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略帶神秘的夜色中，淡薄的雲層散去。
嵌入淺紫色星河間的皎潔彎月閃耀着清冷的光，照亮了下方沉睡的冰冷鋼鐵。
“抱歉，我來晚了！”
望着不遠處早已就位的幾人，一路奔跑至停靠區的瑟維斯緩步停在了一架特殊型號的黑色直升機前。
因爲稍遲到達的原因，他顧不上確認在場幾人的身份，就向着最近身着斗篷裝甲的戰鬥員少女做出了道歉。
“半小時都能遲到，你的時間觀呢？”
“呃，真的是不好意思，之前在路上的時候……”
“……行了。”
聽到這裡，無奈着偏開視線的少女又瞥了他一眼，然後扯下罩起的兜帽，展露出了灰棕色的短髮。
“這次作戰的負責人又不是我，你和我道歉有什麼用。”
“啊？……”
“去和那位粉頭髮的大姐說。”
已經收回挽在胸前的手臂繼續擡過，跟尋着她手勢所示意的方向，轉過頭的瑟維斯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在記憶中留下印象的黑紅裝甲。
位於那片輕覆的夜影間，有幾點入暗的紅芒還在熒亮着。
“知道了……”
另一邊指完路的少女沒有再回話。
在她淡藍眼瞳的注視下，起步思考的瑟維斯緩緩走向了對方所在的位置。
他還記得，更早一些的時候，兩人曾經在要塞的電梯內見過一面。
只是由於初次相遇的陌生，那時的氛圍並不能算得上愉快。
“……你好，我是作戰小組的臨時組員瑟維斯•魯珀特，來這裡進行會合了，稍微晚了些十分抱歉。”
“知道了，現在重複一次分組。”
沒有意想中的責罵，甚至連警告的表示都沒有，收疊手邊視窗的粉發少女語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後便無視地移開了視線。
（……這就，開始了嗎？）
“魯珀特，貝琳，組成作戰A組，加里，萊依，組成作戰B組。”
（貝琳？……）
從話語中反應的瑟維斯移步退回了靠後的位置，爲了找尋分組內的成員，他靜默地察看起了對面停留在機艙邊的男女兩人。
其中棕紅色短髮的少女同樣是戰鬥員，她穿着與先前所見相似的斗篷裝甲，只是傳感器的顏色與細節搭配要有所不同，在年齡上，或許還比前者要稍小一點。
此時的她正抱着一把暗色的狙擊步槍，有少部分槍身被披風寬大的衣襬所遮蓋。
另外一人，是穿着便裝夾克，灰黑寸發的男人。
可能是神情間透出的肅沉以及比幾人更爲成熟的年齡，他觀察起來要更加難以接近。
（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等到瑟維斯回過神，一旁說明的話語已經臨近了尾聲。
“因爲這次作戰只分配了兩架隱匿型[卡諾]，所以我會在A組的位置，接下來要做的是暫時待機，等待起飛指令，至此。”
最後又將目光掃過了在場的幾人，面色淡漠的粉發少女向着半開的機艙轉過身，毫無停留地走出了能夠被注意的範圍。
“別看了，貝琳是我。”
身邊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瑟維斯想要跟隨的視線。
遲疑與回望的途中，他正好對上了對方平淡的瞳孔。
“怎麼，那是什麼眼神？覺得我看起來不像嗎。”
看着眼前無言的瑟維斯，神情略有變化的貝琳撇了撇嘴，接着歪頭戴上了手中的耳機。
“作戰資訊你沒看對吧。”
“什麼資訊？”
“你通訊器裡沒有嗎。”
簡單地瞥過了一眼，已經偏回身體的貝琳在身前展開了浮窗。
隨後的沉默，感覺到些許不對的瑟維斯也在近處投出了窗口。
雖然是爲了尋找對方口中所說的資訊，但是經過了幾次翻看，他並沒有在指令的界面找到任何相關的信息。
“好像是沒有……”
“……？”
看到身邊青年所展示的屏幕，若有所思的貝琳怔了一會，不過很快，她又恢復了最初的神情。
“這樣啊，沒事了。”
平常的話語落下，沒有理會瑟維斯疑惑的神情，她重新低頭看向了視窗中屬於自己的小世界。
