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寶辰接着說道:“不過閒着也是閒着,就聽你講下去吧。”夜離揉揉鼻樑骨,“上次說到哪裡了?”
歐寶辰擰着眉毛想了一會,“說到你們第二次相遇了,她一直哭來着。”
夜離接着講道:“這一次是我們關係的轉折點。”歐陽明心從小聲嚶嚶的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她哭了很久,才停下來。
夜離不知道怎麼哄她,只是坐在她身邊,輕拍着她的背部,她的眼淚將枕頭打溼了一大片,一大灘水溼落在了白蠶絲的枕頭上畫出了惆悵的圖案,她烏黑的頭髮遮蓋住了臉龐,他對她有太多的愧疚,但是夜離不習慣對別人說對不起。這點,他和歐寶辰很不同,歐寶辰只要覺得錯了,就會道歉。可是夜離嘴很硬,“對不起”那三個字,他始終吐不出口。
他只是靜靜地陪着歐陽明心,她哭了大約快兩個小時才止住了,她哽咽着,纖細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夜離揉揉她的頭髮,“哭這麼久了,歇歇吧。”
歐陽明心翻身,腫成桃子的眼睛瞪着他,“你這句話什麼意思?歇歇?歇完,你還要我接着哭嗎?”
夜離自知失語,但他還是嘴硬,“我的意思是外賣快到了,你吃完再哭。”
歐陽明心的眼睛裡再次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委屈的像個小媳婦,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張揚和自信,“你就這麼不知道心疼我嗎?哭多了,眼睛很疼的。”
夜離嘴上說着:“纔不會疼呢?醫生說哭多了,有利於排毒。”他的手指卻不自覺地爲她按摩眼睛,動作極爲輕柔。
歐陽明心已經摸透了他的脾氣,她撅着小嘴,雙眼含淚,聲帶嗚咽,“頭也疼,頭也得揉揉。我好難過,下次,你不準不告而別,聽到了嗎?也不準那麼久不聯繫我。”
“哦”夜離只是哦了一聲,這一聲,其實是他給歐陽明心的承諾。歐陽明心卻對他這麼敷衍地哦了一聲,很不滿意。
她拽着夜離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可不可以發誓,以後絕不會不辭而別。”
夜離擰着眉頭,極爲勉強地說道:“我以後絕不會不辭而別,行了吧?”
歐陽明心:“你拿你最親的人宣誓。”
夜離的目光驟然慘淡了,“我,我沒有親人了。”他垂下了眼睛,盯着地板看了幾秒,才擡頭看向了歐陽明心。
歐陽明心一臉的歉然,她咧着嘴,嬌憨地笑道:“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了,但是你不許不告而別呀。”
夜離心下一動,他的目光深幽,曾經阿玲也說過她是他的親人,可惜他們終究是分道揚鑣了。夜離喉嚨裡澀澀的,他笑着,揉揉她的頭髮,“傻樣。外賣快到了,我去開門。”
歐陽明心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強,但是卻不知道他因爲什麼事情不開心,歐陽明心摸不透他的心思,她總是覺得他那雙俊朗的眼睛裡帶着若有若無的憂傷
。但她卻不知道他爲何而悲傷。
歐寶辰心想:歐陽明心在那個年紀其實很容易對夜離這種英俊帶着神秘憂鬱的男人着迷的,她應該是真的愛上了夜離,至於爲什麼舉報他,他猜測應該是有什麼苦衷。夜離的心其實比他封閉的嚴實,而且他不輕易信任人,他喜歡歐陽明心,但是他對她一直有所保留的,心不是完全敞開的。這就是夜離的性格,很難完全的相信一個女人。
“寶辰,這次真的是我們關係的轉折點。”歐寶辰從自己的沉思中回神,接着聽他講。
夜離不想在歐陽明心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惆悵,他輕輕地掩上了臥室的門。夜離的視力極好,他可以在黑暗中看到很遠的距離,他不想開燈。他只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坐着,任由自己回憶他的親人。
他父親那時候去世大概有一年吧。他的父親和他的母親不同,他是個極爲和藹溫柔的男人,他深愛夜離的母親,卻遭受夜離母親一次次的背叛,但夜離的父親似乎從來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滿意和埋怨,他就是那樣默默無聞地堅守着自己的愛情。夜離記得很清楚,他的父親對餐廳服務員講話都是很禮貌很溫柔的。父親將母親和情夫捉姦在牀,他也是心平氣和地和他母親談判,離婚。但他的母親走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父親只會坐在花房裡長吁短嘆,那座玻璃花房裡種植的是他母親最愛的白玫瑰。五歲的夜離知道父親是在想念母親,夜離知道父親很失望,很難過,很孤單,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腿上,聽他講母親的事情。
夜離是被父親一手帶大的,他其實對母親的印象很不好,他記憶中的母親是個濃妝豔抹,喜歡流連交際場所,半夜纔回家的女人。可是,年幼的夜離卻從來不會對母親有任何的不滿意,甚至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因爲他的父親經常向他描述的那個女人,他的母親實在太完美了。所以,夜離對母親是沒有怨恨的,他很愛母親,也是極爲信任母親的。
他的父親不是個仗勢欺人的壞人,可是,夜離十八歲那年,他被綁架的那年,他的父親發了很大的脾氣,並動用了他的勢力狠狠地懲罰了他的母親。那一次,夜離見識了父親家族的龐大勢力,也是那一次,他見識了溫和的父親的雷霆之怒。他的父親從來不會動手打人,但是那一次,等到警方抓到母親的時候,他一連扇了母親好幾個耳光。父親氣得手都是顫抖的,他怒罵母親,“你這個畜生,連親生兒子都欺負,你是不是個人?”
