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過的好快啊。”
鄰近溫泉的換衣室一如先前的空蕩。
大多有着木質構造的室內，低聲喃喃的艾麗卡正坐在寬長的矮臺邊，用手熟練拆卸着納米衣外所接合的裝甲片。
而在另一側鄰靠的臺角，沉默的艾希克斯就背對地坐在她位置的不遠處。
早些離開海洋館還未到達這裡的時候，她們有遇到一些人，似乎是附近的遊客，也是最後滯留的一部分，對方和她們一樣，同樣對目前冷清的現狀一無所知。
“全都沒有人在，這應該是第一次吧，以前雖然也有人少的時候，但都不至於像今天一樣，連一個人都沒有……艾希克斯，你能猜出是爲什麼嗎？”
連同話語的結束，艾麗卡的動作停了。
聽到她的詢問，一旁靜坐的艾希克斯稍微偏過身，略顯僵硬地搖了搖頭，然後又將謹慎的目光重新轉回低在了身前。
“也是，嗯……反正又可以沒人打擾的玩了，其實還是挺好的，到處都只有我們兩個，如果要認真說的話，這應該就是那種……包下全場的體驗吧？”
神色悠閒的艾麗卡笑着，沒過多久，最後一組完成解鎖的裝甲也被她剝落放至了近處的臺邊。
“原來所有的東西都能獨享是這種感覺……如果能帶上隊長一起就好了。”
和愉悅的艾麗卡不同，坐在一旁的艾希克斯始終顯得有些拘束，不知是在獨自躊躇些什麼。
“怎麼了？”
隱約注意到了對方的異常，艾麗卡偏過了頭。
不過這一次，艾希克斯沒有對上她的視線。
“怎麼不脫衣服啊，又不能直接穿着衣服去泡溫泉，而且你的那套衣服，應該很好脫吧。”
聽到結尾的詞語，儘量默不作聲的艾希克斯又將身體縮了縮。
“嗯？”
“……”
“啊……”
看到這裡，準備脫下納米衣的艾麗卡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接着意味深長地延長了那個代表瞭解的音節。
“不會是在……”
默默收掩着話語間的竊笑，輕挪起身的艾麗卡移過步伐，悄然湊近了對方的身後。
“害羞吧！”
提高聲音的同時，她突然擡起手，從背後挽住了艾希克斯的脖子，嚇得對方一陣慌亂。
“哇，臉紅了！”
身形緊貼，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連彼此的呼吸與心跳都聽得清楚。
不止是想要抵抗又僵在半空的手臂，還有一片極淺的緋紅漫上了艾希克斯的面頰，那是艾麗卡從來沒看過的無措樣子。
“有什麼關係啊，我們都是女孩子，我又不會吃了你，有什麼好害羞的……既然這麼怕被人看到，不如下次先把衣服的拉鍊拉上？”
歪着頭的艾麗卡繼續將身體貼緊了些，交織垂搭在兩人之間的髮絲很是輕柔，一點一點，在空氣中傳遞的，是熟悉的淡淡花香。
就像是輕嗅那時盛開在廢墟大廳的純白花朵，以及無數生長在陽光下的鬆軟草葉，如此的自然和美好。
或許，那股違和的血腥味淡了些。
相鄰的一言未發，幾乎已經屏住呼吸的艾希克斯輕輕挪動着無處安放的豎瞳，不安地四下打量着。
她不敢看艾麗卡的臉，也不敢活動在緊張之下僵硬的身體。
“居然會這麼嚴重……看來沒辦法了。”
“……”
“只能，我來幫你脫了。”
認真的話音落下，趕在對方做出反應前，揚動嘴角的艾麗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她就這樣簡單地將顯露更多慌亂的艾希克斯按向了身下的檯面。
沒有太多掙扎，兩人的目光相視，攤開的外套之中，只有印有骨紋的暗色文胸與大片光滑的肌膚。
靜靜延續的某種氛圍裡，少許水霧凝聚，悄無聲息地覆蓋了地櫃角落的穿衣鏡。
2
夜空之上，月色依舊明朗。
和擺放在石臺邊的茶杯一樣，縹緲的熱氣從寬敞的露天溫泉池中升騰浮起，朦朧了四周的景色。
兩名相隔不遠的少女正無言地坐在水中的臺階上。
“……說句話嘛。”
又經過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低聲開口的艾麗卡轉頭看向了一旁。
充斥着暖意的水面幾乎漫到她的脖頸，在那更下的部分則很是模糊，只能勉強捕捉到大致的輪廓。
“好吧，之前是我太急，我沒看出……不對，是沒想到你真的會那麼……”
艾麗卡缺乏底氣的聲音淡了下去。
另一邊，利用外圍石階的落差，一言不發的艾希克斯已經將大半的臉頰與沒有選擇束起的長髮沉入了水中，只留下了那雙透露着埋怨的豎瞳。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開玩笑的啦……下次肯定不會再這樣了，快上來吧，萬一憋死怎麼辦。”
