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九十九名男孩越來越少,每當有一個孩子生命消亡時,晨曦的心就彷彿被冰錐穿透了心臟一般疼痛。
大鼎之下的火燒得正旺,那滾燙的血水中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直叫人胃中翻江倒海。
“十、九、八、七……”那僅剩的幾名童男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擲入了大鼎之中,哭聲一片,在靜夜中格外駭人。
諸葛問天一身黑色的道袍,此時更顯得無比陰森,他一手拿着木杖,在大鼎周圍開始做法了起來,口中唸唸有詞。
那鼎中漸漸升起了綠色的輕煙,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濃烈,而那五毒教主身旁的石陣也在以一定規律移動重新排列着,數十名彪形大漢宛如巨柱般圍成了一圈,面無表情,靜默不語。
晨曦的臉被風颳得生疼,看着那黑衣道袍的男人不斷地做法,他從未有一刻覺得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腦袋了,晨曦轉頭向那一條直通司雲峰頂的路看去,望眼欲穿,此時的他多麼希望在那條長路的盡頭,可以看到爹爹或者孃親。
“小子,你不用看了,你爹孃這個時候正在洞房花燭呢!不可能來救你的!”諸葛問天睜開眼睛,好似知道晨曦此時的想法一般道,那略顯渾濁與滄桑的眼裡寫滿了輕蔑。
晨曦眸光一暗,心中無比懊悔,如果不是他調皮,拿了一盤梅花糕,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一條自己幾天前才發現的密道偷偷拿給孃親,那他就不會被捉了。
諸葛問天給一個彪形大漢使了個眼色,彪形大漢會意,立刻將晨曦口中的布條取了下來,晨曦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嘴巴,“臭老頭兒,你不得好死!”
“本國師不得好死?你還是先關心你自己吧!”諸葛問天並非不見過大世面的人,又怎麼會被晨曦這一句沒有多少威懾力的話給嚇到了呢?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那麼多大人欺負我一個四歲小孩,簡直就是不要臉!”晨曦心知自己此時能做的就是儘量拖延時間,不管怎樣,他始終都相信爹爹和孃親不會不要他的!
諸葛問天一張臉頓時變成了醬紫色,因爲晨曦說的確實沒錯,他們那麼多人,卻欺負一個只有四歲的小孩,要是傳出去的確很不好聽!
可是被一個四歲小孩如此指責,他面子裡子過不去!
“你本事你放開我呀!小爺我和你單挑!”晨曦一臉無畏的模樣,現在他被人綁住了手,什麼都做不了,越是這樣,他的處境越是危險。
“你?”諸葛問天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一邊看着大鼎裡的情況,一邊對晨曦不屑一顧道,“你老子都不敢和本國師單挑,就憑你?”
“爹爹不和你單挑,只不過是尊老愛幼,給你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坊來了?”晨曦瞪了一眼諸葛問天,小嘴一張一合地數落着。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來本國師不給你幾分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諸葛問天顯然被晨曦的話給激怒了,他貴爲西玥國師,即便是皇帝見了也得對他恭恭敬敬,何時輪到一個乳臭味乾的四歲小孩指着鼻子罵了?這讓他堂堂大國師的顏面何存?
晨曦撇了撇嘴,不以爲然,“有本事就給我鬆綁,一個一腳踏進棺材的糟老頭子,居然綁着一個四歲的小孩,真是丟人!”
諸葛問天終於被晨曦的話給說動了,斜視了一眼晨曦身邊負責看守他的一名彪形大漢,彪形大漢知曉諸葛問天的意思後便開始給晨曦鬆綁。
他就不相信這個四歲的小奶娃能在他的五指山中翻出什麼滔天巨浪來,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在他手中跑了,對於這一點,諸葛問天有絕對的自信!
