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神僕隨手將聖王丟在地上,那具絕美的肉身逐漸枯萎。她本是百離奴心中執念所生,藉助融天珠塑造肉身,現在她的心死了,路也到了盡頭。
“我沒後悔。”
蜷縮在地上的聖王悽然笑了笑,她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胸膛上的血洞。她在最後時刻說了四個字,我不後悔。零神僕的臉色變得極爲陰沉,因爲他不理解聖王說出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麼含義。不後悔要去見百離奴,還是不後悔毀掉了百離奴的計劃?
似乎,都有可能吧。
“你後悔不後悔都已經不存在意義,死去對你來說恰好是一種解脫。而你死了,對主人來說也恰好是一種解脫。”
零神僕擡起腳,噗地一聲把聖王的身軀踩成了肉泥。在聖王的心口位置的肉泥裡,有一顆破了個洞的珠子滾動出來,停下來的時候沾滿了血和泥土。這就是那顆融天珠,後來變成了她的心臟。
就在這時候,另外一個六翅神僕從遠處飛過來落在零神僕身邊,他看了一眼聖王碎裂的肉身和那顆破了洞的融天珠:“你確定這樣做主人不會責難你?畢竟她在主人心裡還是有位置的。你想想看,如果主人當時真的把關於她的一切都拋進了無盡深淵,爲什麼主人現在還記得她?”
“四,你思考的太多了。”
零神僕緩緩說道:“到了我們現在這個位置,就應該專一一些,腦子裡不要想那麼多事,只想怎麼做纔是對主人負責就夠了。”
四神僕無所謂的搖了搖頭:“我等到你把她殺了纔過來,正是因爲不想幹預你。主人給了我們自由思考的能力,難道我們不應該想的更多些?反正我覺得,思考真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以前我們那個樣子,很傻很白癡吧。”
零神僕皺眉:“我倒是不覺得有多愉快,在神域之外我們可以這樣交談,在神域之內還要辛辛苦苦的裝作和那些神僕是一模一樣的,隨時隨地都在提心吊膽,害怕自己被人發現。”
四神僕聳了聳肩膀:“管他呢,反正已經現在這樣了,難不成還要回到原來?我現在倒是真正佩服人女,處在那麼高的位置上,居然還覺得不滿足。她每一次出逃都會弄出這樣那樣的世界,主人或許正是從人女一次一次的創造中找到了靈感呢。”
零神僕道:“我說過了,就算主人給了我們自由思考的能力,我們也要有自己的底線。你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被抹除嗎?”
四神僕看了看四周:“就好像這個叫做天府大陸的世界。”
零神僕道:“你應該知道神域是個什麼地方,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我們是執法者手裡的刀,死在我們手裡的那些追求自由的半神有多少?每一個萌芽都在才冒出來的時候就被抹殺,我可不想我們成爲別的執法者的戰利品。還是那句話,主人要顛覆的是一個神域,要殺死的是一位至強者,有可能是整個陌穹的至強者,而我們,比主人更加的如履薄冰。”
四神僕笑了笑:“這個詞用的真好,你覺得你在壓制了在剋制了?能說出如履薄冰這四個字,就說明你學習了太多的東西。讓我來告訴你吧,咱們是藏不住的你不經意之間的一個舉動或者一句話都會暴露自己,而且你真的以爲主人在意咱們?如果丟棄神僕能夠保住自己,主人是不會拒絕和猶豫的。就好像爲了保住自己,他立刻就下令毀掉這已經有了幾萬年時間的準備。”
零神僕猛的轉身看向四神僕:“你這樣的想法很危險!”
四神僕笑的更加歡暢起來:“誰叫我可以思考呢,說起來這我最摯誠的想要謝謝主人的一件事。”
零神僕冷哼一聲:“去做你該做的事,如果你再胡言亂語,也許就等不到別的執法者發現你的不同從而殺死你,主人就會出手將你除掉。”
四神僕道:“你的意思是,你會告訴主人今天我說的這些?”
零神僕沉默了好久,最終搖了搖頭:“不,我不會因爲的同伴太少了,我不想失去一個。”
四神僕的眼神裡出現幾分暖意,他拍了拍零神僕的肩膀說道:“咱們註定了是犧牲品,所以不要那麼刻意的壓制自己了。能思考真是一件特別特別愉悅的事,沒事的時候胡思亂想,簡直再美妙不過了。能擁有這樣的經歷之後再死,我已經十分滿足。我當然也希望主人的大計能夠成功,那樣最起碼我們將會成爲更高級的存在高級神僕?”
他自嘲的笑了笑:“走吧,下一個要滅絕的城池是哪兒?你只怕很急,而我也要暫時回到那個裂口那邊。”
兩個神僕並肩朝着遠處走過去,過了好一會兒後四神僕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主人要把無盡深淵封閉而不是滅掉,爲什麼?人類如果滅絕的話,留着無盡深淵還有什麼意義嗎?”
