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陽光間的記憶

1

(果然……這種地方……)

幾縷從高處捲過的風撩動了棕色的髮絲,大樓的單向玻璃外,站靠在平臺邊的艾麗卡擡起了頭。

(太高了……)

先前爲了追尋烏鴉的蹤跡以及更快地到達樓頂,她選擇了直接通過機動來攀越分佈在建築外牆的結構平臺。

好在令她慶幸的是,半空的氣流沒有很大,只是到了吹拂的程度,不會過於影響她的動作。

確認好需要越過的層數後,暫時放鬆身體的艾麗卡看向了腳下廢墟的景色。

現在的她距離地面已經很遠了,這種高度的位置可以輕鬆俯視到全城的建築分佈,以及道路的交通情況。

背後礙事的槍械還在。

(……馬上就能到了。)

打起精神的艾麗卡擡高手臂,按照自己的估測瞄準了位於上方的平臺。

準確來說,灰燼裝甲的機動只支持地面上的行進,或是在短時間內完成無支撐的飛行,想要通過單一的機動來翱翔天空是不現實的。

所以只有通過支點微調,她才能做到連續通過高層建築的外牆。

調整着重心與腳步,微微沉身的艾麗卡踏離了樓邊。

緊跟她靈活的動作,一線藍芒在陽光下閃過,將她託向了大樓的上層,就這樣扶住後續的平臺借力跳躍,她成功依靠自己從半空翻過了缺損的圍牆。

隨後展現在她面前的,是寬廣的天台。

在警戒的同時,艾麗卡穩穩地踩上了地面。

這裡的整體面積要比她想象中的大上許多,就算之前的那座辦公樓是完整的狀態,大概也比不上這裡。

只不過周邊的視野不是很好,除了中央巨大的玻璃平頂,到處都排列堆放着一些阻擋的雜物,或是通風系統的外機結構。

(好像就是這裡了。)

起身探索的艾麗卡來回掃視起了周圍,並沒有任何人或烏鴉的蹤跡出現在她眼前。

寂靜的氛圍裡,只有緩緩吹過的微風。

(不在了?……奇怪……)

(難道應該喊一下嗎,這樣她應該會出來吧。)

(還是算了……)

短暫的考慮過後,艾麗卡放棄了直接呼喚的想法。

她不認爲對方是會簡單做出迴應的人,同樣的,對方的行蹤也不可能只停留在樓頂。

然而如果漫無目的地尋找,按照這裡應有的建築面積,她可能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

(還是說……)

思考間,想要仔細搜尋的艾麗卡繞過幾處障礙,摸索着找向了最初看到烏鴉的地點。

如果是她想的那樣的話,對方應該還在這裡。

不知爲何,雖然四周所見的景物還是一副破敗的樣子,但表層積落的灰塵卻比先前的辦公樓減少了許多。

四下環顧的艾麗卡繼續走過了幾處堆放的雜物,來回檢查着可能隱藏在附近的線索。

直到一刻偶然的視線,她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位倚坐在角落圍牆邊的白髮少女。

這次是真的找到了。

(艾希克斯……)

沐浴着太陽的溫暖光芒,半並雙腿的少女正安靜地閉着眼。

在她沒有被外套完全遮蓋的身體上,可以看到手邊腹部的白皙肌膚正隨着極緩的呼吸起伏。

似乎是因爲視角上的問題,艾麗卡纔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對方。

(怎麼是在睡覺……)

考慮着會嚇到對方的可能,想要發話的艾麗卡又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少許。

“……艾希克斯?……艾希克斯,別睡了,都中午了,該起牀了。”

片刻的等待,大概是聽到了她已經放低的呼喚聲,有所反應的少女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仍然是那抹平靜而熟悉的猩紅色彩。

隨着她看清了在近處停下的艾麗卡,在擺正身體的同時,那雙原本毫無波瀾的瞳孔中閃過了一絲微小的變化,只是她隱藏的很快,完全沒有被俯下身體的對方所察覺。

“你醒了?”

“……嗯。”

依然是稍遲的回答,在那之後,思考着話題的艾麗卡移步坐在了一旁低矮的圍牆上。

“好久不見……今天這麼好的天氣,你在這裡做什麼呢?……該不會只是在睡覺吧。”

“我在曬太陽。”

平淡的語氣中,擡起頭的艾希克斯看向了她。

儘管這次的回答有些讓她難以相信。

“你在這裡……曬太陽?”

“嗯。”

“只是曬太陽嗎?”

“嗯。”

“只有變溫動物纔要曬太陽吧……”

艾麗卡的眼前,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移開了目光,沉默着沒有迴應。

於是默默看了一會對方從袖口露出的手臂,艾麗卡想到了一件事,是關於剛纔想法的好奇心。

“可以給我摸一下嗎?”

“……?”

