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明媚的晨光，方明昊平穩的駕着車。
“阿姨，那天，我們就是在這碰到你們的，對吧？”楠楠突然興奮地指着窗外。
“嗯，我就是在這認識了一個小天使。”沈心鈺的聲音裡都透着笑意。
楠楠回頭不解的看着沈心鈺。
“她叫楠楠！”沈心鈺白嫩的手指輕輕地颳了刮楠楠的小鼻子。
“嘻嘻，阿姨是小仙女，我是小天使！”楠楠也學着沈心鈺的樣子，點了點她的鼻子。
方明昊從後視鏡裡看去，沈心鈺上車後從沒笑出聲，但是她的臉上始終洋溢着陽光般的微笑，那笑容很純、很真，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阿姨，你渴不渴？”
“不渴，你呢？”
“我爸爸給我帶保溫杯了。”楠楠說着，從小揹包裡拿出保溫杯，自己擰開蓋子喝了兩口。
“阿姨，你們那天是來寺廟玩嗎？”
“不是。”
“那爲什麼走在這段路上呀？？”
“那兩位小朋友是表兄弟，那天是我陪他們去看望小弟弟的爸爸。”
“他們是小孩子，不是應該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嗎？爲什麼要特意來看望呢？”
“因爲小弟弟的爸爸在男監，所以他只能到這裡來看他爸爸。”
“男監是什麼地方呀？”
“就是男子監獄的簡稱。”
“他爸爸怎麼了？爲什麼被關進監獄呀？我可不喜歡被關進監獄的人，他們都是壞人。”
“楠楠，阿姨想問你，在你們班級裡有沒有小朋友被老師罰過站呢？”
“有啊！我們班馬可名特別淘，老師有罰過他站。”
“在學校裡呢，小朋友做錯了事，老師會適當的懲罰他們，當他們知道做錯了，改正以後是不是好孩子呢？”
“我們老師說做錯了事，改正了就是好孩子。”
“同樣道理呀，在社會上，大人們如果做錯了事，法律就會懲罰他們。小弟弟的爸爸是一時糊塗犯了個錯，法官就讓他在監獄裡接受懲罰，讓他在這一段時間裡反省自己的錯誤，他以後才能不再犯錯誤，以後還能做個更好的人，更好的爸爸。”
“阿姨，我明白了，大人也像我們老師說的一樣，知錯就改，還是好人唄？”
“對呀，你好聰明哦！”沈心鈺憐愛的摸摸楠楠的小腦袋。
方明昊忍不住在後視鏡中凝視着沈兒鈺，活了27年，他還是第一次聽人把蹲監獄解釋的這麼清新脫俗的。
“那小弟弟的媽媽咋不陪她來呢？”
“她媽媽在外地打工，得掙錢養活他呀。”
“哦，是這樣啊！”
“他的姑姑姑父都在外打工，平時都是奶奶帶他們兄弟倆，奶奶年紀大了，腿疼的厲害，走不了太遠的路，所以那天就是我陪他們去的。”
“他們好可憐耶！”
“是啊，楠楠，不是每個孩子都可以像你一樣每天都能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也不是每個家庭都像你家一樣很富有、很幸福的。和他們相比，你是不是很幸運、很幸福的孩子呢？”
“嗯！”
“那你能告訴阿姨你們家爲什麼會這麼有錢嗎？”
“因爲我爸爸做生意呀！”
“喔，那你爸爸做生意忙不忙啊？”
“嗯，爸爸一直很忙，我只有早晨能看見爸爸，有時候起來晚了都看不到，晚上爸爸回來的時候我都睡着了。”楠楠情緒很明顯的低落下來。
“哦，是這樣啊！”沈芯語假裝一無所知的點點頭，楠楠也跟着默默的點點頭。
“那爸爸爲什麼回來那麼晚呀？應該早點回來多陪陪你和媽媽纔對呀？”
“媽媽說了，爸爸爲了生意得工作，還得應酬，所以纔回來晚的。”
“哦，是這樣，我還以爲是他故意晚回來不陪你們呢，我還以爲他不喜歡你們，不在乎你們呢！”
“不是的阿姨，不是這樣的，我爸爸對我可好了。阿姨，你看，這雙涼鞋漂亮嗎？這是爸爸新給我買的。你看我今天穿的運動裝，是爸爸給我買的，爸爸看我喜歡就直接給我買了兩套，那套是淺藍色的。我們家裡的玩具，我的衣服都是爸爸給我買的，我想吃什麼，爸爸也都會買給我。”楠楠一聽，趕緊舉例證明爸爸對自己有多麼喜歡。
