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汐終於看清了裙子的主人,一張熟悉的嬌靨帶了三分冷肅,分明是和親大漠的軒轅長安。
軒轅長安嫁給了阿史那灝,而阿史那灝已經死了,也就是說,軒轅長安目前是守寡的狀態。
軒轅長安從一開始就和雲汐不對付,後來隨着徐貴妃的倒臺,她以一種悲壯的方式和親大漠,看似風光,實則慘淡。
而今日再次見到她,雲汐只覺得恍如隔世。
在雲汐的印象裡,軒轅長安是個拽拽的小姑娘,有刁蠻公主的一切毛病和特徵,而現在,可能是生活於她太過殘酷,她眉宇間曾經的那種倨傲和飛揚跋扈全部消失不見,多了幾分滄桑甚至世故。
在大漠見到熟人,還是老冤家,雲汐真心覺得世界好小。
阿史那靖也看到了軒轅長安,他的反應沒有云汐那麼驚訝,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隨口道:“你怎麼來了?”
軒轅長安歪頭笑了笑:“她都能來,我怎麼不能來了?”
軒轅長安說的那個“她”,當然在說雲汐。軒轅長安雖然守寡,但是她還算是大漠王室中人,她出現在這裡,並不覺得奇怪。
不過雲汐聽到兩人一問一答之後,便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阿史那靖和軒轅長安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熟悉,兩人之間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動。
當然,這只是雲汐的一種一閃而過的直覺,沒等她多想,軒轅長安竟然在雲汐身邊坐了下來,她的不客氣讓阿史那靖皺了皺眉,軒轅長安道:“我和雲汐好久沒見了,說起來以前還在一個宮苑住過,敘敘舊總不爲過吧?”
軒轅長安和雲汐的關係到底如何,阿史那靖心知肚明,他剛要出言阻止,雲汐開口了:“長安公主說的極是,咱們好久沒有在一起說話了。”
軒轅長安以前害過她,處處和她爲難,但是她在母族衰敗之時挺身而出,說明她還有幾分情義。
這樣的人,總是不會壞到哪裡去。
軒轅長安似笑非笑的用眼睛瞟了阿史那靖一眼,阿史那靖不悅蹙眉,但他終究沒說什麼,站起身往前挪了兩個位置重新坐了下來。
阿史那靖一移開,雲汐面前的屏障沒了,空蕩蕩的,立刻有不少人的目光往她這邊看過來,雲汐被看的不自在,軒轅長安卻開口了:“想不到我們還有見面的這一天。”
雲汐笑笑沒說話,其實她和軒轅長安沒什麼話說,只不過爲了打消阿史那靖給她帶來的尷尬罷了。
軒轅長安扶了扶她鬢邊的一朵素色絹花,眼神浮浮的落在前方:“我四哥還好吧。”
“啊?”雲汐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怔才意識到軒轅長安說的四哥是軒轅雲煥,雲汐對軒轅雲煥沒什麼印象,要說有,那第一個想到的也是林東兒。
軒轅長安見雲汐遲疑,忽然沒有了打聽的興趣,嘆了口氣道:“算了,也沒什麼好問的,左不過是熬日子吧。”
她的神情說不出的落寞,雲汐心一軟道:“他應該過的不錯吧,想必林東兒已經生了,聽說是男孩。”
軒轅長安聽到林東兒三個字,不屑的撇了撇嘴:“她?”
以前軒轅長安,軒轅長樂,林東兒三個人總是在一起,軒轅長安是三人小組的核心人物,那兩隻都有點巴結她的意思。
後來林東兒算計了軒轅雲煥,
成了正妃,軒轅長樂也因爲林賢妃的原因炙手可熱,唯獨軒轅長安卻一落千丈,人生際遇可謂起起落落,難以捉摸。
軒轅長安嘆氣道:“我真不明白,你這般蠢笨,又不會說話,我三哥看上你什麼了,就連阿史那靖都對你另眼相看。”
軒轅長安以前說話就挺刻薄,到現在還是老樣子,雲汐知道她心裡不痛快,只淡淡一笑:“你還是老樣子。”
軒轅長安笑出聲,卻有一絲苦澀:“是嗎?我倒希望我還是老樣子。”
軒轅長安站起來拍拍手,目光落到大殿門口,她展顏一笑,那笑容端莊得體,把她內心的鬱悶悽苦掩飾的一乾二淨。
雲汐順着那目光看去,只覺得背脊一僵。
軒轅奕沒有任何預料的出現在了那裡,朱紫禮服,束髮金冠,英俊而華貴。
從外觀上,他沒有什麼變化,長身玉立的隨意往那裡一站,就是一道風景。高貴冷傲是他的外殼,只有雲汐知道,他華麗外衣之下,卻有一顆赤子之心。
雲汐不辭而別,說到底是心虛的,她深知這位爺的脾氣,惹毛他可沒好果子吃,要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這位爺搞出什麼過分的事,靠,那丟臉就丟大發了。
雲汐連忙別過臉,想借尿遁,軒轅長安立刻眼明手快扶住了她的手:“別走啊,既然來了,喝兩杯再走吧。”
軒轅長安一揮手,從柱子後面走出兩個侍女,朝軒轅長安行了禮,軒轅長安溫和道:“好生伺候!”