2
嗒—嗒—
海洋館久遠空蕩的長廊上，只有微微迴響的步音伴隨着兩人。
彼此環顧着共同走過了最後的一小段路程，眼前不再延伸的道路在盡頭折轉，引導着緩下腳步的艾麗卡與艾希克斯到達了一處如水紋般波動的屏障前。
溫和而靜謐的，有一片白藍色的光灑照着，在長廊的四周充溢漫開，無形地填滿了她們之間的距離。
“到了！這裡就是海底隧道的入口了，有沒有很神奇？”
轉頭看了一眼停在近處的艾希克斯，艾麗卡揚起了嘴角。
身邊的所有光芒都在盪漾，擡頭望着她所指的方向，對於這樣的景象有些好奇的艾希克斯慢慢走上前，試探地向着面前起伏的波紋伸出了手。
探抓的指間沒有實感。
無法通過這片水面看到對面的景象。
“這個肯定是和門口那個一樣，只是投影一類的東西啦……”
稍晚跟上的艾麗卡說着，停在了艾希克斯的身旁。
兩人的耳邊，若有若無的水音還在迴盪，籠罩在長廊的氣氛很是柔和。
“馬上就要進去了，怎麼樣，準備好了嗎？”
話語與輕挪的視線交匯。
將迷茫的身心安下，沒有再多猶豫的艾希克斯緩緩點了點頭。
在那之後，她將堅定的目光轉回了屏障之上。
“嗯。”
“那麼……”
“……”
“跟緊啦。”
順應地握上了艾麗卡的手臂，艾希克斯閉緊雙眼，動身跟上了對方前進的步伐。
屏息靜氣。
水之幕被突破了，嘗試着睜開的雙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在適應感中逐漸清晰。
那是夢幻中的光景。
一條由全透明玻璃構成的隧道蜿蜒着，展現在了二人眼前。
那片由淡光帶來的安和裡，無數搖曳的柔和水影穿透外壁，被投射在了寬闊的地面之上。
僅僅一牆之隔的清澈水下覆蓋着各種各樣的珊瑚與水草，另外還有着種類繁多的魚類聚集成羣，穿梭在這自由的樂園中。
輕輕呼出一口氣的艾希克斯擡起頭，看向了斜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真的像是來到了海面的底層。
遙遠而模糊的光團彼此簇擁，泛成一片。
腦海中的意識也迷離失所，幾乎要滲入其中。
海。
美麗的純淨之下，這同樣是她一直以來的嚮往。
身體輕飄飄的。
或許，就這樣下去，也不錯吧。
永遠……永遠這樣下去。
不用再戰鬥，不用再憎恨。
這樣的世界。
手心傳來了觸感，短暫出神的艾希克斯遲鈍地轉過頭，看向了身旁看着她的艾麗卡。
“你真的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啊……”
“……”
“嗯？”
兩人的視線中，一隻遊過的章魚試圖用吸盤附上隧道的玻璃，但它很快失敗，滑落進了海沙當中。
看到這裡的艾麗卡笑了笑。
“喜歡這裡嗎？”
“……喜歡。”
少女紅寶石般的瞳孔中再也看不到冷淡與拒絕。
留下的，只有溫柔與信任。
大概這一次，所有都和過去不同了。
向着眼前照落着水紋的長道，並肩的兩人再度起步，一同漫遊在了這湛藍廣闊的世界中。
跨過光影之間。
低鳴的巨鯨留守在遠處，獨行的海龜越過了頭頂的高空。
道路兩旁的欄杆與長凳交替排列着，讓所有人在駐足觀賞之餘，也能夠坐下來安靜休息。
前行的少女邁着輕快的步伐，無需任何拘束。
將身心沉浸，靜靜聆聽水波的迴音，這是屬於初心者的世界。
微轉目光的艾希克斯注視着遠處繁華的光景。
一輪又一輪的色彩，與海相融的光柱普照着，讓魚羣迎上的鱗片反射出了似真似幻的七彩輝光。
她們一路前行，在無邊的海與光中環望了許久。
不知何時，在旅途的無覺裡，廖無人蹤的隧道迎來了十字路，不過那並不是其他的通道，只是向着兩側擴展的休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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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隨遊行的魚羣繞至路口最中心的穹頂，盤旋而上，在波動的水色間留下了交織的鱗影。