鬆綁了之後,晨曦充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再摸了摸自己的小布袋,好在東西都還在。
“老傢伙,醜八怪,這個男人死了活該,爲民除害真痛快,早就該死進棺材!”晨曦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五毒教主噼裡啪啦地罵,一邊拔腿就跑。
諸葛問天沒有想到只有四歲的晨曦居然會跑得這麼快,他一揮手示意彪形大漢們趕快去追,天色漸黑,司雲峰頂的樹卻枝繁葉茂,林林總總。
越是複雜越是黑,晨曦就越要往那些地方跑,雖然他知道那些地方很危險,但是他心中更加明白的是被諸葛問天捉住了更危險。
晨曦身子比較小,穿行在比人還高的雜草叢以及針葉林中游刃有餘,而那些彪形大漢就沒有這麼靈活了,費力地去追尋。
這裡的草木種類繁多,時不時一些鋒利的草葉從晨曦的小手背上劃過,割破了他白白嫩嫩的手,但是他忍着痛,繼續向黑暗中前進,絲毫不敢懈怠。
他心中明白自己不可能打得過諸葛問天,所以他要拖延時間,明明他的小口袋之中有焰火彈,但是他卻不敢貿然發出,只因爲一旦他發出了綠色的焰火彈,那麼玉清魂的人發現他的同時,那些彪形大漢也會發現他,然而遠水卻救不了近火。
“媽的,那個臭小子真能藏!”一個彪形大漢忍不住爆粗口。
“那個臭小子人又小,這裡樹和草又多,蚊子也多得不得了,那個臭小子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另一同樣裝束的彪形大漢吐槽,因爲晨曦一個,他們被諸葛問天趕去尋人,簡直是沒事找事!
……
處在黑暗中的晨曦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人發現了,他脖子上戴着奎玉連環小金鎖,那些毒物們都不會往他身上湊,所以他纔敢如此放心地穿梭在樹林中。
一隻小手小心翼翼地往口袋裡掏出兩枚五角星形的藥丸,一紅一白,晨曦將白色的藥丸吞入口中,然後在一名彪形大漢靠近自己的時候將紅色的五角星形藥丸捏碎,無色無味的藥粉頓時隨風飄灑在空氣之中。
過了一會兒,擋在他面前的那名彪形大漢才慢慢被藥倒,晨曦探着腦袋從草叢中慢慢走出,由於山頂上的風太過急速,那藥粉擴散得非常快,所以相繼又有兩人倒下了。
這奇特的現象瞬間吸引了其它人,他們紛紛走過來,此時空氣中的藥粉濃度已經不足以將剩下的人藥倒,於是他們安然無恙。
可憐的是晨曦,他一出來就被人給逮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晨曦奮力地掙扎着,他很想咬他們一口,可是又想起了東方華灩說他們的血有毒,所以只能作罷。
司雲峰底樹林之中,那御毒之人迫不得已放走了東方華灩,可是不代表他會那麼容易地放走玉清魂。
玉清魂來到樹林之中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有些狼狽的魅影,還有一羣毒蛇毒蟲擋着他們前進的道路。
東方華灩有萬毒之王,可以讓這羣毒物臣服,可是玉清魂和魅影可沒有。
饒是暗夜閣的殺手殺人如麻,此時也不由得頭疼了起來,只因爲這些毒物實在是太多了,源源不斷,彷彿無休無止一般。
玉清魂冷眼看着這激烈的一幕,一步一步向前走,堅實而有力,那眸中的凝重,承載着與生俱來的威嚴。
“暗,取火來!”玉清魂沉聲一喝,暗領會了主子的意思便下去着手準備了。
玉清魂目光幽深,既然它們非要擋道,那就不要怪他火燒紅林了!
萬物相生相剋,沒有不怕火的毒物!
只稍一會兒,火勢便開始蔓延了起來,那御毒之人也是沒有想到玉清魂居然會火燒紅林,畢竟司雲峰底下的紅林一旦燒燬,每到汛期,玉龍江中的大水將會衝進西京城,引發水患,而現在他居然爲了一個小孩……
感覺到某個強烈目光的注視,玉清魂微微側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哪個方向奔去,在敵人還沒來得及反擊的時候便掐斷了對方的咽喉,沒有半點猶豫,堪稱快準狠!