零神僕沉默了片刻後回答:“因爲,在浩瀚的宇宙之中,不一定只有天府大陸有人。”
青州,清量山。
這裡已經建造好了一座極爲恢弘的大城,東西綿延出去數百里。大城的規模已經超越了天樞城,畢竟淵獸的數量和力氣都遠比人類要強大的多,所以建造城池的速度也比人類要快的多。這座大城最初是唐古下令建造的,後來聖王覺得有必要,又將這座城的規模擴大了不止一倍。
巨大的石塊壘造起來的城牆高有上千米,這種高度就必須保證足夠的厚度,如果有人能夠走到這座大城的城牆上,會錯覺自己到了一片沒有盡頭的廣場。如此浩大的工程,也就只有淵獸才能完成。給人類幾百年的時間,甚至幾千年的時間只怕也造不出來。
城牆上,各種看起來粗糙但巨大也實用的城防武器已經安裝完畢,一隊一隊的淵獸巡邏兵在城牆上整齊的走過去。現在的淵獸已經充分學習了人類的有點,尤其是關於戰爭的一切,它們都在瘋狂的吸收着。
“聖王死了。”
城牆上,一個看起來像是三十幾歲男人的淵獸王者語氣低沉的說了這四個字。
他看起來很高大,應該能有一米九左右。相對於淵獸普遍龐大的身軀來說,這個身高真的不算什麼。然而在他身上,有一種讓其他淵獸不敢直視的氣息。就算是那些強大的淵獸王者,在他面前也要時刻保持着尊敬。因爲在無盡深淵之中,除了聖王之外就是這個淵獸王者最強大了。
他的面容十分硬朗,棱角分明。看起來他就是一個實打實的人類壯漢,那體型就帶着一股爆炸力。他身上穿着一件很華美的錦袍,竟然是量身製作的,所以極爲合體。在加上他身上那種冰冷且自傲的氣勢,看起來他不像是淵獸王者,更像是人類世界某一個強大帝國的皇帝。
在他的脖子上也有一個紋身,是個數字一。
“我們的計劃一次次的失敗。”
淵王一有些傷感和無奈的說道:“最初我們創造了無盡幽王,聖王計劃的最關鍵一步也是無盡幽王,可惜的是他居然恢復了人類的意識。聖王的計劃之中,無盡幽王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他將充當一個轉換的樞紐,把那種人類靈魂力和淵獸靈魂力的融合力再次轉換,變成最純粹的信仰之力。因爲無盡幽王是個人,但又被我們改造成了淵獸,所以他很特別。”
“無盡幽王逃離了,聖王的計劃卻不能停下來。也許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這詳細計劃的,你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並不清楚詳細的事。從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在懷疑,聖王計劃的這一切並不是爲了淵獸,而是爲了她自己。現在看來,我的預感不是錯的。”
他回頭看向不遠處站在那的那些淵獸王者:“我們都被耍了,我們根本沒有必要離開無盡深淵。然而現在,這種被耍了之後的悲劇還沒有結束。聖王雖然死了,但是神域來的人比聖王還要可惡。”
“你來做決定吧。”
脖子紋着二字的淵獸王者還保留着自己的本來面容,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身牛頭的怪物。也不知道他的對應人到底是誰,心裡最懼怕的巨人會是牛。但不可否認的是,淵王二的實力絕對足夠強悍。
淵王一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神域來的人可不是來迎接咱們的,而是毀滅。知道我爲什麼一直以來都比較瞭解聖王的計劃嗎?因爲她太孤獨了,她需要一個忠誠的手下來分擔她的孤獨。所以她的很多事,都會告訴我,除了她要去無盡深淵並不是帶咱們走這件事之外。”
他冷哼一聲:“結果她沒有帶來什麼好處,反而引來了殺身之禍。現在咱們的處境非常危險,也很尷尬。我們是留在天府大陸,還是回無盡深淵?”
淵王三道:“天府大陸太小了,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如果能夠保證神僕不對咱們出手,回到無盡深淵也不是什麼壞事。最起碼我們可以在無盡深淵裡自由自在的活着,而且不用擔心被什麼我們無法抵抗的強者殺死。”
“自由自在?”
淵王二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然後苦笑:“真的是自由自在嗎?”
淵王一看了所有淵獸王者一眼,然後語氣很奇怪的說道:“如果說起來,我們的無盡深淵是多麼的美好。廣闊沒有邊際,就算淵獸數量再多也不會擁擠。最主要的是,我們在那是安全的。而天府大陸呢?和無盡深淵相比太小了,還有那些令人厭惡的人類存在。不管怎麼說,都是回到無盡深淵才足夠的自由啊可是爲什麼我心裡就那麼的不甘?”
淵王三臉色黯淡下來,沒錯,想對來說無盡深淵那麼好,可是爲什麼自己如此的留戀外面的世界?哪怕就是留在天府大陸,好像也很不錯呢。
“可我們不是神僕的對手,他們太強大了。而且他們應該有滅絕人類的計劃,我們無法阻止。”
淵王二說到無法阻止四個字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不由自主的問出來:“我們爲什麼要阻止?”
淵王一深深的長長的嘆了口氣:“是啊我們爲什麼阻止?我們在意人類的死活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