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禛的說法, 今天是欽天監呈上的吉日,一大早佳爾她們就把我從牀上挖起來,梳洗過更換上禛特別賜下, 繡有祥雲、蝙蝠等吉祥如意圖案的新袍子, 積悅她們提着昨夜已經打包定當裝有各式零碎的物件的包裹跟在我身後, 我出院坐上軟轎, 開始我在古代的第一次上學之旅。
那天禛說請怡王爲我聘請明師, 我沒想到怡王會真的去找,而且不但給找還找來得那麼快。前夜知道消息後,我就想無論如何都要爲難一下這個敢做我老師的人。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幾分本事, 膽敢來做我這個暗門門主的老師。
轎子一到北院,裡面就有太監出來迎接, 並告訴我, 皇上剛纔來旨意, 要我今天必須向師傅行跪禮奉茶,師傅坐受全禮。禛的這項旨意, 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整死這位老師的決心。一行人擁着我走到北院第一進主屋的明間,我停住步子不在動,回身問跟我過來的積悅:“你出去瞧瞧,我讓年大人準備的轎子可曾到了。”
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望着我,引路的太監更是着急, 催促我說:“格格, 您這會耽誤吉時的。”我不以爲意的說:“不急, 誤不了多少時間。積悅你還不去。”積悅聽見我說, 回身朝外快步走去。
不一會她就帶回兩人, 人人都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會來這兩人,我一臉得意的回頭對身後那前來迎接我的太監說:“你進去告訴那個要做我老師的人。容兒雖是女子, 卻掌有暗門,平日事務繁忙,沒那麼多空閒時間和他耗。我可以拜師,但別想我以後真的來上課。要我誠心拜師也行,恰巧今天我正要出外辦事,他可以跟來,顯兩手看家本領讓我心悅誠服。”
我這話刻意說得特別大聲,那太監聽完嚇到兩眼發白,這,這,這的這了好幾聲這不出個字來。我不悅地朝他說:“你磨蹭些什麼,還不進去傳話!”
我打定主意,即便裡面那人沒給我這話嚇到,一會把他帶去圍捕曹嬤嬤同黨的現場也夠他瞧的。我就不信這樣都嚇他不走。我好歹寒窗苦讀過十數載,憑什麼回到古代還要我回爐啊。我是怎麼也不幹的了。
“不用傳話了。容格格,我們着就起行。”房間裡傳出把聲音說。
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啊?到屋裡的人走出來,我就知道爲什麼那麼熟了。怡王站在廊下微微笑開的對我說:“容格格,本王今日只有兩個時辰的閒暇,我們趕緊去吧。”
我張大嘴看着他支吾道:“怡王您貴人事忙,怎麼這會會在這裡啊?容兒不過是想和自個師傅開個玩笑。”
怡王笑容不改,轉頭朝身後爲他揭簾的太監比了個眼色,太監立馬把簾子揭高。我站在外面也能看得很清楚,屋裡根本再無旁人。我這下真是搬個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了。怪不得昨晚禛在我面前把這位老師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簡直就是個十全完人。我怎麼那麼蠢啊。我早應該想到在禛心中,能如此完美的除了他這位十三弟還能有誰!
跟着積悅進來的鳩與莫言,紛紛朝我暗暗搖頭,不用他們提醒我也知道,不能帶怡王去圍捕疑犯,不是怕怡王知道什麼機密,而是擔心怡王的人身安全。鳩他們本來連我也不給去,我不願留在雍和宮苦等消息執意要去。爲了這樣連修羅堂的殺手們也調來充任護衛。現在要再加上怡王,難道我們要調出禁軍不成。
“容兒,不用擔心,走吧。”怡王走近我身邊小聲說。他說完自己領前朝外走去,我沒辦法只有跟上,鳩和莫言連忙護在我們兩側。
我坐在馬車裡朝怡王抱怨說:“十三哥您爲什麼這樣耍容兒啊?”