“魅影,於玉龍江上游,開閘,引水滅火!”玉清魂看了一眼魅影,面無表情地下令,然後便帶着暗穿越樹林向司雲峰奔去。
司雲峰頂上,諸葛問天的陣法已經成功了一半,那石陣中央的五毒教主面色依舊蒼白,晨曦被綁成糉子丟在一邊。
“弟弟,你很快就能活過來了!”諸葛問天手心中一團綠油油的光暈在流轉着,整個人顯得專注無比。
那大鼎之中滾燙的血水在諸葛問天的功力下澆鑄着石陣,那些血水彷彿五孔不入一般融入了巨石之中,那些巨石由原來的白色變得猩紅了起來。
晨曦不停地看向那一條直通司雲峰的路,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他還在期待着什麼,或許爹爹和孃親真的是在親親,沒有時間來救他……
待所有的石頭都紅成了血一般時,諸葛問天徐徐地走向晨曦,每走一步,晨曦便費勁地挪着屁股,拼命地往後退。
“小傢伙,不要怪本國師,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諸葛問天一下子便拎小雞一般將晨曦拎了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倏然發現這個小傢伙的模樣和他那徒弟真像。
晨曦被諸葛問天拎得越來越高,晨曦俯視着下面,發現了那鼎中的血水是如此之濃,那沸騰的血泡在不停地翻滾着,彷彿只要跌落其中便化作成了一團血水。
他握着拳頭,腦海中浮現起玉清魂那一個睥睨天下、談笑間灰飛煙滅的身影,“我爹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不知怎麼,在看到這個小號玉清魂的臉時,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跪在國師府門前眼中濃濃恨意的孩子,因爲晨曦的這一句“幼稚”的話語,諸葛問天的思緒莫名地回到了他屠戮師門的那一天,師父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他日汝必爲己之徒所殺!”
東方華灩走了好久,終於離開司雲峰底下的那片樹林,即將登臨峰頂,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嚴重,“晨曦,你一定要堅持住,孃親來救你了!”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平夜,東方華灩腳踏風火輪一般馬不停蹄,一手卻捂着自己的胸口,那痛意迅速傳遍全身的四肢百骸。
每當晨曦出事,她的心口就會莫名其妙地疼,那是一種撕扯到了極致的疼。
東方華灩現在已經不敢想下去了,上一次她來到司雲峰頂看到的是受盡折磨的兒子,而這一次,她真的害怕她來遲了,迎接她的將是生命中無法承受的重量。
周圍一片肅殺與蕭條,暗夜中那蝕骨的寒意不斷地侵蝕着東方華灩原本就有些單薄的身軀,她今天一天幾乎沒有吃過什麼東西,又趕了那麼長的一段路,即便是再強的人也難免體力不支。
“小鬼,你不怕死嗎?”諸葛問天舉着晨曦,黝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冷冷一問。
此時的晨曦深知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一旦這個男人鬆手,他將會跌入鼎中,萬劫不復,可是真正瀕臨死亡的時候,他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就像是暗夜中綻放的曇花那般耀眼而美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怕?我當然怕死,天下間哪兒會有人不怕死?”晨曦一陣感慨道,此時的他給人以一種他不是一個四歲孩子的錯覺,反倒更像是那歷盡世間風起雲涌滄海桑田的老者。
“但是,既然無法逃脫死去的命運,怕有何用?”
