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消失了幾天的印曦。
嵐青雖然平時率性而爲,舉止不合常理,但魔族礙於皇族顏面,從沒有人當衆說過他娘娘腔,堂堂一皇子何嘗受過這樣的侮辱,一雙琉璃般的眼睛一橫,本想說“你說誰娘娘腔!”,結果卻習慣性地變成:“你說誰娘娘腔呢。”雖然只差了個字,這語調上卻是千差萬別。
印曦的兩道眉頭快擰成一股,瞥了眼四周,迅速把周圍情況打量了個大概,同時看到了不遠處的落瑤和祁遠,他整整被撞亂的衣衫,從容道:“這裡除了你,難道你以爲我說的是太子麼?”
嵐青聽聞這句話又跳起來,侮辱他倒罷了,還連累着太子殿下被含沙射影,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就因爲跟落瑤比試輸了而壓抑的一團火氣,此刻無需再忍,翻手之間,手裡的那支破雲蕭已經脫手而去,直衝印曦的面門。
破雲蕭在印曦面前一掌寬的地方停了下來。
“怎麼,魔族的嵐青殿下私闖芙丘國結界,還想大打出手?”印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蕭,不動聲色地說道。
嵐青看到不遠處的祁遠正看向這裡,頓時悔得俊臉通紅,不甘心地咬着脣,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捏着衣角,挺括的衣服頓時被捏出好幾條褶皺,臉上的紅霞襯得淡綠的衣服更加鮮明,遠看就像一個帶着綠葉子的粉桃。
印曦冷眼看着,若不是認得這支代表嵐青身份的魔族神器破雲蕭,印曦真要以爲是哪家的姑娘。
落瑤覺得現在這個場面有點超出了她的能力控制範圍,有一個太子和一個魔族皇子已經夠頭疼的了,現在又來了個北海國皇子,不由得仰天長嘆,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落瑤可憐巴巴地望向祁遠,祁遠似乎很享受這樣的目光,坦坦蕩蕩地看着她。
印曦很久沒見過清乾天上的太子,已經淡忘了他的模樣,但是任何人光憑祁遠身上的服飾,就能猜了個*不離十,印曦繞開面前的嵐青,向畫舫走去,沒有騰雲駕霧,姿態閒散地走在半空中。
落瑤逆着光看不見印曦的表情,只覺得此刻的印曦神仙味十足,和不遠處手足無措的嵐青比起來,印曦的做派更有大家風範。
落瑤心道,真是給我們神族長臉啊,這個嵐青雖然是魔族這幾年名聲最響的皇子,相貌水靈水靈的,可是和我們天族的皇子一比較,在氣場上頓時差了那麼一截啊,這麼一想,作爲天族的神仙,又是印曦的青梅,落瑤連帶着覺得有些神氣,飄飄然起來。
印曦到落瑤跟前,向坐着的祁遠行了一禮,隨後低頭看着她,半是寵溺半是責備道:“你不好好呆家裡,跑這裡來做什麼?”這樣熟稔的語氣,惹得祁遠擡頭瞟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駕臨我國巡查地形,我奉爹爹之命帶殿下四處看看。”落瑤擡頭瞧見不遠處的嵐青東張西望地偷偷溜走了,視野中再瞧不見那顆粉桃,心裡輕吐了一口氣。
目光落到印曦手上,“咦,你的手怎麼了?”落瑤抓起印曦的左手,上面簡單的包紮了下,卻依舊能看出殷殷血跡。
印曦縮了縮手,目光閃爍:“沒事,不小心颳了一下。”
“這樣子颳得,也太不小心了吧?”落瑤一臉的不相信。
印曦嘴角牽了牽,繼而面向太子岔開話題:“前些日子聽聞落瑤和太子合舞的一首《霜落》堪稱一絕,各國風靡一時,各大茶樓競相效仿,雖然無緣親見,今日見着太子氣度如此不凡,便知更勝於傳聞。”
祁遠一隻手把玩着茶杯,一隻手撐着下巴,眼神似有似無地在落瑤抓着印曦的手上瞥來瞥去。隨後瞟了眼遠去的那隻粉桃,嘴角微勾:“芙丘有佳人,纖腰飄颻舞。本宮今日能再次瞧見佳人舞姿,確實勝於傳聞。”
如果此時程譽在,他一定會非常驚訝,能得從不評論別人的太子如此稱讚,真是比降服十頭紅麒麟還要難。
落瑤聽到自己從太子口中一下子從君臣上升到了佳人的高度,身板一硬,看着平時都拿她當小孩子的印曦,心裡有些得意。
印曦眼裡透過不知名的神色,默默站着不語,他的本意是在說太子,不知怎麼扯到了落瑤的身上,眼光掃了掃落瑤和祁遠,這兩人之間······希望不是自己多疑。
祁遠灑然起身:“今天就到這裡,改日再來吧。”說完神色漠然地從落瑤和印曦中間走過,帶起一陣冷風,落瑤一哆嗦,自然而然放開了印曦的手。
印曦瞧着祁遠遠去的身影,一臉高深莫測。
落瑤這時才得空問印曦:“印曦哥哥,你這幾天幹嗎去了?”