“哇，爸爸這麼寵愛你啊！你什麼都不缺，爸爸還給你買這麼漂亮的涼鞋？”沈心鈺抓住楠楠伸過來的小腿，盯着她腳上的涼鞋“仔細”的看了又看。
“當然了，那天給我買鞋的時候，爸爸告訴我，我是他的小公主，弟弟是她的小王子。”楠楠的小臉上一臉的傲嬌。轉念之間，她又一臉疑惑地盯着沈心鈺的眼睛：“阿姨，我好奇怪哦，以前爸爸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這幾天爸爸有空就陪我，還總說差不多這樣的話。”
“嗯，阿姨相信你爸爸的話，一般的爸爸都比較粗心，如果不疼愛你，不把你當成小公主，怎麼會大夏天的還給你帶保溫杯和溫水呢？。”
“我爸爸說夏天更容易鬧肚子，讓我別喝涼水。”
“那是爸爸太愛你了，阿姨好羨慕你呀？”
“真的嗎？阿姨。”
“……”沈芯語認真的點點頭，目光篤定的直視着楠楠的雙眼。
楠楠盯着沈心鈺的眼睛，最後抿嘴一笑，開心不已的轉動着爸爸給帶的保溫杯。
過了一會兒，她聰明的小腦袋又冒出了一個問題：“可是我爸爸以前不這樣啊！這幾天他好像一下子變了！”
“阿姨不太瞭解你爸爸，但是阿姨接觸過很多家長，有很多爸爸特別喜歡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們不會像媽媽那樣直白的表達。我想你爸爸肯定也是特別喜歡你、特別在乎你的。以前呢，他可能覺得你太小，怕表達出來你也不太懂，現在他可能覺得你長大了，能明白他的心意了，所以就表達給你聽嘍！你覺得會不會是這個原因呢？”
“阿姨，那我回家問問爸爸，也許我爸爸真的像你說的這樣呢。”楠楠興奮的黑水晶似的瞳仁煥發着光彩。
“楠楠，你看那天的小弟弟和小哥哥，他們不但不能在父母身邊，還得去監獄看望親人，和他們相比，你多幸運哪！你的爸爸媽媽很優秀，給你和弟弟創造了這麼好的生活環境，讓你們能健康快樂的成長，對不對呀？”
“嗯，阿姨說的對！”
“楠楠，你讀沒讀過大禹治水的故事呢？”
“讀過了。”
“那你肯定知道大禹治水三過什麼不入吧？”
“知道，是三過家門而不入。”
“都路過家門口了，他爲什麼不進去呢？”
“他忙着治水呀！”
“那他家裡有沒有人呀？”
“有哇。”
“對呀，他有家人，但是爲了治理水患救更多的人，他沒法顧及家人。”沈芯語說到這兒，停下來靜靜的看着若有所思的楠楠。以她對心理學的研究和這幾年對孩子們的瞭解，她判斷楠楠是個思維敏捷的，很理性的孩子。
果然如她所料，楠楠思索了幾秒後，很鄭重其事的開口：“阿姨，以前我爸爸不能陪我玩，是爲了用更多的時間把生意做好，多賺些錢，讓我和弟弟生活的更好。這次回到老家，爸爸不用忙生意了，就有時間了，然後這幾天就總陪着我玩了，對嗎？”
“對呀，你可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好孩子！”沈心鈺伸出左手摟過一個勁兒湊向自己的楠楠的肩膀，右手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小臉。楠楠輕輕地依偎着她，一臉的幸福和傲嬌。
“楠楠，還有啊，每個孩子小時候都要很費心費力的帶好，長大了，他才能健康，就像你這麼健康，肯定是你小時候媽媽照顧得非常好。”沈心鈺繼續潛移默化地引導着楠楠。
“嗯，我聽我媽媽說，那時候她和爸爸做小生意，每天上班都帶着我，後來就僱保姆照顧我。”
“那你媽媽多辛苦啊，能把你養的這麼健康活潑，真不容易。”
“我媽媽現在帶小弟弟，小弟弟不高興就哭，晚上也哭，好幾次都把我給哭醒了。”
“被哭醒了，難不難受啊？”