晨曦那清脆響亮的聲音彷彿具有生命一般在空氣中迴盪着,那聲音三分豪氣、三分自信、三分悲壯,還有一分絕望……
當東方華灩歷盡千辛萬苦趕到頂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狂風大作,風起雲涌,巨石血紅,還魂陣起……
而她的兒子正如同一片枯葉般被人毫不憐惜地扔向火紅的鼎中,那一個白色的小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彩虹般的拋物線。
眼看着晨曦就要落入鼎中,東方華灩不顧突然冒出來的殺手的阻攔,咬緊牙關,施展輕功一躍而起,手中一團白霧般的光暈凝聚在一起,最後一掌轟了那已經被燒紅了的大鼎,將晨曦摟入了懷中。
“晨曦,你沒事吧?”東方華灩極力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方纔在她飛身而起的時候便一名殺手的掌風接踵而至,傷到了她的五臟六腑,她現在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地流動着,幾乎想要從口中破體而出。
爲了不讓晨曦擔心,她生生忍住了。
晨曦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東方華灩丟向了一邊。
十名殺手手持彎刀,動作幹練一致,向她攻擊而來。
東方華灩奪過其中一人的刀,不停地殺,人往往在自己的生命遇到了極大的威脅時纔會爆發出驚人的潛力,此時的她護在了晨曦的身旁,眼睛裡沒有了任何光彩,好似忘記了一切,只知道她要殺了這些人!
諸葛問天此時正忙着補救他的還魂陣,就在晨曦即將被擲入爐鼎之中的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結果差點前功盡棄,他扭曲的臉上此時盡是汗水,根本無暇顧及東方華灩和晨曦。
沒有什麼技巧,沒有什麼計謀,沒有什麼情緒,東方華灩就是在純粹地屠殺這一羣人,手起刀落,血濺當場。
當身上添上了一道又一道傷口時,她亦然淡漠以對,繼續屠戮着這一羣企圖取走晨曦性命的人。
如果一個女人連自己身上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能視若無睹,那麼還有什麼可以征服這個不屈的靈魂呢?
她的身上受了不少的傷,鮮血汩汩而流,在黑夜中灼燙着她的身軀,與她正紅的衣裳融合在一起,整個人在黑夜之中多了一分妖豔的風采,此時的她就像是一朵帶刺的徘徊花、一束開在地獄中的曼珠沙華,代表着死亡與毀滅。
她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的瑰麗、妖冶、嗜血……
玉清魂行至半山腰,方纔聽到那刀劍碰撞鏗然之聲,大步向前,費盡全力,山風呼嘯肆虐着他的衣袍,颯颯作響,深邃的黑眸與深沉的夜色相融,月光如流水般照在他挺拔的身軀上,即便是一身的正紅的喜服也掩蓋不住男子身上的清冷氣息。
東方華灩已經不知道她到底殺了多少人了,只感覺得到自己的手都已經快麻木了,那一把刀上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了。
她的前面僅剩八名殺手了,兩廂對峙,沒有任何一個殺手敢上前一步,只因看到了東方華灩那不要命的殺人手法。
地上屍體橫陳,幾近染紅了整個地面。
晨曦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沒有說話,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東方華灩,即便是在兩年前的時候也沒有見過她如此殺人的手段,乾淨利落,全力以赴,不留任何一點餘地。
每當看到東方華灩受一道傷時,他的心就疼一次,孃親是因爲他纔會受傷的,可是他卻不能幫上一點兒忙……
諸葛問天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補救了自己的還魂陣,還差一個天命之人作爲陣魂,他擡眸便看到了東方華灩身後的晨曦,眼中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東方華灩沒有退後一步,護犢之意顯而易見。
“你不是本國師的對手!”諸葛問天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宛若巨石般壓在了東方華灩的心底。
這一次東方華灩沒有接諸葛問天的話,而是破天荒地離開了原地,將晨曦完完全全暴露在了諸葛問天的眼前。
此時不管是那僅剩的八名殺手,還是諸葛問天都已經愣在了當場,這個女人前一刻還爲了兒子殺了那麼多人,這一刻怎麼就直接將自己的兒子拱手相讓了呢?