印曦恢復神色,笑了笑,低頭看她:“我去找了一樣東西。”
落瑤對他的神神秘秘已經見怪不怪:“好了,不管你找到了什麼東西,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呢。”拉着印曦的袖子跟上祁遠。
這原本可以騰雲駕霧的太子卻施施然邁着腳步走着,時而駐足眺望遠處,彷彿這裡的景色異常秀美。
落瑤和印曦也不好意思招雲,一左一右地跟着。落瑤心裡嘀咕着,太子什麼時候走呢,他不會在這裡住個一段日子吧,那自己豈不是什麼都玩不了了。
撅着嘴瞧瞧祁遠,側臉依舊很完美,線條依舊很硬朗,瀑布似的烏髮懶散地披在身後,用一根白帛綁着,隨着步子,譽濃山白色緞綢華服妥帖地穿在他身上,據說這上面的暗紋圖樣會隨心情變化成不同的圖案和不同的顏色,就像有生命的一樣,落瑤看得有點呆。
恍惚間似乎聽到印曦的聲音:“殿下,我多日未回家,先回去告知一聲,改日再登門拜訪。落瑤,你好生招待太子。”
落瑤聽到叫自己名字的時候才把思緒拉回來,最近發呆的次數似乎有點多······她摸摸鼻子,道:“這個······自是要好好招待的。”
太子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正好有點事情找你,用過晚飯來我書房。”說完頭也不回的獨自離去了。
祁遠沒有在芙丘國用飯,大概是天上有什麼事情要去處理,落瑤琢磨着是不是他已經忘了找她的事情,正想拿個凳子到院子裡吹吹風,擡頭看見程譽的身影在門口一閃,似乎是太子回來了。
落瑤認命地把凳子放回屋裡,踱到祁遠住的地方。
他住的別院本就是給客人用的,但是這次來的是太子,落瑤的老爹下了一番功夫打理,考慮到太子殿下政務繁多,特特在臥室的外間闢了一間書房出來給祁遠辦公,其實也就是用了一道屏風隔了開來,再放一張黃檀木雕花桌子,對面是一張貴妃榻,旁邊燃着白檀香。
門沒關緊,落瑤禮貌性地敲了敲門,祁遠應了一聲,聲音有點疲憊。難爲這個太子,天上這麼多事情,還記得要給芙丘國畫地形圖,這麼晚了還要趕過來。
推門進去,祁遠在案前繪製地形圖,手邊的奏摺大概還來不及看,整齊碼放着。
她以前絲毫不覺得這間屋子有什麼特別,但是如今一走進來,就覺得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因爲她感覺到了厚澤的仙氣。
窗前的桌子居然散發出一層淡淡的光暈,這個可以理解,因爲祁遠正坐在桌後面,桌子沾染了不少仙氣。
窗臺上原本用來裝飾的塗了顏色的枯樹枝開始抽絲髮芽,這也可以理解,也許這些樹枝本就沒有枯死。可是這中間的屏風上的百鳥朝鳳圖,爲何這上面的鳥兒似是要飛出來呢,落瑤以前數過,這上面可是不折不扣繡了一百隻鳥,若是都飛出來,屋子裡怎裝得下?
落瑤看了一會兒,覺得很有趣,看了看祁遠在忙,又不好打擾他,心裡嘀咕着,既然這麼忙,那讓她過來做什麼。
祁遠似乎看出了她心裡所想,抱歉地笑了笑,無奈地指了指桌上的奏章:“唔,前幾日諸事繁多,落了幾天,這奏章就堆成這樣高了。”
落瑤看了看桌上的奏章,確實很多,眼光落到祁遠案前的地圖,眼睛亮了亮,走過去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