於不懂得這仙棺的道道。眼前這仙棺早就走漏了魂魄,說不是他盜來的,還能怎樣解釋?”
“你家人下葬!”王大可白了他一眼,蹦出一句來。
劉東西自知失言,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我看着那個琴匣一般的所謂仙棺,卻沒有了刨根問底的心思,一切等那個幺叔醒來便知分曉。
夜漸漸深了,我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時候夜裡已經很冷,向火的一面滾燙,背火的一面冰冷,根本就無法睡好。
別人都去車上睡了,但是剛纔車上的經歷給了我很不好的感覺,堅決不想再去車上睡。
數不清多少次被凍醒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一點點聲音……
按說這裡的晚上有很多聲音,火堆的燃燒聲、不知是誰的鼾聲、遠處想必還有一條大河,不時有水聲傳來。
但這個聲音和其他的都不一樣,它非常有節奏,噠……噠……就像是有人在用什麼硬東西不停叩擊門板一樣!
這個聲音正是從那口仙棺處傳來!
混沌的睡意瞬間消失,我猛地睜開眼來!
劉東西正躺在我身邊,離我不遠的地方是正在打盹的王大可。
那口仙棺正擺在王大可的面前,一縷淡紫色的煙從棺材頭的靈道處飄出來,在風中並不消散,反而蜿蜒着飄向王大可的身後。
在她身後,被紫煙貫通鼻孔的,正是那個幺叔!
我吃了一驚,手就要去抓槍。
幺叔本來是如殭屍一般站在王大可的身後,我手一動彈,他不知道聽到了什麼,雙眼猛地睜開,一雙血紅的眸子向我看來!
我一看暴露了,當下也來不及想別的,閃電般拔出槍來,衝着幺叔的腦袋就是一槍。
幺叔神奇地一轉頭竟然躲過了子彈,我手腕扭轉又要開槍,卻感到腦中一陣亂響,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衆人都在忙活這收拾東西吃飯,王大可和幺叔坐在一邊說話。
我不大確定昨晚上的經歷是不是做夢,槍裡的子彈一發沒少,幺叔也是尋常大叔的慈善模樣,並沒有那妖異的紅眸。我穩了穩神,站起來活動活動身體,在這種情況下露營是個極傷身體的事情,我必須得活動開再幹別的。
王大可見我醒來,衝我招呼,我對那個幺叔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心中戒備。
“昨晚你醒着嗎?”我問荏。
荏點了點頭,“差不多一直醒着。”
“你看到了什麼?”我又問道,“有沒有看到那個人起來?”
荏很有些古怪地看着我,“沒有!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看了看她,總覺得她說的話有些不盡不實。
簡單洗漱,早飯就好了。以往爲了趕路都是在路上吃,但是昨晚大家折騰了半天,所以今天決定吃了飯再走。
大鍋燉的午餐肉方便麪還有人造蛋白,煮出來非常香,大家一人一碗,吃的不亦樂乎。
“你好,我叫王陸幺。”幺叔一手端着碗一手伸過來,臉上全沒有昨晚的殭屍表情。
“一路辛苦,”我伸出手來簡單給他握了握,一邊擡眼看他的反應,“不知道昨晚上是怎麼回事?”
幺叔一臉鎮定,很誠懇地說:“車壞了,幸虧你們搭救,要不然我這條老命非得交代在這裡。”
王大可這時一臉悲慼道:“四安,我大伯走了,幺叔就是來給他送葬的!”
我轉頭看看那個放進了帆布包的小棺材,心裡納悶這王大可的大伯竟然長這麼奇怪。
劉東西衝過去展開安慰。
“路上的紙錢是你撒的?”我問幺叔。
“是我,你們都看到了?”幺叔有些驚奇。“我怎麼沒看到你們?”
我狂翻白眼,在我看來事實很清楚,這個幺叔一路撒着紙錢開着破車狂奔,在黑雲壓境的時候車壞了停到了路下,然後揹着棺材趕路來找我們簡直是順理成章一氣呵成。現在竟然說沒看到我們?
劉東西那會開車開得恨不得飛起來,發動機的聲音跟飛機差不多。這個幺叔看起來不像個聾子,總不至於聽不到。
難道他的意思是自己聽到了但是沒看到?抖這個機靈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