只是電光火石間的彈指一瞬,東方華灩已經先下手爲強了,只見那諸葛問天的還魂陣在她的手中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那八名殺手鬼斧神差般地走到了石陣的八個方位,臉上沒有一點兒波動,儼然就是被人控制了。
東方華灩心知肚明自己不是諸葛問天的對手,故意離開晨曦,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在那八名殺手意志最薄弱的時候對他們進行了催眠。
諸葛問天心中驀地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不明白東方華灩是在幹什麼,他腦中不停地思索着,而東方華灩卻爭分奪秒,那些石頭在她的手中彷彿具有了生命一般,她袖中綢緞忽的一下飛出,繞過諸葛問天,將晨曦從諸葛問天身後拉了過來。
她知道諸葛問天現在一定是在想自己在幹什麼,這就是她的優勢!
東方華灩一腳把她這輩子最厭惡的五毒教主給踢走,點了晨曦的睡穴,將他丟入了石陣中央。
諸葛問天忽然睜開眼睛,看着那石陣的排列,已然不復當初,方纔知道自己上當了,再看五毒教主,他的屍體正狼狽地躺在了一羣屍體堆中。
“臭丫頭,本國師今天不殺了你,他日你必禍亂天下!”諸葛問天手杖一橫,向東方華灩就是一個猛烈的攻擊。
西玥國師的武功確實不是浪得虛名,很強很強,東方華灩幾乎要全神貫注才能避開他漫不經心的一擊,就在這時,天地間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瞬間耀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狂風乍起,烏雲壓頂,雷聲滾滾,大雨滂沱。
以石爲陣,以人爲魂,八方血祭,誅神陣起,不死不休。
司雲峰頂上飛沙走石,漫天塵埃肆虐,叫人睜不開眼睛。
風沙之中,一紅一黑兩個身影廝纏在了一起,誰也不讓誰。
“臭丫頭,年紀輕輕,功力尚淺,連誅神陣都敢布,你可真捨得下血本!”諸葛問天沙啞暗沉的聲音響起,只有廝打中的兩人可以聽到,因爲誅神陣的原因,他縱使武功高出東方華灩很多,也吃了不少虧。
“再不濟……。也不過是變成個白癡!”東方華灩費力抵禦着諸葛問天愈發猛烈的攻擊,在她選擇了誅神陣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做好了變成白癡的準備,她的功力不夠,貿然布誅神陣的後果便是被陣法反噬,輕則喪失所有的記憶,重則變成白癡。
諸葛問天此時是恨死了東方華灩,這個女人就是個禍水,害死了他的弟弟,奪走了他一向很聽話的徒弟,還讓他的女兒失去了幸福,斷命續命之人,影響天下大勢之人,不可活!
“變成白癡?哼,本國師讓你連變成白癡的機會也沒有!”
東方華灩只覺自己的胸口被重重地擊了一掌,五臟六腑都在移位着。
諸葛問天一看自己出掌的手,此時手心已經冒着黑氣,眼底更是一片陰鶩。
東方華灩體力漸漸不支,全憑着意志支撐着這具孱弱的身體,她知道自己躲不過那一掌,於是便用了劇毒平沙落雁暗算了諸葛問天,兩敗俱傷。
諸葛問天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已經接連兩次被東方華灩暗算了,上次是在西山,一代宗師兩次栽在了一個臭丫頭身上,他怎麼不怒?
東方華灩倒在了地上,她的身後便是深不可測的懸崖,玉龍江最最湍急的一段,她努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眷戀地看了一眼誅神陣中被陣法保護得好好的晨曦,此時的他正安然地睡着,恬靜而美好。
諸葛問天手持木杖,一步一步走向東方華灩,東方華灩癱倒在懸崖邊上,她拿出僅剩的幾枚銀針,在自己身上的幾個穴位上施針,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好沉重好沉重,終於輕輕地闔上了雙眼。
腦海中萬千畫面閃過,閱盡千帆,時光彷彿停留在了她與玉清魂在山間的那一瞬,他芝蘭玉樹,輕輕挑開馬車上的珠簾,那深邃的眸光純淨無暇,宛如璃山之巔終年不化的積雪。
有的人你看了一輩子卻忽視了一輩子,有的人你只看了一眼便成了一生的銘記!