“阿姨，你不知道，我小弟弟哭的聲音可大了，我耳朵裡都是“嗷、嗷”的聲音，可難受了，我都睡不好了。”
“那媽媽能睡好嗎？”
“媽媽也睡不好，白天朱奶奶就不讓我吵媽媽，我經常自己玩。現在白天就是我奶奶照顧小弟弟，讓我媽媽補覺。”
“是啊，媽媽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有力氣，也就不能陪你玩，對嗎？”
“嗯，媽媽特別喜歡小弟弟。”楠楠委屈的說出心裡話。
“你小弟弟多大了？？”
“嗯，快七個月了。”
“哦，他才那麼大呀，”
“嗯，我爸爸說我比弟弟大六週歲零十個月。”
“哦，那和弟弟比，你可是小大人兒嘍，對嗎？”
“嗯，他剛出生的時候，我都覺得他太小了，我都不敢抱他。”
“就是啊，你看你現在睡覺肯定不用媽媽照顧了，對吧？”
“對呀！我每天晚上都是自己睡，從來不用媽媽爸爸陪。”
“那你像弟弟這麼小的時候是怎麼睡覺的呢？那時候用不用媽媽陪呀？”沈心鈺看着楠楠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又接着問：“那等小弟弟長到你這麼大呢？”
“呃……”楠楠咕碌着大眼睛思索着。
不一會兒，楠楠雙手突然按在沈心鈺的腿上，興奮地盯着她的眼睛：“阿姨，我想明白了，等小弟弟長大了，媽媽就能陪我們一起玩，媽媽不是隻喜歡弟弟不喜歡我，媽媽現在不照顧好弟弟，弟弟長大了就會生病，對嗎？”
“對呀，你怎麼這麼聰明呢？”
“那我現在要做的就應該是安安靜靜的等着弟弟長大，對嗎，阿姨？”
“對呀，而且呀，到那時候媽媽就不用起早貪黑的照顧弟弟，就有精力陪你了，而且弟弟也會走會玩了。媽媽肯定會領着你和弟弟一起玩兒，那樣好不好啊？”
“好哇！”
“到那時候，你也長大了，肯定也能學會照顧弟弟了，那樣爸爸媽媽都會爲你感到驕傲，也會更喜歡你，你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像個大人一樣，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你想想，如果是那樣，你開不開心呢？”
“嗯，肯定很開心！”楠楠仔細想想，馬上一副小大人兒的模樣的點點頭。
“還有呢，男孩子將來都會長的很高大，等弟弟長得像你爸爸那樣高的時候，有個高大帥氣的弟弟保護你，沒人敢欺負你，好不好啊？”
“好！可是弟弟什麼時候能長那麼大呢？”
“那就得媽媽好好照顧她，讓她快點長大呀。”
“那好吧，今天回家我就告訴媽媽，讓她好好照顧弟弟，要不就把我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給他吧！”
坐在前邊的方明昊已經被沈心鈺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教育方式徹底折服。他不時地從後視鏡中看着“師生”二人，你就是在這一瞬間，突然有個念頭涌向腦海：後邊坐着的是他的妻女。妻子溫婉漂亮，知書達禮，女兒乖巧聰慧，一家三口溫馨幸福。但是下一秒，他怦然而動的心還未平靜，內心已經感到無比羞愧，他覺得沈l心鈺作爲老師，也許是出於職業愛好的誨人不倦，出於憐惜想陪陪楠楠，而且昨天晚上是自己提出的請求，人家不忍心傷了孩子纔沒推辭，自己在這心生非分之想，是對人家一片好心的褻瀆，不是君子所爲他趕緊轉過之臉，收回心神，“專心”的開着一車。但是，身後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甚至逗得他忍不住頻頻回頭淺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