那兩個侍女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可是雲汐一眼看出這兩人腳步沉穩,分明是練家子,一左一右滴水不漏。
雲汐擡頭,軒轅長安壓根沒看她,而是衝着緩緩走過來的軒轅奕微微一笑,然後邁着優雅的步子閃到後殿去了。
雲汐明白了,軒轅長安剛纔把阿史那靖支走,再和她東扯西拉閒話家常,搞了這麼些動作,都是在爲某人的出現做鋪墊。
雲汐詫異,軒轅長安不是一向和軒轅奕不對付嗎?怎麼這兩個人弄的好像同一陣線似的。
還有阿史那靖,他怎麼會這麼爽快,軒轅長安一句話,他就乖乖挪了地方?
雲汐來不及細想,男人高大的身軀已經逼近,他身上龍涎香氣,以及迫人威壓,都那麼熟悉,早就印在她的血脈裡,根深蒂固了。
雲汐想過一百種他們相見的情景,這廝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大街上敢立馬橫刀的主兒,落在他手中……
雲汐心臟一陣狂跳。
朱紫色衣角撞進視線,色彩鮮明,蟒紋猙獰,雲汐的瞳孔被刺了一下,有點灼痛,不用擡頭都能感覺到某人的兩道冷眸落在她的背脊上,刀刀刮骨穿髓。
雲汐明知混不過去,儘量穩定緊張情緒,笑的人畜無害:“王爺別來無恙啊。”
軒轅奕眸色暗沉的瞟了她一眼,居高臨下的俯視,面色冷峻,壓根不買雲汐的賬。
雲汐做好了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誰知某人一個瀟灑轉身,撩起袍角在剛纔阿史那靖坐過的那個位置坐下了。
直接給雲汐留了個後腦勺。
難道這廝真的生氣了,這麼拽,連個招呼都不打,雲汐望着某人挺拔的背影,心裡有那麼點子小失落。
唉,五味陳雜啊,緊張,忐忑,失落,還有點久別重逢的興奮。
不過,兩個人一前一後這麼坐着,又不說話,還真有點詭異。
軒轅奕坐的端端正正,優雅中帶着冷傲,相當的吸睛,已經有不少人往他們這邊看了,對雲汐的身份,又更加的狐疑起來。
雲汐如坐鍼氈,她不是很能沉的住氣的人,恨不得撲過去揪住軒轅奕的領子拼命搖晃外加一通咆哮:“要殺要剮,你倒是給個話啊!姐不就是不辭而別了嗎?那也是爲你好行不行啊!”
不過雲汐也就在心裡想一想而已,並沒有付諸於現實,一陣鼓樂聲響起,宴會正式開始了。
從內殿走出來幾個錦衣華服的人,爲首一個年輕男子正是阿史那術,而和他並排的是一位衣着華麗的中年美婦人,應該是阿史那術的母親蕭妃。
阿史那術的長相很像他的母親,偏清秀感覺,和阿史那靖的華麗陽剛大相徑庭,氣質略有些陰柔。
緊隨其後的中年男子是阿史那術的叔父阿史那赦,因爲阿史那赦的夫人和蕭妃是親姐妹,故而阿史那赦選擇支持阿史那術。
雲汐對大漠政局也就知道個大概,也並不關心,只是走在最後面的年輕女子讓雲汐吃驚不小。
這不是軒轅長安嗎?
軒轅長安已經換掉了素服,完全是大漠貴婦的打扮,她雙手託着蕭妃的手臂,畢恭畢敬的完全是一副小媳婦模樣。
難道說,阿史那術大婚的對象就是軒轅長安?
難怪躍龍皇帝會派人出席,因爲這場婚姻還牽扯到了兩國的利益。
大漠雖然已經有了固定的城池,但是他們還保留了蠻族的一些習俗,比方說,哥哥死後,他的姬妾會被其他兄弟接收,肥水不流外人田,完完全全做到了資源的最大利用。
只是軒轅長安好歹是鄰國的公主,大漠卻絲毫沒有給她留一絲體面,仍然冷酷的把她嫁給下一任帝王。
雲汐看了軒轅長安一眼,她微垂着頭,安靜的站在蕭妃的後面,從雲汐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恬靜的側臉,以及她頭上那頂華麗的冠上,垂下的來的珍珠流蘇。
軒轅長安當年何等的飛揚跋扈,何等驕傲的一個女子,卻生生的被命運逼到這樣屈辱的境地,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阿史那術沒有登基,蕭妃也沒有被封爲太后,因此大殿的主位仍然空着,有虛位以待的意思。
阿史那術在左下首落坐,儼然是主人的架勢,他用大漠話嘰裡呱啦說了一通,大概是類似開場白,衆人都站起來謝恩,阿史那術很享受這種感覺,他很有派頭的一揮手,衆人才落了座。
阿史那術端起酒盞,用躍龍話對軒轅奕道:“王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請喝下這杯迎接貴客的美酒。”
說完他用手指蘸了酒液,朝天空彈了一下,又朝地上彈了一下,最後一飲而盡。
軒轅奕點頭示意,也學着阿史那術的動作做了一遍,他禮數週全,一絲不亂,阿史那術讚道:“王爺果然是位英雄豪傑。”
軒轅奕客套:“王子過獎!”
阿史那術看到軒轅奕後面坐着的,穿着大漠服飾的雲汐,笑道:“王爺身後這位美人,穿起我們大漠服飾真是豔冠羣芳。”
雲汐一陣惡寒,她可不認爲自己能美到這種程度,不過,阿史那術能當衆開這種玩笑,想必是把她當成了軒轅奕的姬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