那些可以抓住的記憶如同從指縫流出的沙子般慢慢流逝,東方華灩深深地看着誅神陣中熟睡的晨曦,彷彿要將他那可愛的笑容刻印腦海。
諸葛問天將重傷的東方華灩狠狠地拎了起來,一步一步靠近懸崖,此時的空氣也彷彿凝滯了起來,壓迫着人的心臟。
烏雲遮日,蝙蝠在夜空中到處穿行着,尋找自己的獵物,血流成河的司雲峰頂分外森涼。
東方華灩沒有說話,沒有反抗,即便下一秒粉身碎骨!剛剛登臨司雲峰頂的玉清魂終於見到了那個尋覓已久的倩影,迎接他的卻是這令人痛徹心扉的一幕,諸葛問天心一橫,將東方華灩凌空一扔,一支鋒利的手杖破空而出,對準着東方華灩的心臟,狠絕穿透,那個風華萬千的人兒如同一片秋風中的枯葉悄然隕落。
“灩兒——”玉清魂的聲音帶着比黑夜還要濃重的悲痛,她的神色是如此的恬靜安詳,看着他的眼神彷彿陌生人一般。
他方纔登臨絕頂,她從絕頂悄然隕落,相見不過瞬間,卻是永離。
難道他們註定屬於白天和黑夜,相知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嗎?
玉清魂瞬移一般來到了懸崖邊,高達千丈,即便是砸到了水面也能把人砸死,更何況是湍急的玉龍江呢?
就在他欲縱身一跳與她同生共死的那一剎那,一個嘹亮的哭聲打破沉寂的黑夜,玉清魂那高大挺拔的身軀猛然一僵,側首,那陣法中的孩子此時正在無比傷心的哭泣。
“師父,你現在滿意了嗎?”玉清魂沉痛地質問,後退了一步,和諸葛問天拉開一個疏遠距離,清冷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清魂,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能和那個女人在一起!”諸葛問天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對於殺一個人,他早已習以爲常,哪怕這個人是東方華灩!
即便在他面前死的是玉清魂,他也不會有半點惻隱之心,世間冷血無情之人莫過於此。
“那個女人和你在一起,只會給你帶來不幸、帶來災難,她是個不祥的女人,紅顏禍水,她在五年前的今天就該死了,她的存在本就是逆天而行,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這句話恐怕是諸葛問天這一生中對玉清魂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尖刀將玉清魂的心刺得傷痕累累。
那些隱衛們在東方華灩跌落懸崖的那一瞬無需玉清魂吩咐便已繞路下去找了,此時的司雲峰頂上僅有三個活人。
“如果我偏要和灩兒在一起呢?”玉清魂聲音寒若玄冰,周身的陰冷氣息可冰凍三尺。
諸葛問天越發覺得他的做法是對的,那個女人對玉清魂影響太深,絕對不能待在玉清魂身邊,“你的意思是要背叛本國師了?”
“你應該知道背叛本國師的下場!”諸葛問天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自從東方華灩出現後,玉清魂便對他諸多忤逆,他早就不滿了。
玉清魂擡眸望月,一字一句,“師父,如果和灩兒在一起是我的罪過,我甘心爲她伏受天誅!”
他定定地看着諸葛問天,毫無畏懼之色,話音錚錚飛揚,卻無法掩飾他眉宇間的悲痛。
如果和你在一起是我的罪過,我甘心爲你伏受天誅!
灩兒,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墜崖的那一瞬,我多麼想和你一起沉入玉龍江,可是我不能,爲了晨曦,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一個人長眠在深深的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