父親動用了一切的關係,他派人....夜離現在也知道父親那時候作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是有多麼的痛心。父親十八歲就認識了母親,他們度過了彼此最美的年華,就算不愛,也是有回憶的,可是父親最終還是下了狠心。
國外是沒有死刑的,父親派人在監獄裡故意尋釁,打死了他的母親。父親一個人揹負了所有的事情,這
些事是在父親去世以後,夜離從父親的日記裡看到的。那時候,夜離身心受創,他覺得父親也欺騙了他,那個毒蠍似的女人怎麼會是父親口裡的那個完美女人。所以他也不肯見父親,當年,只有阿玲和歐寶辰日夜陪伴着他。父親的日記裡曾寫道:那段時間對他也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他愛錯了人,無怨無悔。可是他的兒子是無辜的,他只能割捨掉他深愛的女人,他不能讓兒子一輩子活在那種屈辱裡。
“啪”的一聲,客廳的燈就開了,夜離還沒有來得及收起自己的情緒,他忙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溼。他深吸了一口氣,卻不敢扭臉看歐陽明心。
歐陽明心蹦跳着走到了他面前,她看着夜離。夜離扯着嘴角笑道:“你怎麼出來了?外賣還沒有送到。”
歐陽明心迷茫地看着夜離,她蹲下身子,仰臉看着夜離,夜離儼然是居高臨下的,他低頭看着歐陽明心,眼眶裡的水溼已經褪淨了。
“你再等一會外賣就來了。”
歐陽明心雙手握拳放在自己的下巴下面,睜大了眼睛,就像是日本動畫片裡面的小女孩那樣。
“sorry,阿離,我不該亂說話的。惹你不開心的。”
夜離含笑揉揉她的頭髮,“SORRY?不怕把我燒壞了。”
歐陽明心可能並不覺得他這個笑話好笑,但是她的大眼睛裡透着濃重的心疼,她很是誇張地咧着小嘴,捂着肚子,笑得是花枝亂顫的。
夜離一臉的黑線,“叮咚。”門鈴恰在這時響了起來,“你在笑會,我去吃飯了,懶得搭理你。”
歐陽明心趕忙站起來,她像只兔子一樣,蹦跳着跟着夜離去拿餐點,夜離用食指和中指從錢包裡拿出兩張鈔票,那個送外賣的小妹一臉癡呆地盯着夜離的手,夜離這傢伙也不知道怎麼長的,連手都長得那麼修長勻稱,他掏錢的動作隨性而又優雅。歐陽明心瞅着那個小妹,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她忙挽住夜離的肩膀,嬌嗲地叫道:“老公,人家好餓。”
夜離被她這麼忽然的一聲老公弄得有些愣怔,他只是撇撇嘴,沒有說話。他隨手將錢遞給了外賣小妹,接過她手裡塑料袋。
“很餓嗎?乖女兒。”
外賣小妹驚訝地看着夜離,她的嘴巴大的能塞下個雞蛋。夜離在外賣小妹的驚訝的目光中,關上了門。
歐陽明心嘻嘻笑道:“你說那個小妹的下巴會不會脫臼?”
夜離白了她一眼,“吃你的吧。”
夜離不太喜歡咖喱的味道,歐陽明心呼呼嚕嚕地就吃下了一碗飯,夜離見她吃飯的樣子,一臉的黑線,他們兩個在外吃飯的時候,她向來是優雅從容的,可是當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就毫不顧忌形象了,單腳放在椅子上,吃飯也是大口,大口的。一點淑女形象也沒有。夜離本來沒什麼胃口,看着她大口咀嚼着,吃得那麼香甜。他也有了胃口。
(本章完)