“……”
“艾希克斯……”
發覺對方仍然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無奈的艾麗卡從水中擡出手臂，慢慢將石臺邊裝有茶杯的托盤拉近了些。
“現在上來還有茶喝，再不上來我可就不管你啦。”
跟隨着她的話語，終於，轉過頭的艾希克斯眼神微凝地看向了她。
“誒？……”
意料之外的短短數秒內，自顧自俯下身的艾希克斯潛入水中，迅速隱沒了自己的身影。
因爲水面能見度和漂浮的霧氣，艾麗卡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她的具體位置。
“你在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先前還在一旁的少女彷彿消失在水中的人魚公主，連一絲代表存在的氣泡都沒有浮出。
“溫泉不能潛水啊……”
本就單調的氣氛完全寂靜了，可以聽到些許微弱的蟲鳴從遠處封閉的圍籬外傳來。
“艾希克斯？別鬧了，快點出來吧……”
無人的靜默依然持續着。
時間有點久了。
根本無法對此放心，有些擔憂的艾麗卡擡手扯過了身後臺子上遮蓋用的毛巾，開始起身在附近的水中搜尋了起來。
溫泉的實際面積很大，越靠近中央也越深。
如果搜索過周圍再繼續前進的話，就會到達連站立都沒過胸口的程度。
這讓她有了些許大海撈針的感覺。
“艾希克斯？……你沒事吧？”
還是沒有迴應。
皺起眉的艾麗卡仔細環視着四周。
眼下的環境並不能算是毫無風險，一旦再這樣拖延下去，說不定真的會有危險發生。
譁嗒——
薄霧間那份不詳的預感成爲現實之前，她的身後響起了清晰可聞的水聲。
及時反應的艾麗卡連忙回過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此刻從遠處浮出的，正是消失許久的艾希克斯。
她純白的長髮已經完全被透明的池水所沾溼，卻絲毫沒有顯得凌亂。
那雙略微泛上遲疑的紅瞳邊，水珠緩緩流淌着，從她和肩膀一般白皙的臉頰上滴落，輕瑩地匯入了下方的波紋。
一切就像月光一樣純淨無暇。
“你要嚇死我了，艾希克斯，幹嘛藏這麼久，我很擔心的。”
微怔過後的艾麗卡鬆了口氣，將抱怨的語氣放得嚴肅了些。
神情有所變化的艾希克斯察覺到了什麼，於是再一次地，她潛入水下，在片刻之後浮出在了對方的身旁。
“……嚇到你了？”
“沒……沒錯！嚇到我了。”
短暫的停頓過後，艾麗卡裝出了一副生氣的樣子。
“要知道你在這裡這樣做可是很危險的啊，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還怎麼……”
也許是曾經提到過的原因，這次的艾希克斯沒有像往常一樣道歉，她只是將逐漸偏開的目光低下，沒有言語。
“算了算了，沒事就好……這樣就算扯平了，我們先回去再說吧，這裡的水位都能游泳了。”
“等等……”
依然停留在原地的艾希克斯叫住了想要帶她離開的艾麗卡。
她的瞳孔注視着對方，其中帶着試探與謹慎。
“怎麼了？”
“……如果，我說我不用呼吸也可以的話……你會不會害怕？”
斷斷斷續地說着，神色未變的艾希克斯撫了撫水邊微浮的長髮。
雖然不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對於這種早已習慣的話題，艾麗卡還是理所應當地擺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怎麼可能會害怕，只是不呼吸而已嘛，都是小事情，就算現在告訴我你是吸血鬼，我也不會……”
偶然的一瞥，她發現面前艾希克斯的眼神認真了些。
“……好吧，如果真的要這樣認真一點去想的話……其實有點沒說服力啊。”
“爲什麼？”
“因爲……”
話音漸弱的艾麗卡默默咧起一側嘴角，向着旁邊偏過了視線。
“因爲你之前喘的很厲害……”
言語之外的余光中，艾希克斯微怔的雙眼凝爲了豎瞳。
“誒……”
就在驚覺的艾麗卡想要反應時，緊隨着拍打的水聲，四下飛濺的水花映出月色，打溼了沒能被她完全遮住的側臉與髮絲。
水的溫度意外是涼的。
等到微微睜開眼睛的艾麗卡試探地從擋架的手臂邊看去，羞憤的艾希克斯已經再度鑽入了溫泉的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