“啊……手就好。”

爲了避免產生誤會,她又臨時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裡,有些猶豫的艾希克斯皺了皺眉頭,之後才慢慢擡過了自己的手臂。

和空落的左手不同,她的右手戴着和服裝風格一致的露指手套,黑絨之外,位於手背的部分也有着指骨的圖案。

“嗯……”

打量着看不出材質的手套,儘量放輕動作的艾麗卡稍加撫摸地握上了艾希克斯微張的手指。

通過裝甲間溫感傳遞的,是些許意外的涼意,只是因爲整體纖瘦的原因,她並不能做到好好捏一捏對方的肌膚。

(還真的是涼的……)

(應該是和異能有關吧。)

(那這邊……)

這樣想着,她向着更後的方向搭過了另一隻手。

看着將另一隻手也放在自己手臂上的艾麗卡,艾希克斯露出了細微的疑惑神情。

“呃,沒事了……就是有點好奇。”

“……”

“不過說起來,沒想到你還有玩這個啊。”

收回雙手的艾麗卡笑了笑,接着將偏過的視線落向了艾希克斯的身旁。

被放在不遠處地面的,是一個做工精美的魔方,上面彩色的圖案一塵不染,正呈現着被打亂的無序狀態。

“嗯……但我不會拼。”

“真的?”

“嗯。”

“那可以讓我試試嗎?”

沒有具體的回答,艾希克斯輕輕拿起了位於一旁的魔方,將其遞給瞭解下槍械就近靠坐的艾麗卡。

“我對這個倒是會一點。”

平穩接過的艾麗卡自信地笑了笑,隨後經過了短暫的觀察,在少女的注視中,她扭轉了那片斑斕的色塊。

2

咔噠—咔噠—

魔方鳴響的部件如同鐘聲的節奏。

依舊平和的陽光下,各色的圖案交錯着。

雖然艾麗卡手指的速度沒有很快,但是卻顯得很熟練。

“這樣……”

等待的時間很平靜,也很充實。

默默縮起了左腿,目不轉睛的艾希克斯把臉頰靠在了覆於膝蓋的手背上。

“再這樣,應該就能……”

面前的艾麗卡很專注,而她手中魔方雜亂的顏色彙集着,逐漸在喃喃的話語中變向了整齊。

是許久都沒有過的新奇感覺。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輕挪瞳孔的艾希克斯偏開注意,稍微將視線移動了些。

“最後是……嗯?我臉上怎麼了嗎。”

看到對方同樣投來的視線,抿了抿嘴的艾希克斯一言不發地錯開了目光。

不過已經全心投入的艾麗卡沒有去在意太多,很快,最後的旋音落下,她擡起手,將魔方磨砂的表面展示給了身旁的少女。

“好了,你看,這樣就完成了。”

恢復了原本的坐姿,回過目光的艾希克斯看向了被艾麗卡捏在手中的魔方。

藝術般整齊,平淡的顏色,很完美的在一起聚合了。

和最初的一樣。

“沒有用掉很久吧……畢竟好長時間都沒有玩過這個了。”

“……”

“我就當那個笑是在誇我了。”

回以微笑的艾麗卡將完美的魔方重新遞迴了艾希克斯的懷中,然後站起身,放鬆地伸了個懶腰。

可以呼吸到的空氣一如往常的清新。

直到疲乏的身體與肺部都做好了伸展,她低下頭,看了一眼仍然坐在牆邊的艾希克斯。

“話說回來……你爲什麼要一直待在這種沒有人的地方呢?除了這裡,附近應該連完整的房間都沒有吧。”

與話語一同環望的目光落下,有些意味不明的,眼前一點點低迴瞳孔的艾希克斯沉默着,撫摸起了手中完整的魔方。

“難道,是這棟樓裡面藏了什麼秘密基地?……倖存者之家?或者……是和朋友在一起嗎?”

“……”

“都不是嗎……”

先後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否認,艾麗卡陷入了沉思。

“該不會……只是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吧。”

話音漸落,這一次的詢問,艾希克斯既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也沒有搖頭否認。

艾麗卡很快明白了什麼。

“居然真的是嗎……”

“……”

“那既然住在這邊……你肯定對這裡很熟悉吧,要是現在有空的話,不如帶我隨便參觀一下?”

最初的驚訝過後,艾麗卡的語氣恢復了平常。

儘管只是看似平常的對話,但另一邊艾希克斯的心中卻多出了一種無法言明的奇怪感覺,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悅或悲傷。

只是有些似曾相識。

稍後確認地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艾希克斯微微抿着嘴邊,將魔方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就在她想要獨自起身時,一旁走近的艾麗卡遞過了手臂。

“我來拉你起來吧。”

“……”

“因爲,擔心你沒曬夠太陽走不動。”

迎着艾希克斯的目光,半開玩笑的艾麗卡說着。

所有的一切。

陽光下的微笑。

或許,只是某種選擇。

從交織的思緒中隱藏了些許憂鬱,沉默的艾希克斯勉強揚動嘴角,向着對方擡起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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