怡王抽出自己的手帕,掩住嘴邊咳邊笑說:“這一時半會的容兒你要我去哪找博學鴻儒?我就想到你肯定對這事不樂意纔會毛遂自薦,不就想幫你開脫嘛。誰知道你倒先給我開出到難題來。”
“皇上是知道的,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我接着又怨起禛來。
“皇上怕你提前知道會不答應。”怡王懶散地說。
我奇道:“我爲什麼會不答應啊?十三哥你來教我的話,肯定比那些酸書生有意思多了。”
怡王不禁失笑道:“你忘了,我們是明怡暗年,勢成水火的兩派人。”
“啊,連十三哥你也知道這話?”我吃驚的說。
“你這樣懵懵懂懂的,也只有皇上才忍耐了你那麼久。我看你真是需要好好用功。即使記憶想不來,也得學起來。明怡暗年這四個字,我給想的,你傳揚開去的,你說我能不曉得?”怡王一臉不滿地說。
“十三哥,我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啊?”我怯怯地問。怡王把話說到這裡,我已經能猜測到我的前世必定與怡王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就連當今皇上禛都不知道。
怡王緊緊的盯着我的臉,反問我說:“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我給他的眼神看得好生不自在,急忙叉開話題說:“十三哥,一會你一定要留在我身邊,不能隨便離開。”
怡王把頭別開,好一會才說:“嗯。容兒你不要忘記之前答應十三哥的事情。科爾沁郡王近日就要陛見了。”
我聽了腦子裡當下一片空白,知道劉答應侍寢的真相後,我已經與禛和好,科爾沁郡王早被我掉到九霄雲外,可是這個世界不會因爲我和禛的和好而停止運轉,西北的威脅,仍舊存在。爲了自己,我不想去科爾沁,但爲了守護禛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我猶豫了。
馬車沒有因爲我和怡王的話題逐漸變得凝重而慢下速度。我們來到外城,位於玻璃廠以南的一處酒肆。本來按理說,這大清早的誰會來酒肆,但偏偏這家酒肆又高朋滿座。因爲鳩他們早有佈置,我們一下馬車,就被小二迎進二樓的包廂。這座酒肆,樓高兩層,第二層是一回字型結構,被分割成數幾間包廂,他這裡的包廂特別奇怪,一般酒肆包廂都是靠外臨街窗,他們剛好相反,包廂是靠內,門口正對着那面牆開有一大窗,看起來更像是戲樓裡的包廂。所以坐在包廂裡,我們也能很清楚的見到樓下。我們落坐後,鳩把懸在窗上的竹簾放下一半,這樣外面的人就看不見我們裡面的人,我們依然能看清樓下的情況。
“主子,你看下面左方的角落。”鳩小聲的對我們說。
我朝那方向看去,就看見曹嬤嬤和另外一個男人坐在那邊的一張臺上。之前鳩已經把整個部署告訴我。暗門已經把整個酒肆連同整條街道包圍了下來。只要那些同黨出現,別說人連只蒼蠅也飛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我注意到樓下坐着的人不但有男也有女。本來那麼早酒肆就如此熱鬧已經反常,現在樓下還混雜着那麼多男男女女。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好奇的望了望怡王,他同樣給了我個疑惑的眼神,我轉頭問鳩。
“平時這家酒肆只是普通的酒館,但每月到了十六這天,他們都會請來以前的直隸第一樂師璇璣獻藝。那琴師有個怪癖,只在早上彈奏,素日如此,所以要聽的人只有早早過來。”鳩解釋說。
坐在桌另一邊的怡王突然失聲說:“是他!”
我望了望神情微變的怡王,很不解的繼續問鳩說:“那人的琴聲如此曼妙?怎麼引得這麼多人來聽。”
鳩不知道爲什麼,朝怡王看了眼才說:“此人最厲害的不是彈琴,而是他博學多才。十歲便名滿天下,也是因爲這樣後來得到一位親王賜名璇璣。來這裡的人大半不是爲了來聽他的琴而是想與他比試。”
我怪道:“比試什麼?難道他武功也很好?”
“不,主子是比試背書。璇璣兩年前在此擺下擂臺。”鳩說。
“這背書還能比?怎麼比啊?”我好奇的問。
鳩露出個淘氣的笑容說:“當然能比,就是任何人拿任何一本書來,隨便翻開一頁問他,若他背不出來,便算他輸。”
這樣的比法,我真給聽懵了,連聲就問:“他輸過沒?”
“他怎麼可能輸。”這句不是鳩說的,而是怡王答的。我看着怡王滿腹心事的樣子,惴惴不安地問:“這人十三哥從前認識?”
“剛纔鳩說璇璣二字是親王賜名,知道爲什麼鳩不說是哪位親王嗎?因爲賜與他名字的人是我的八哥廉親王。”怡王眼神裡一下帶上無數滄桑說。
八哥廉親王,那不是端慧的丈夫,讓禛背上殺弟罪名的人!我聽到大驚失色,爲什麼曹嬤嬤要挑個這樣的地方與同黨見面。
樓上忽然傳來一陣煽動聲。我轉頭朝下一看,一個身穿玄黑袍子,袍子一側的鈕釦上掛着塊白玉,臉上帶着半邊面具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等他緩緩走上,一樓中間的戲臺,我近距離把他的容貌看清楚時,我被嚇得目瞪口呆。這個人帶的面具只把自己的下半邊臉矇住,所以可以清楚看到他雙目無光是個瞎子,而眼睛周圍被紋上了無數看不清楚的文字。
我那麼驚訝是因爲我見過他,他就是我在廢園裡見到的那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