繁光微閃，最終的離散與告別，它們紛紛離開了二人的視線，又匯聚着去往別處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
艾麗卡的輕喚響起，隨即收斂着笑意的艾希克斯從水中移回了目光。
對方所看的，是遠處由幾組暗色皮革沙發與白色圓桌擺成的休息座位，在臨靠邊界的位置，還安置有數臺自動販賣機。
比一路上長凳細緻更多的擺設，再加上附近清晰的全景玻璃，僅僅是這裡就已經有了海中餐廳的風格。
“嗯。”
“剛好，還可以在那邊順便買點東西，你先找一下坐的地方，我一會就回來。”
在路程的半途對着艾希克斯示意了圓桌邊的位置，揮了揮手的艾麗卡改變方向，先行走向了另一邊設立的售貨機。
暫時分別的靜默並沒有帶來無趣。
不時看幾眼對方離去的背影，獨自移步的艾希克斯觀望着四周，繼續走近了圓桌的座位旁。
像是剛剛做過清掃，眼前的圓桌與沙發上還保持着空無一物的整潔狀態。
這樣看過了近處的座面，她在貼近圓桌的位置坐下了身。
格紋的沙發坐墊有着與外形符合的，飽滿且軟韌的觸感。
這讓稍有撫摸的艾希克斯有了一刻想要躺在上面休息的想法。
身處在這片寧靜無人的海洋下，她只需要偏下身體，放鬆地側躺在柔軟的沙發間，再用褪下的外套蓋住身體，即使閉上眼睛，也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這份充滿幸福感的休憩。
但是這一次的她必須等待艾麗卡的迴歸。
於是默默幻想着關於旅程的一切，意猶未盡的艾希克斯伏在桌面，再次將舒緩的目光落向了隧道外的海景。
遠去的魚羣依舊遊動着。
在鄰近的珊瑚海草邊，也停留着許多不大的生物。
相比最初所見的壯麗，現在的海中更多體現出的一種屬於自然的安逸與平和。
也許是過去習慣的原因，她更喜歡現在的氛圍。
“我回來了。”
獨自發呆了許久，在漸近的腳步聲中聽到了艾麗卡的聲音，坐回身體的艾希克斯轉過目光，看向了對方空空如也的雙手。
“沒買到，那邊賣的東西太少了，完全沒有什麼可選的……還是晚點去溫泉那邊再看看吧，你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嗎？”
“沒有。”
“嗯……”
再次確認了艾希克斯肯定的神情，繞出幾步的艾麗卡檢查着坐在了圓桌另一面的座位。
“不過，說起來，這樣的地方，不管是第幾次看到，都會感覺特別神奇啊……全都和真的一模一樣。”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地方。”
輕聲開口的艾希克斯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隊長她第一次來的時候，說的話也和你差不多。”
“是嗎？”
“當然了，隊長她也是特別喜歡這些東西，就是沒你這麼入神就是了。”
認真地迴應了笑容，艾麗卡將目光移向了一旁。
“還是想不出來他們到底是怎麼在這裡建的海底，這麼大的面積，連邊界都看不到，建築裡應該裝不下的吧……如果破掉的話，難道不會漏水嗎？”
自顧自地說着閒聊的話題，略作思考的艾麗卡環起雙手，將身體沉入了背後的沙發。
她慵懶的視線隨着頭部的放鬆而擡高，直到停在了盡頭無垠的水面上。
“就算是全都在地底，那陽光又是從哪裡來的……而且現在還是晚上。”
“……”
“不知道之後的時間還夠不夠。”
“什麼時間？”
“這個啊……”
稍微瞥過了疑問的艾希克斯，艾麗卡繼續仰望着搖晃在海面的光斑，思考起了說明的方式。
“對了。”
“……？”
“是秘密哦。”
想起了某一刻的話語，她從靠墊上坐起身，暗笑地看向了露出不滿神情的艾希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